他微笑起来,“听令尊说,怀尔德先生已经同意了我的求婚——这真是太好了。我想,完成雌侍课程之后,我们就可以成婚了……在那之后,作为我的雌侍,你可以拥有新的起点。这一次,一定更轻松吧?我非常期待那一天。加快进度的话,赶上今年的大赛也不是不可能哦。”
“不过,那就需要怀尔德先生,非常努力才行。”
格林像是想到了什么——也许是婚礼,也许是婚后生活——他的脸上,浮现出向往和期待的神情。
他曾渴望,曾向往,曾憧憬的,又失望过,追求过,放弃过的,最终仍留有一线晨辉,一朵火苗,一粒幼种的,就是这么一个雄父吗?
怀尔德再次见到了格林。
雄虫仍是那么风度翩翩,笑容温和,语气也轻轻柔柔的,眼里不加掩饰地,露出欣喜的目光,全身的肢体语言都在向怀尔德传达喜爱和亲近。
他的眼神说。
那是……那绝不是,看待自己孩子的目光。
是看待胆敢忤逆自己的雌虫的目光,是理所当然地、扞卫自己权威、并早已看到结局的目光。
他忍不住想。
这就是雌父心心念念的培训吗?这就是雌父的遗憾吗?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手铐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因此铐上了他的四肢。双手和双脚都被固定在床头床尾,以此来速成‘乖巧的睡姿’。
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像躺在绳索上似的。窄窄的床板托着他,仿佛漂泊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上。一波波不算汹涌的浪潮起伏而过,他却无法抱紧浮木,只能绷紧身体,随波逐流地飘荡。
怀尔德睡不着了。
雌父忧心忡忡地找上他,拿走了他的画板和笔。
“等一下,雌父——”
“怀尔。”雌父推开他,告诫道:“工作不是要紧的事,你以后有的是时间做设计的。但现在,你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好好地上完培训课,去侍奉格林大人……不这样的话,就算现在画了这些,也没有用武之地,对吧?”
哪怕要结婚也没关系,将要面临各种不可抗力也没关系,他会努力去调和的……只要,只要再抓住一个机会就好了。
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想要站到那个设计师的最高舞台上,想要拿下最高的荣耀。
手腕被捆久了,留下一圈青青紫紫的勒痕,抬手的时候,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如何迅速进入状态,让身体维持在恰到好处的动情的界限上,让白皙的肤色上泛起粉红,再配以更有诱惑力的肢体语言……
如何迎合,如何自制,如何将浑身都变成为雄虫服务的‘雌侍’。
课程从早上七点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高压安排下,怀尔德的精神被死死地牵制在培训上。
不知道怀尔现在怎么样了?课程顺利吗?那孩子从小就很聪明,一定没问题的吧?
培训师们,一定会把他的孩子,训练成格林大人最喜欢的样子吧。
雌虫看了看锅里炖煮的鱼汤,色泽白如牛奶。一边祈祷着,一边安心地盖上了盖子。
怀尔德本能地战栗起来,但肩膀上忽然多出了两只手,他一个不慎,就被摁倒在地。
为首的调教师挑出一支蜡烛来,点燃,执着明火靠近了他。
“对没有丝毫基础的你而言,会有点难熬。但请尽量不要出声……”
……黏黏腻腻的,诡异的目光。
“怎么,”怀尔德说,“内裤也要脱吗?”
培训师的笑容扩大了。
“作为雌侍,日后难免要跟随雄主,出席一些特殊场合。像这样不服从指令,迟疑、慢慢吞吞可不行啊——配合,服从,是该铭刻进雌侍本能的东西。”
培训师再次说:“请把衣服脱掉,怀尔德先生。”
围在他身边的培训师们悄无声息地上前一步,包围圈顿时缩小,唯独给镜子中的他留下了空隙。怀尔德站在镜子间,四周似乎能跻身而过的逃生之路上,皆是警觉的自己。
“只是观赏。”雄虫说,语气有些遗憾,嗤笑一下,“还以为你能坚持多久呢……算了。”
他把一张课表,轻飘飘地扔到桌上。
是雌侍课程的课表。
……什么?
怀尔德一瞬间露出了错愕。
“怎么了,您如此惊讶?”
但这是他最后的路。完成这个课程,拿到那笔钱,就算要结婚……也要尽量拖延婚期。否则一旦进入结婚程序,他可工作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雌父早已准备好了房间。对这些‘导师’,他有源自自身遗憾的憧憬和仰慕。离开时,那份依依不舍,都化作了对自己孩子的祝福。
他捏捏怀尔德的手,说加油啊。
“……但您对此,似乎并不感到荣幸呢。”
培训师的目光锐利地剖开怀尔德营业性的笑容。
短短数秒的对视,培训师微微一笑:“在此,先向您献上诚挚的祝贺。恭喜您,您距离虫生至高的幸福仅有一步之遥了。奉格林大人的雇佣,将由我,陪伴您度过这最后一段弥足珍贵的时光。”
组团过来的雌虫们脸上挂着笑,边用冰冷的目光打量他。怀尔德业务娴熟,也笑着跟他们套交情。
为首那个,从头到尾不吭声,直到怀尔德把他们的名字都摸清楚了,才开口判断道:“举止轻浮,情态浪荡。离合格的雌侍还有很长的距离。”
“作为雌子,理应尊重雄父和雌父,在长辈的社交场合中,该懂得谦顺守礼,不擅作主张。”雌虫看向一旁的,怀德的雌父。那个平淡的、评判雌侍的眼神让后者几乎无地自容。
雌父悄悄跟他说,雌父年轻的时候没有参加过雌侍培训,这是只有雄虫能出面申请的专业课程。雌虫自己去报名的,顶多叫补习班。
能得到雄虫亲自要求的培训课程,是一个雌虫至高无上的荣耀,象征着未来雄主的看重和宠爱。
怀尔德看着雌父欣慰的神情,知道他又思索为什么他自己抓不住雄父的心了。估计‘没有参加过培训’也将成为遗憾和懊悔之一。
56 这是一段沉沦(一更)
时隔多日,怀尔德再次来到了雄父面前。
雄虫眯着眼睛,似笑非笑,慵懒地歪在椅子里,对他的到来仿佛早有预料,只是拖着尾音,懒懒道:“坐。”
“请加油吧,怀尔……”他缓缓笑道,拖着长音,像是要将亲昵的昵称在舌尖搅碎,好一会儿,才补上了后面的音节,“……德先生。”
说完,觉得有趣似的,他笑得更开心了。
第二天,就有专业的雌侍培训导师团队,坐满了怀尔德家的客厅。
“终于又再见到你了,怀尔德先生……叫你怀尔可以吗?唔……没关系,那就先继续保持这样吧,怀尔德先生。”格林这次不像上回那样肆无忌惮了。似乎被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敲闷棍一把打晕的感觉让他有点心理阴影。
但那个他精心挑选的角落没有监控,唯一的目击者怀尔德又坚称他是突然倒下的,医疗检测也未能检测出任何痕迹来……
“关于你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先生。”格林遗憾地说,“我本想看着您在这届的设计大赛上大放异彩……确实,很可惜啊……不过,没事的,我可以帮到您。”
怀尔德在那一瞬放弃了提问——没有意义,没有必要。他一切痛苦的困惑在那一刻都得到了答案。
他的雄父,有那么多那么多的雌侍,也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孩子,雌子——比如他,只是一滴落入江海的雨滴,不会在父亲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就是这么一个雄虫……
手被铐住了,但手指还能动。他就用手指在空气中描摹脑海里的形状和图像。
明明身体累到了极致,精神也不堪负荷了……可他睡不着。
无言的焦虑席卷了他。
只要一翻身就会骤然落下——像是飞鸟的翅膀被骤然切断,跃出水面的飞鱼被渔网当头罩下,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怀尔德的大脑,他几乎能感到自己的大脑像一块海绵,一块布丁,一团有弹性的东西,从那只手的指缝间挤出来,被捏成将要爆炸的形状。
顿了顿,雌父又说:“而且……你的导师们告诉我,你快要进入下一阶段了呢。怀尔表现很好哦……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就好了。”
紧接着,他的床也变成了特制的,只有三十厘米宽,一米八五长。
“雌侍要安分守己,醒着的时候如此,睡着的时候更是如此。糟糕的睡姿会影响雄主的睡眠,引得雄主厌弃。所以雌侍的睡姿一定要足够乖巧才行。”
深夜十二点,怀尔德点亮床头的小灯,把画板压在床上,手无力地抖着,但努力一下,还是能画出流畅的线条。
参赛的作品在他心里滚过千万遍,每个细节都记在脑海里。他就在寂静无声的夜晚,静悄悄地呵护自己稚嫩的梦想,等待它发芽的那一天。
睡眠不足,耗费精力又过大,培训师一眼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回头询问他的雌父,怀尔德先生是不是做了别的什么,多余的事情?注意力很难集中啊。
“听话一点,我们都能省很多功夫。”
雄父说着,嘴角甚至泛起一丝笑意,以一种和颜悦色的语气,温和道:“乖孩子。”
‘你逃不掉。’
他再没时间出门,或是想别的什么,连进食也渐渐变得机械起来。
只要达标就好了。
只要达标,完成这个课程……就可以得到重头再来的机会了。
……
滚烫的蜡油滴落,凝成鲜红的花朵,在鞭打时会绽开细碎如露珠般的花瓣。
如何在外力的鞭笞和施压下保持身体的平衡,调整角度控制蜡油的落点,让绽开红花的身体呈现最淫靡优美的姿态……
“你的雌父在外面呢。”
……
雌虫在厨房内忙碌,时不时看看那间被特意改造的房间。
“暂且留着吧,”他说,“……不然场面太难看了也不好。”
他划出光屏,操作了几下,地板忽然升起好几个架子来,挂满了崭新的工具。怀尔德只见过一半,剩下一半,是光从外表和尺寸上来看就令人心生敬畏的可怖器具。
“雌侍的身体不够结实可不行,从现在起——开始建立对疼痛和快感的耐受吧。请放心,我们会很循序渐进的……”
怀尔德面色冷淡,目视前方,手指搭上领扣。
“瞧,”培训师鼓励地说,“很简单吧。”
衣服一件件落在地上。镜子中清晰地倒映出亚雌的模样,四面八方,密不透风地围过来。他身形纤长,挺直了腰杆,并不忌惮于展露自己的身材。但培训师打量‘素材’,端详砧板上的鱼,思索要从哪儿下手的目光,仍让他浑身不适。
“我拜读过贵公司的课程表,”亚雌语调客气地说,“……不曾听说过有这个环节呢。”
培训师便也露出一个假笑:“速成的话,是要特别一些。要为雄虫大人呈上最好的自己,我们培训师当然要最大限度地了解您的身体,以便在课程中培养您的优点,补足您的缺点。”
一身黑西装的培训师们黑压压地涌入,一个接一个,围着怀尔德转了一圈。为首的培训师最后踱步上前,背对门,面对怀尔德,笑容不变。
灯被换成了更大更亮的吊灯,墙壁和地板,全是整面整面锃亮的镜子。一打开,整个房间顿时亮得刺目,亮得让阴影无处可逃。
“好了,怀尔德先生。”培训师微笑道,“我们先来检查身体吧。”
“请把衣服脱光。”
“格林大人听说您希望能在年前尽可能快地结束课程,他非常愿意为您实现这一愿望。可惜您基础薄弱,速成,是件不容易的事……不过,我们就是为此而来的,当然会拼劲全力为您服务。只要您好好配合,我相信我们一定能齐心协力,通力合作。”
他微笑道:“让我们来开拓未来吧。合作愉快,怀尔德先生。”
他们的手相握了。雌虫的手心是温热的,怀尔德却觉得冷得可怕。
让自己的雌子爬到自己头上,或者说,在事关雌子终身大事的场合中任由雌子擅自出面的雌侍,显然在教育子嗣上就是不合格的。
但对方并不是自己的任务对象,因此雌虫只是对这位‘不合格的雌侍’颔首,礼貌地笑了笑,得到对方下意识牵起嘴角的回应后,再对怀尔德说道:“父母是长辈,引领虫崽度过至关重要的前半生。每一个雌父,都从雄主手中接受了繁衍种族的伟大使命,得到了将自身的基因延续下去的荣宠;而雄主……我们尊贵的雄虫大人,则更崇高……”
他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丝笑容,歌颂般朗声称赞,语调不急不缓,“迈入神圣的、婚姻的殿堂,将全身心献给雄主,这份殊荣,并不是所有雌虫都能得到。”
“而且还是这么多导师。”雌父由衷地为自己的孩子开心:“格林大人真的很喜欢你呢,怀尔!”
但怀尔德不这么认为。
为结婚而训练,为赢得一个雄虫的宠爱而雀跃……那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有那么短暂,转瞬即逝的一秒,掉头就走的选项闯进了怀尔德脑海里。
但他的雄父仍然看着他。居高临下地。
在这种视线中,怀尔德的冲动迅速被理智替代。他若无其事地坐下来,露出笑容,哪怕没有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看起来明艳妖娆:“看样子您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