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却已经透露出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犹疑。
“所以我说。”我笑了笑,“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陌生人点到即止就是最合适的,见他意识到了我在说什么,我没再继续。
“如果我是个坏人,你这么没警戒心。”我平静地道,“你一个人来x市的第一晚我就可以联合雷哥一起对你骗财又骗色,反正你是瞒着所有人来的,谁也不知道你在这里。”
“别不信。”没等他开口我就继续道,“我听雷哥说了,他套两句话你就什么都交代了。”
雷哥的原话是“这小孩老了可别被骗去买保健品”。
“你是个……”他艰难地忍住了哽咽,他说,“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我的潜意识告诉我。”他很慢地说,“错过你我会后悔一辈子。”
他可能觉得这样说很浪漫,仿佛小说里的缘分天定。我就算没有被他的真情打动,也至少应该恍神两秒。
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
我觉得像陆子钧这样的小孩,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吃这样的苦。
我把手从门把手上收回去,垂眼发了片刻呆,然后心平气和地问他:“这个点应该不是学校的假期吧,你逃课来的?”
……算了。
宣衡不能算进去。
宣衡是个疯子。
他吓了一跳,赶紧摇头。
“没。”他说,“我……不敢。”
我没说话。
陆子钧还在哽咽,我把纸巾盒丢在了他身上。
“别哭了。”我不冷不热地说,“老子初中被人堵在厕所骂娘炮的时候还没哭呢。”
一句话止住了他的哽咽。
我捂住听筒:“你们先吃吧,我有点事。”
“不是。”邓清云说,“这么会儿工夫你冒出来什么事儿啊你,我……诶?”
我正要随便找个理由,电话那头却传来几声响动。
在我惊讶的目光中,他紧紧地抿着唇。
然后我听到他说:“他们才不会伤心。”
“我都变成现在这样了。”他平静地说,“就算我死在外面了,他们也不会为我伤心的。”
-
很久之后我想起这一幕,还在思考为什么我会在这个时候停下来。
对一个萍水相逢的、甚至给我造成困扰的人。
“回去吧。”我道,“你爸妈你朋友会担心,好好的一个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就算要谈恋爱也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别搁我这种社会青年这浪费时间了。”
说完这句话,我就准备离开。
可是这句话却不知道触了他哪根神经,他蓦地抬起了头。
他嘴唇颤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蓦地有些后怕。
但他嘴上还是坚持。
他说:“……你不会的。”
可现实是,我看上去不为所动,冷酷得令人发指。
我只是问他:“如果我是个坏人呢?”
他看着我,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捧花。
他没想到我会回头,愣愣地抬起了眼。
片刻后,他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何必呢。”我说,“你都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大约是我的问题让陆子钧意识到了什么,他试探着道:“你……出柜了吗?”
“我是孤儿。”我冷冷地说,“我爸妈都死了。”
不敢是正常的。
像陆子钧这样家庭的小孩,会毫无心理负担地跟家里出柜才不正常。
我又想起了宣衡。
这的确是前尘旧事了,加上人总是会下意识地忘却自己弱小时期的记忆,再回想起那些日子仿佛都蒙上了一层轻纱。
我说这话也不是为了忆往昔峥嵘岁月,我冷眼看了他半天,问他:
“你跟家里出柜了?”
过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邓清云的声音重新传来:“那行吧,你好了就来啊,地址我微信发给过你的。”
他的语气有点奇怪,我皱了皱眉。
只是说完这句他就把电话挂了,我便没有多想,先专注于眼前的麻烦。
*
我大概在演出结束半个小时后接到了邓清云的电话。
电话那头风声很大,他的声音也有点模糊不清,他说:“不是,哥,你掉坑里了,这都多久了还没好?”
其实我自己感觉我的心挺硬的,但是雷哥却道:“小野,你很容易心软,只是你自己不知道。你总是对自己最心狠。”
我不觉得这个观点正确。
但我又无法解释在那一刻看到陆子钧的眼泪时无法控制的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