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征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被调岗,公司派谁也不会派我来联络你。”方闻之罕见地打了直球。
“是……”贺征微微有一丝尴尬,“事实证明,你接受调岗是正确的,还给我当助理的话,现在可能饭碗不保了。”
方闻之没接话。
就在贺征纠结要不要假装没看到直接绕开的时候,那人像是感受到什么,毫无预兆地朝贺征望了过来,脸上浮起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拎着一个印着loewe logo的纸袋走过来,同他打了声招呼,“征哥。”
“方闻之,好巧。”贺征并不惊讶于对方能一眼认出自己,共事的那段时间,方方面面都能看出方闻之有着远超同龄人的细致和耐心,但他惊讶于方闻之的变化之大。
七个月不见,方闻之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穿着打扮上了一个档次,棕色麂皮外套搭配黑色西装裤,褪去了窘迫的学生气,多了一分对生活的底气,刘海从某次被夸过后就再也没长到遮住眉毛,眼神沉着透亮,整个人好像从半空降落到了地面。
“我自己抽,就拿包硬的吧。”
“你是第一次抽吧,确定要黑利?这烟劲儿大。”老板好心提醒道。
“嗯,大点好。”
回去路上,路过一家烟酒便利店,贺征犹豫了几分钟,咬咬牙,一头扎了进去。
“老板,拿包烟。”他像做坏事一样,在柜台前跟老板说话时,头都没抬。
“什么烟?”老板顾着打游戏,同样也没看他,嘴里嚷嚷着,“辅助跟我啊!没看见对面射手在卡我兵线?”
“抽,但是没瘾,只有压力大的时候会来两根。”方闻之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而且你不喜欢烟味,我一直忍着不在你面前抽。”
贺征用“原来你是这样的方闻之”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蹲下身,抓起烟盒,抽出一支烟,然后把烟盒递给方闻之道:“那借个火,顺便,教教我?”
方闻之没有动,看着贺征眼睛里布满的红血丝和下巴上发青的胡茬,心口像被撒了层盐,涩得发紧,一般逞强装没事的人,崩溃起来才最一发不可收拾。
“行的。”方闻之应了声,刚才在楼下他就觉得贺征声音不对劲,还以为是口罩闷的,现在看来,脸色差成这个样子,肯定是感冒了,看了眼那积满红油的打包盒,不满意地掏出手机点了个外卖。
等烧水的时候,贺征开了空调,招呼方闻之坐沙发,他自个儿站着,手在夹克口袋里摸了一圈,把那包黑利群拿出来,拆了塑封,才记起来没买打火机,烦躁地把烟扔到茶几上。
“征哥,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方闻之错愕地看着他。
“围巾。去年刚开始给你当助理那会儿,你看我穿得单薄,借给过我一条藏蓝色围巾。”方闻之解释时,一直垂着头,“我本来想洗干净了还给你,但老是忘记,等记起来的时候又找不到围巾在哪了,所以买了一条新的还你。”
贺征恍然大悟地“噢”了声,摆了摆手道:“我记起来了,不过那条围巾是我在网上买的,好像就三十来块,丢了就丢了,还一条loewe的围巾,你可亏大发了。”
“你不收的话,我会很过意不去。”方闻之却固执地看着他,来的路上他早就把游说词练得滚瓜烂熟,“因为并不是为了还而还,更是想谢谢你,不管是给你当助理期间受到的照顾,还是调岗后工资翻倍,还有……你真的帮了我很多很多。”
这时,跑堂的小伙端着餐盘热情洋溢地走了过来,“先生,您点的餐齐了,祝您用餐愉快。”
“……”贺征惊得回了神,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口罩,趁小伙还没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比了个稍等的手势,打开手机备忘录,按出【麻烦帮我打包】这几个字递给小伙看。
小伙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在并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又把餐盘端走。
东窗事发后,贺征肯定收到了很多问候消息,方闻之自知他发的那几条被淹没掉再正常不过,公司内部至今对这件事没有明确的说法,显然里头大有学问。昨晚方闻之还在珠海出差,工作一结束就坐最早的一班飞机赶了回来,虽然他帮不上什么忙,但只有亲眼看一看惦念之人,这颗心才不会时刻悬着。
“跟着你才更有前途。征哥,你为人怎样,大家心里都有数,你的福报还在后头呢。”方闻之语气认真,但太认真反而会让贺征为难,于是他很快把话题揭过,将手中的纸袋递给贺征,“其实我今天是来还东西的。”
“我借给过你什么吗?”贺征没接,他实在没印象。
看来,调岗之后他过得很不错。
“不巧,我是专门过来碰运气,看能不能等到你。”方闻之摇了摇头,眼中笑意加深,“好在我运气不错。”
“等我?公司给你派了什么任务?”贺征却蹙起了眉。
“行,四十八。”
第96� 借火(中)
刚走到单元楼下,贺征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脚步放缓了,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问到点子上了,老贺家就没一个抽烟的,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他不抽,抽的时候从来不叫他,季抒繁倒是不避讳在他面前抽,但那家伙抽的davidoff很不方便买。
贺征对香烟知之甚少,在记忆里搜刮了一圈,不那么确定道:“黑利群。”
“你自己抽,还是帮朋友买?”老板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问,“要硬的还是软的?”
他好想抱抱他,帮他挡挡网上的腥风血雨。
可他只是个不知事情全貌的局外人,连安慰都未必能安慰到点子上,只能谨守自己的方寸地。
久久不见方闻之点头,贺征合上烟盒,面上难掩失落,“让你为难了,我去看看水烧开了没。”
“今天。”
“……”方闻之顿了顿,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个打火机,“你是不是只买了烟,没买这个?”
“一回生,二回熟啦。”贺征尴尬地摸了摸脖子,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会随身带打火机,难道你抽烟?!”
“行,你都这么说了,不收倒显得我不领情。”贺征无奈接过袋子,出于礼节地问道,“大老远来一趟,上去坐坐?”
“好。”方闻之轻快地点了下头。
“屋子太久没人住,好多东西都发霉了,鞋套都被我扔掉了,直接进来吧。”进屋后,贺征把打包盒放到玄关柜上,摘掉口罩,换好鞋,就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我没有喝茶的习惯,冰箱也没饮料,喝白开水行吗?”
粉丝近在咫尺,贺征根本坐不住,强作镇定地脱掉昨天直播时穿的外套,叠起来抱在怀里,而后起身,站到店门口去等。
好愧疚,对两千多万关注他,为他投注时间、精力、感情、金钱的粉丝。
好荒唐,只能通过网络建立羁绊的人,比同床共枕的人,千百倍地珍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