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回覆,只是把那串号码存了下来,命名为「林」,然後迅速删除了这条讯息记录。
做完这一切,她将脸埋进充满樟脑丸气味的旧枕头里,无声地哭了出来。一半是为失去的自由哀悼,一半是为自己竟从这丝本该警惕的「关心」中汲取温暖而感到羞愧与绝望。
窗外的月亮很圆,照着万家灯火,也冷冷地照着她这间没有锁的房间。
「私人空间?」父亲的眉头锁紧,「就是因为给你太多私人空间,你才会在台北把自己ga0成这样!家榛,我们是你爸妈,不会害你!我们现在做的,都是为你好,是怕你再受伤、再犯错!你什麽时候才能让我们放心?」
「为你好」三个字,像最坚固的锁链,捆住了她所有言语。
那一夜,她躺在少nv时代的床上,瞪着没有锁的房门。客厅的灯光从门缝底下漏进来一线,父母压低的交谈声隐约传来,内容无非是「怎麽办」、「管紧一点」、「不能再出事了」。
「家榛,」父亲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回荡,「从今天起,有些规矩要立清楚。第一,你的手机,每天睡前要交给妈妈或我检查。我们不是要窥探你,是要确保你没有再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投资、网站,或什麽来路不明的人。」
张家榛指尖一凉。
「第二,」母亲接口,语气软一些,内容却更让她心寒,「你房间的门锁,你爸爸拆了。不是不尊重你,是怕你关在里面……又想不开。我们得确保随时能看见你,知道你没事。」
张家榛想辩解,想说那不只是「折腾」,那是她整个生活的崩塌;想说她也痛恨自己的愚蠢,想说她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去缝合自己……但所有话语都在父母那沉重如铠甲的「失望」与「不放心」面前,溃不成军。
她闭上眼,任由眼泪滑入鬓角。
回老家的路上,车内一片si寂。四个小时的车程,父母几乎不与她交谈。他们的目光透过後视镜偶尔扫来,不再是关切,而是一种紧绷的监视,彷佛怕她下一秒又会做出什麽惊人之举。
静音,从这一刻开始了。不是世界的声音消失,而是她发出的所有声音,都将被名为「保护」的玻璃罩隔绝、过滤、重新定义。
而她不知道,这层玻璃罩,正将她一步步推向另一个更致命的深渊。
她感到一种b在台北孤独一人时更深沉的窒息。那时的她虽被世界遗忘,至少还有四面墙壁属於自己。而现在,她连那四面墙的所有权都失去了。她被「ai」与「担忧」严密地包裹、审视、控制,像博物馆里一件易碎且危险的展品,被卸除了所有可能自我伤害的部件,ch11u0地陈列在家族的视线中央。
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一下。她解锁,是一条陌生号码的讯息。内容只有简单一句:「榛,我是之前交友软t上聊过的leo。听说你回中部了?还记得我吗?希望你好好的。」
她应该删掉,应该立刻把手机上交。但这一刻,这条来自「外面」世界、不带任何审判与期待的讯息,像一丝氧气透进了密封的罐头。
拆锁?张家榛猛地抬头,看向自己卧室的方向。那扇门此刻虚掩着,像一张沉默咧开的嘴。
「第三,」父亲继续,「没事多待在客厅,看看电视也好,跟我们说说话也好。不要总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一个人待着,容易钻牛角尖。」
「我……我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她终於挤出一丝微弱的抗议。
老家的一切熟悉又陌生。她的房间还保持着少nv时期的模样,书架上摆着过时的参考书,床单是粉红se小碎花。但有些东西变了——书桌被清出大片空间,只留一盏台灯和几本崭新的、书名带着「心灵平静」「正向思考」的书籍。衣柜里她那些稍显成熟的台北衣物不见了,挂着几件样式保守、像是母亲年轻时穿过的棉质衣k。
「你的那些衣服,我帮你收起来了。穿这些,舒服。」母亲语气平淡,手里却紧攥着从她台北公寓带回来的、装着保养品和化妆品的袋子,眼神警惕。
晚餐是沉默的。饭後,父亲放下碗筷,开启了「家庭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