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就好。」母亲的声音乾涩,「家琳发现不对,叫锁匠开门……你再晚一点,就没救了。」
父亲转过身,脸上没有泪痕,只有风暴过後的冰冷与决绝。他走到床边,俯视她,一字一句地说:「张家榛,你听着。出院手续我办好了。等你吊完这瓶点滴,我们就回家。」
「回……哪里?」
「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做傻事了?你开门!我快到你家楼下了!」
家琳怎麽会来?张家榛混沌的脑子无法思考。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去开门,四肢却像灌了铅。意识像退cha0般远去前,她最後听见的是手机坠地的闷响,和门外隐约传来的、家琳带着哭腔的猛烈拍门声。
再睁眼,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与呕吐物混合的气味。
她关掉所有通知,把自己锁进孤绝里。直到今晚,妹妹家琳的电话突然闯了进来。
萤幕上「妹妹」二字跳动的瞬间,张家榛几乎落泪。至少,还有人记得她。
「姐!」家琳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焦急,背景音是嘈杂的车流,「你在家吗?你……你还好吗?」
第一章:中秋,团圆与碎裂
连续假期的第一天,台北城空了半座。
张家榛躺在租屋处的地板上,指尖划过手机萤幕,银行app的余额数字冰冷地定格在「312」——新台币三百一十二元整。就在七天前,那个数字後面还跟着四个零。三十万,她工作三年咬牙存下的、预备将来有一天能付个小套房头期款的三十万,如今躺在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号称「加密货币高获利矿池」的虚拟帐户里,随着那个温柔t贴了三个月的「理财专员」陈先生,一同人间蒸发。
「中部。老家。」父亲的语气不容置疑,「台北的工作,辞掉。房子,退租。东西,我们已经让家琳帮你收拾好了。」他顿了顿,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看待麻烦物品般的审视。「你不能再一个人待在外面。这次是三十万和一条命,下次呢?我们赌不起,这个家也经不起你再这样折腾。」
那不是商量,是宣判。
左手腕上cha着点滴针,右手腕则有一道明显的、被约束带绑过的红痕。她转动僵y的脖子,看见母亲趴在床边浅眠,眼下是浓重的青黑。父亲站在窗前,背对着她,背影僵直如铁。
「……妈?」她艰难地发出气音。
母亲惊醒,抬头看见她睁眼,先是松了口气,随即那口气化为更沉重的东西压在眼底。那不是心疼,是某种混合着疲惫、失望与愤怒的复杂情绪。
「……还好。」张家榛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你骗人!」家琳的声调拔高,「妈跟我说你被骗了三十万是不是?你现在到底怎麽样?你声音听起来很奇怪!」
「我真的没事,只是累了……」话没说完,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她晚饭没吃,却吞了一把安眠药——不是求si,只是太想关闭大脑里那些自责、恐惧、与无边无际的「如果当初」的噪音。她想让这该si的中秋夜快点过去。
报案时,警察疲惫的神情她至今记得。「又是虚拟货币投资诈骗。小姐,钱追回来的机率,微乎其微。」
窗外的晚风送来别人家烤r0u酱的甜腻香气,夹杂着笑语。中秋节。团圆夜。
她的手机静得像块墓碑,除了几条电信公司的促销简讯,无人问候。家人早在一周前她首次提起「高报酬投资」时,就与她爆发过激烈争吵。父亲在电话那头咆哮:「那种一听就是骗局!你是不是脑子坏了!」母亲哭着说:「家榛,安分点好不好?」弟弟最後传来一句:「姐,别再给家里惹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