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抬头,那双素来深邃的眸子里此刻竟露出几分空洞,像是燃尽的灰,只有嘴角扯起的弧度:“听闻陛下已赐婚,黎公子才高八斗,为人清贵,与公主…确是天造地设。”
原本心有踟蹰的少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想要关切的话全都被堵在喉咙,化作酸涩的委屈滞于眼眶:“你,真这么觉得?那在山洞时…”
“是,”魏戍南迅速打断她,即使藏在锦被下的拳头已然攥紧,面上仍维持着残忍的平静,“当夜在山洞是微臣逾矩,更是死罪。公主即将嫁作人妇,从前之事既当忘却。”
魏戍南没有立刻回答。
他贪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她今日穿的是竹月色的宫装,梳了精致的飞仙髻,耳畔悬坠南珠泛出温润的光,正如众人所说,是云端上的金枝玉叶。
而他…
辞别皇后,才发现殿外下过雨,夏末的水势,来得快去得急,宫道上的青石板湿漉漉的,泛着幽冷的光。
李觅屏退仪仗,只带着蒹葭转道去了耳房。魏戍南是护主坠崖,皇后特许他在偏殿将养几日。
还未进门,外敷的草药味便扑鼻而来。蒹葭挥退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太监,轻轻推开雕花木门。
“忘了?”骄横的公主倾身紧逼,居高临下地盯着这个为了保全她名声而将自己心意尽数收敛的男人,声音带着一丝发狠的颤抖:“魏戍南,你的手探进本宫裙底时,怎么没想过逾矩?便因为圣旨当前,你便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把我推给别人?”
“那你自己的心意呢?”
“…黎简很好。皇后娘娘说得对,嫁给他,你能远离是非,平安喜乐。这便够了。”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魏戍南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令人心惊的痛色,声音沙哑干涩:“皮肉伤罢了,劳公主挂怀。”
疏离,恭敬,李觅心头生刺,正欲开口,却听他又道:“微臣…还未贺一声恭喜。”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下过雨的阴沉让屋内光线昏暗,只有窗棂透进的几缕微光。魏戍南醒着,正靠在迎枕上,约莫是刚才换药时出了些冷汗,几缕墨发湿哒哒地贴在额角。
听见女子轻缓的脚步声,他抬眸望去,下意识便要撑起身子行礼:“参见公主。”
“免礼,太医说你未伤及筋骨,可怎么还是…”她抿唇问道,蒹葭已不在房中,案上的香炉燃着她素日喜欢的梅煎雪水,清淡而芬芳,“伤口可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