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这些太多了……”老约翰连连摆手,“我们老两口用不了这许多……”
“二老收着。”林越说,“往后日子还长,慢慢用。”
他又补充道:“您的儿子是英雄,英雄的双亲不该过得这般清苦。”
用完饭,莱恩站起身,对两位老人深深一揖。
“老丈,大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您们儿子的事,是我未能护好他。对不住。”
老约翰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摆手:“不不不,这怎能怪您……行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他是为守护领地而战死的,死得其所……”
“老丈,大娘,”莱恩轻声说,“用吧。这是您们儿子的心意。”
两位老人点点头,各自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他们嚼得很慢,很慢,像是要把每一丝味道都记在心里。泪水和着肉汁一起咽下去,分不清是咸是甜。
红烧肉热好了。
妇人用颤抖的手把罐头里的肉倒进一个大碗里,又取来几个粗陶小碗,一一摆在桌上。
“来,都尝尝。”老约翰招呼着莱恩和林越,“我那孩子攒的,你们…你们也吃些。”
还有那三十六个家庭,他们又是何种境况?
有多少父母失去了儿子?有多少妻子失去了丈夫?有多少孩子失去了父亲?
他们往后要怎么办?
“莱恩,”林越收回目光,声音有些低沉,“此番征战,共折损了多少人?”
“三十七个。”莱恩的声音同样沉重,“最年幼的才十六岁,年纪最长的也不过三十出头。”
“他们的家眷都安顿妥当了吗?”
老约翰的声音渐渐哽咽了。
“他说好。他说等他回来,要带许多好吃的给我们。他说外面有一种罐头,装着红烧肉,可香了,放多久都不会坏……”
“他没骗我们……他当真带回来了……”
两位老人愣在原地,看着堆满院子的物资,呐呐的说不出话。
走出很远,林越回头看了一眼。
两位老人还站在门口,佝偻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单薄。老约翰一手扶着妻子,一手紧紧攥着那个已经空了的陶罐,像是攥着儿子最后的念想。
“往后,”莱恩直起身,目光坚定,“二老有任何难处,都可来寻我。我叫莱恩,是您儿子的同伴,也是……也是他的兄弟。”
两位老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们只是不停地点头,泪水又一次涌出了眼眶。
离开木屋的时候,林越让侍从把带来的物资都卸了下来,粮食、布匹、药材、还有一些银钱。
“好吃……”老约翰喃喃着,“当真好吃……”
“他没骗我们……当真好吃……”妇人泣不成声。
这顿饭吃了许久,却没有人说话。只有偶尔的咀嚼声和压抑的啜泣声,在简朴的木屋里回荡。
莱恩想要推辞,却被林越按住了肩膀。
“好。”林越点头,“一同用些。”
妇人给每个碗里都夹了一块肉,然后和丈夫并肩坐下。她捧着碗,看着碗里油亮的红烧肉,却迟迟没有动筷子。
“莱恩,”林越突然停下脚步,“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设立一个专项钱庄。”林越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莱恩,“专门用来照拂这些因公殉职或伤残的将士家眷。”
“依照惯例,发放了抚恤银钱。”莱恩顿了顿,“但说实话……那点银钱也就够他们撑几个月。往后如何,无人过问。”
林越垂下目光,他想起了那对老夫妻,想起了他们简朴的屋子,以及墙上那件儿子离开前穿过的旧袍子。
一个做了一辈子木匠的老汉,年纪大了,眼睛花了,手也不如从前灵活了,还能接到多少活计?老妻操劳了一辈子,身子骨也不硬朗了。那点抚恤银钱花完之后,他们要怎么活下去?
泪水再次涌出,滴落在灶台上,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林越转过头,不忍再看。
身后,莱恩的拳头紧紧攥着,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