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心,纵然如海水般深不可测,只要有光亮照进去,也能窥见几分底色。
他的父皇,先是父,才是皇。
而他,不会是下一个邯王。
“你……何不相信陛下一次?”
“一个人或许能装一天、一年,但他不能几十年如一日的演戏,何况他是帝王,他根本无需那样做。”
“你仔细想一想,他待你和皇后娘娘,当真不是真心的吗?”
贺流景抬头,静静的看着她。
纪茴枝目光坚定的与他对视,嗓音柔和,如春风化雨,“我认为观其行,知其心,而不是猜其心,再观其行,所以我更在乎陛下做了什么。”
贺流景眉心轻蹙,沉思了一会儿问:“你所看到的是什么?”
这个‘他’自然是庆德帝。
继粮草发霉一事后,的确很难让人不怀疑庆德帝的动机。
纪茴枝也很清楚,如果能把这些经过多年训练的私兵藏起来,为己所用,无异于是让贺流景如虎添翼,哪怕将来他不是太子,也有夺位的可能。
贺流景把最后一根香菜放进盘子里,头也不抬道:“其实我也帮了一点小忙。”
“……好啊!你们同流合污!”严怀瑾愤愤不平,“你们两个坏人!”
“你怎么能怪我呢?”纪茴枝抬了抬眼皮,掐着嗓子说:“我们不是已经患难见真情了么,这么点小事你怎么能跟我计较?”
……
次日一早,严怀瑾崩溃的尖叫声响彻屋院。
贺流景和纪茴枝正坐在桌前吃早饭,贺流景给纪茴枝挑碗里的香菜,纪茴枝把鸡蛋黄剜出来放到贺流景的盘子里。
贺流景哑然失笑,“想做什么?带我一个,正事做完了正好放松一下。”
纪茴枝眉梢一挑,拿起桌上的毛笔,嘿嘿笑了两声。
三更时分,严怀瑾睡的正香,还不知道危险正在靠近。
贺流景能这么问,至少代表他还没有做最终的决定。
邯王谋反一事,从头到尾都是贺流景追查、抄办的,现在整个邯州都控制在他手里,如何上报给朝廷其实都由他说了算。
如果他想要防备庆德帝,给自己和王家留一条后路,那么邯王这些年处心积虑积攒的这一切,他完全可以隐藏一部分占为己有。
纪茴枝见他将奏折写完,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嘴角忍不住翘起,“快把参汤喝了吧,别凉了。”
贺流景将奏折放到一旁,听话的喝了汤,“这么晚还不睡,就是想来跟我说这番话?”
“当然不是。”纪茴枝弯眸,笑的像只小狐狸,“严怀瑾坑我,我当然得坑回来。”
贺流景怔怔看着她,烛火晃动,忽明忽暗的落在他脸上。
他眉心蹙起,沉思许久,脑中闪过许多画面。
半晌,贺流景重新提起笔,在奏折上一笔一划将私兵和兵器的数量如实写了上去。
“我看到的是陛下待娘娘的真心疼爱。”
“娘娘能一直保持至纯至真的心性,我相信陛下功不可没。”
纪茴枝顿了顿道:“这些话我本来不该说,只是娘娘是好人,我不想看娘娘伤心,她肯定不想看你和陛下父子离心。”
可是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可能是一条不归路。
纪茴枝不想让贺流景变成另一个邯王。
她沉默了片刻,语气笃定道:“与其去猜,我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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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怀瑾大喊着跑进来,“纪茴枝!啊啊啊!!你对我做了什么!”
两人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严怀瑾脸上画的乌龟,哪怕昨晚就看过,还是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你们还笑!”严怀瑾抓着头发,崩溃大叫,“纪茴枝!肯定是你做的!”
纪茴枝和贺流景推开房门,鬼鬼祟祟的走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严怀瑾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
贺流景举着灯台,纪茴枝拿着毛笔,两人一脸邪笑着靠近床铺。
月光透过窗棂落进来,虽清冷,却柔和。
纪茴枝抿了一下红唇,面色凝重了几分,轻声道:“我觉得你应该如数上报给朝廷。”
贺流景低头喝了一勺参汤,忽然问:“我可以信任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