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由衷的喝彩与议论:
“好字!这笔力,这风骨,绝非寻常书生!”
“这词更是了得!江山无限好,尽在笑谈中,何等气魄!”
竿垂千尺线,心与五湖通。
莫道渔翁真遁世,闲看秋月春风。
兴来长啸震云松。
掌柜的将信将疑,但见顾北辰气度非凡,不似寻常富贵公子,又见苏清宴说得如此笃定,犹豫了一下,终于咬牙道:“那……便依苏公子,有劳这位客官了。”
顾北辰放下茶盏,深邃的目光落在苏清宴的脸上,缓缓起身,走到案前。
笔下却未有动作,而是先细细看了那幅《寒江独钓图》,眼中掠过一丝赞赏,随即提笔,蘸饱了浓墨,略一沉吟,便在那留白处挥毫泼墨。
这次他画的是一幅《寒江独钓图》,笔触更显老辣,意境也更趋苍茫。
只见画面上孤峰耸立,江水寒澈,一叶扁舟随波荡漾,舟上老翁披蓑垂钓,于无垠天地间透着一股孤寂与超然。
画到一半,苏清宴抬眼望向一直静坐品茶、目光却不时落在他笔端的顾北辰,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笑道:“公子,画已完成大半,气象初具。只是这题字点睛之笔,在下笔力有限,恐意境不足,反辱没了画意。公子书法精湛,乃名家风范,不知可否请公子赐下墨宝,为此画增色,亦成全这段雅事?”
王兄叹息:“张贤弟所虑极是。陛下年少有为,若真……唉,朝局恐生波澜。尤其……听闻端王近来……”
他语焉不详,但众人皆露了然之色。
苏清宴一见赶忙错开目光。
风离在后面看得真切,又几不可闻低骂了一句:“光天化日……眉来眼去,成何体统!”
云隐默默移开视线。
苏清宴将掌柜那一瞬的迟疑、飘忽的眼神以及风离那副欲盖弥彰的神情尽收眼底。
巧合多了,便是蓄意为之了!
他叹了声,心下已是了然。
“看来这醉仙楼真要成风雅之地了,竟能得此佳作!”
苏清宴看着顾北辰挥毫时专注的侧脸,挺拔的身姿,以及那掌控全局的气度,不由得想起昨夜此人也是这般专注地……在他身上“挥毫泼墨”,耳根瞬间灼热起来,红晕迅速蔓延。
顾北辰颇为自得,却目光灼灼看向苏清宴。
江山无限好,尽在笑谈中。
词境开阔,字迹磅礴,一股睥睨天下、笑看风云的帝王之气扑面而来。
最后一笔收势,如宝剑归鞘,沉稳内敛。
但见笔走龙蛇,一阕《临江仙》跃然纸上:
万顷烟波凝暮色,孤峰冷对苍穹。
扁舟一叶任西东。
掌柜的一听,面露难色,搓着手道:“苏公子,这……让这位客官题字,恐怕不合规矩,若是……”
他担心字写得不好,反而毁了画。
苏清宴却信心满满,对掌柜的笑道:“掌柜的放心,这位公子的字,乃是真正的千金难求。今日你若能求得他的墨宝,挂在店中,将来这醉仙楼就不止是酒楼,更是风雅之地了,还愁没有客人慕名而来吗?”
然而,这边的雅趣并未持续太久。
邻桌几位文士的议论声渐渐高了起来,话题也转向了更敏感的方向。
一位青衫学子忧心忡忡:“王兄,李兄,近日京中传闻,陛下龙体欠安,甚至……甚至有咯血之症,此事若真,国本动摇啊!”
他唇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不再追问,只侧首看向顾北辰,见对微微颔首,便爽快应下:“原是如此。掌柜的既如此抬爱,在下若再推辞,便是不识趣了。那就献丑了。”
伙计很快备好笔墨纸砚。
苏清宴走到案前,敛袖凝神,片刻后提笔蘸墨,手腕悬于画上灵活而动,挥洒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