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如今处境相似,雍瑞心中的担忧和不知如何做出的抉择,或许正可以从隗粹这里得到答案。
所以雍瑞的脸上摆明写着:
我的来意,尔当真不清楚?
“别驾请进!”隗粹亲自伸手掀开营帐的帘幕,“是什么风把别驾吹到这城北来了?”
雍瑞的营寨在城东南,而隗粹在城北,他这一趟跑过来,可着实是不近的。
雍瑞瞥了他一眼,现在关中王师和梁州兵马看上去所处位置颇为微妙,但是大家心知肚明,杜太守肯定是要对梁州兵马下手的。
梁惮的声音亦然夹杂在其中,不过他的心里忍不住暗暗想:
杜英难道真的如司马勋所笃定的这般不敢动手么?
直觉告诉梁惮,事实很可能恰恰相反。
司马勋摇了摇头:“杜仲渊此人,虽然喜欢兵行险招,但是往往谋定而后动。
他的每一次作战指挥,看上去有风险,但是绝对不是临阵应变,而是早就有这样的打算,并且已经尽可能将风险降低到最小。
今日若余率领两三千兵马前往,未免小题大做、反而引起杜仲渊的猜忌和不满不说,而且扶风城中兵力空虚,又难免会让杜仲渊有可乘之机。
第六百八十七� 不想为,却应为
刀柄转动,刀刃反射着刺眼的光。
刀背上则倒映出雍瑞的身影。
雍瑞见隗粹一副淡然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直接切入主题:“今晚庆功宴,隗兄可要去?”
隗粹更是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
“渭水之战,余麾下儿郎临时集结,从长安奔袭而来,一路苦战,同样牺牲颇多,因此这场庆功宴,本来就是为胜利者的欢呼,也是对死难者的哀悼,余为何不去?”
显然刚才隗粹正在磨刀。
隗粹也不避讳,依旧一屁股坐在磨刀石前,开始磨刀。
“战事已了,司马为何磨刀?”雍瑞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只不过对此,司马勋只是一笑了之。
一战之中,就发生了这么多变故,再加上之前在关中盟的时候,杜英和司马勋就没有真的到携手并进的地步,现在还想要齐心协力,那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隗粹看不清这其中的关窍,司马勋并不怪他,武将嘛,能够忠心耿耿,知道为梁州而战,就可以了。
隗粹到底是在长安的漩涡之中呆了一段时间,察言观色的能力也有所提高,此时看懂了雍瑞的意思,讪讪一笑,请雍瑞坐下。
雍瑞的目光旋即落在营帐中放置的磨刀石上。
一把刀就架在那里。
因此诸如他和隗粹这般梁州旧部,心里怎么可能不惴惴?
雍瑞并不知道自己应该袖手旁观,还是劝说杜英尽可能坐下来和梁州刺史谈一谈,又或者干脆直接站在关中王师这边,寻求将司马勋拉下马的可能。
所以他也不会冒冒失失的和外人商议,但隗粹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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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兄可在?”
隗粹的营帐外,响起了雍瑞的声音。
他必不敢擅杀朝廷刺史,否则就等于完全站在朝廷的对立面,即使是大司马现在也不敢走到这一步,更何况是杜仲渊了。
但是虎口夺食,从我等手中抢夺扶风,却是很有可能的,因此当留重兵镇守扶风,而余率领亲卫赴宴,既能够不输我梁州之胆气,又能够确保扶风之安稳。”
“刺史高略!”众人齐声说道。
雍瑞咽了一口吐沫,有话好好说,没事举刀干什么?
不过他毕竟也经历过沙场上的血火历练了,心态要比原来平稳很多,没有因此就忐忑不安,只是轻轻捋着唇上短须,斟酌着隗粹的态度。
帮助杜太守送请柬、自己还送亲笔信——想来那信上也是好一通表忠心的——这一切,显然都是为了降低司马勋的警惕。
“那刺史也要来?”雍瑞接着问道。
“余写了一封信给他,并且派人转送了太守的请柬。”隗粹如是回答。
与此同时,他举起来了自己的刀,细细打量着。
本来他和隗粹之间也不是很熟,隗粹这个西戎司马并非一直待在汉中的,再加上现在正是情况特殊的时候,雍瑞更是小心几分。
免得一言不合,这把刀就直接出现在自己的脖子上。
“胡尘未平、胡虏未灭,此时不磨刀,难道等到氐人杀上门来的时候再磨刀?”隗粹反问。
司马勋也期望隗粹的心思能够单纯一些,这样才能避免受到杜英的影响,和杜英沆瀣一气。
“既然这请柬都送到余的案头上来了。”司马勋环顾四周,微笑着说道,“那余又怎么能不走一遭?说不定杜仲渊就等着看余龟缩在扶风城中一动不动的笑话呢。”
“刺史还是应该小心有诈,还请刺史多带些兵马出城。”一名将领提醒道,“否则就算杜太守此时对刺史无意,见到刺史身边兵马不多的话,恐怕也难免再生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