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已近午时,烈日当空,包希仁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之前一直喧嚣无比的讨伐声、叫骂声、咒怨声,也因为时间太长,加上天热气闷,渐渐又消沉下去。
不少人开始汇聚在各种汤水铺周围,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抢着掏钱果腹解暑起来。
周围人高声应和,原本还骂骂咧咧的摊主也被感染,高举猪腿跟着吼叫不停。
守在路边的军士、武者、江湖人士、京城各坊里里正、各行维持秩序人员等等,也渐渐对场面失去控制。
除了不让群众拥挤到路中央来,其他事基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甚至不少人也加入到了声讨的大队伍中。
“别说了,我妆早卸了,在京城这破地方呆着,怎么都还能多活几年。”
……
“罄竹难书,罄竹难书啊!这样的人,还让他留在世上做什么??
其八十九,天禧二年正月十五,御街行人被骚扰霸凌,导致多人受伤。
其九十,天禧二年正月十五夜,南市十八家商铺被放火烧店。
……
地有公序良俗、王法正义,天有雷霆雨露、真理秩序。你冯子虚,就是侥幸跑到了天上,也肯定会有上仙治你的罪!!”
短暂的沉默之后,后面传来了雷霆般的欢呼声:
“崔公子说得好!”
冯宽不想理他,准备从他身旁绕过去。
崔善、崔从书父子按捺不住地跑来,一左一右地搀着崔尚,挡住了冯宽去路。
“姓冯的,这里是大宋京城,不是能让你撒野的夏国!”
崔尚两只手放在拐杖上,微躬着腰,一脸正色。说完后,又哂笑两声:
“冯大人如今成了冯仙人,被夏国尊为神主,地位超然,即便是承认了,也不会有人,真能把你怎样。冯仙人……您说呢?”
“说你妈个头,关~你~屁~事!”
“很好,请。”
随即退回到路边,站在了张咏身旁。
“多谢。”冯宽朝他拱手,迈步往前走去。
他们距离迎仙台都不远,或亲眼所见,或听人所诉,各自表情不一。
好一会,冯宽抹了抹眼睛,重新站起身来,包希仁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说道:
“冯子虚,以上九十九条罪状,当着各位大人、京城百姓的面,你……承认吗?”
对这些嘈杂声音充耳不闻,包希仁依旧不紧不慢,继续念着京城各个受害者或相关人士对冯宽的控诉:
其三十五,从天禧元年十一月初一,到天禧二年正月十五,秦楼共计二十四位乐妓、清倌、丫鬟被威逼冒犯。导致两人投河自杀,五人疯病不治,其余伤痕累累、抑郁伤心之处,其罪难数。
……
由于人太多,前面一直没有新的动静传来,不少人开始起了争执,场面开始越来越混乱。
所幸有好心人,传来冯宽当众大哭的消息,让群众马上又站到了同一阵营。
李小软、薛富贵、杜妈妈、谭文海、岳小明、岳小良、醉逍遥等人也混在人群之中。
其九十九,天禧二年正月十九,在冯子虚消失后的第二天,两位小孩冯小夜、周素儿,在大雪天光脚跑到都衙,痛哭流涕,控诉冯子虚长时间对他们的虐待、侮辱。
听到最后一条之后,冯宽身子一颤,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去,掩面痛哭起来。
包希仁收好罪纸,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默默地看着他。
不杀冯子虚,天理何在?王法何在?道义伦常何在??”
范仲淹跳踩到前面肉铺的木桌上,两眼冒火,振臂疾呼。
“不杀冯子虚,天理何在?王法何在?道义伦常何在??”
其九十六,天禧二年正月十七,冯子虚大闹国子学,五百零八位学子联名同书,共诉其罪。
包希仁每念一遍,马上就有人向着后面大声传去,十里长街彻底炸了锅:
“姐姐们,就这样的人,你们还想着被他宠幸当神女呢?”
崔从书指着冯宽鼻子骂道,“别人怕你,我崔从书可不怕你,我身后站着的,是千千万万的大宋纯良百姓,你即便修为通天又如何?
你就是真成了神仙,在京城做的这些龌龊至极的事,我们永远都会记得。
等我们死的时候,会一字不差地刻每个人的墓碑上,传给后世子子孙孙。
冯宽用一种缓慢又直接的方式回答,声音像从九幽地府冒出来的一样,让人觉得诡异又冰冷。
“你……冯仙人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一瞬间有些懵,等反应过来之后,崔尚气得浑身颤抖。
刚走到迎仙台下,一位杵着拐杖的老人颤颤巍巍地从路边出来,挡在了冯宽面前。
冯宽停步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此前与他结怨颇深的前宰相、崔从书的伯父——崔尚。
“冯大人敢做,为何不敢承认?”
沉默了好半天,冯宽做了个深呼吸,缓缓吐出三个字:
“不承认。”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哗然,包希仁又看了他一会,面无表情地做了个手势:
其五十九,天禧元年腊月十八,在被连续半月的霸凌威胁之后,三香楼掌柜被逼无奈之下,选择上吊自尽,死前留下一纸血书。
……
其八十八,天禧二年正月十五,御街五家商铺被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