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脸男子旁边,一中年文士插话道:
“咱们行走江湖多年,最怕的就是女人小孩。”
“文举兄,咱们已经从江湖出来了,虽说还是要小心,却也不必太过拘谨。”
“不就是做两桌饭而已,又不是没做过,打发走就行了。”
做个深呼吸,冯宽跑进厨房开始生火。
过没多久,伴随一阵喧嚣嘶鸣,十数骑的队伍在客栈门口停下。
感觉舒畅一些,后背又传来热辣辣的疼痛,估计是被石头划破了皮肉。
坐在地上,看着血迹马上被雨水冲刷干净,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有次跟冯如海闹脾气,惹得他发了真火。那天晚上被罚跪,当时,也是在这个位置。
那天也下着雨。不同的是,那次他还有所依恃,拿准了他爹不会把他怎么样,硬犟着不肯起来,一直跪到昏过去,最后倒把冯如海吓得不轻。
“小毛崽子,居然敢跟我玩花样!叫你开门半天不来,害得爷爷我在外面淋雨吹风,喜欢逗你爷爷玩是吧,啊??”
冯宽不说话,大汉脚下加了几分力,眯着眼看着他无力挣扎的样子,抹了抹脸上的汗水雨水,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脑门。
冯宽胸口剧烈起伏,紧咬牙关,大汉笑了几声,收住脚,又弄得他猛咳不止。
“这位大哥,这菜……”
“当年闹饥荒,人肉树皮我都吃过,这算什么。”
方脸男子停下筷子,冲他笑道:
“你他娘不会自己吃一口?”
冯宽干笑一声,战战兢兢地试了一口,整个人被咸得原地转圈、手足无措……
“不许吐,给老子吞下去!”
回到厨房暗骂几句,重新过来时,冯宽将自己“努力”做好的几道菜端到二楼。
中年文士倒还好,头戴方巾像个读书人的样子,给他的感觉不差。
可那位方脸男子,虽说也是面带微笑,冯宽却有种被恶鬼盯上了的不适感觉。
冯宽唯唯诺诺点头,借着门口明亮的灯火,多看了圆脸大汉一眼。
冒雨小跑回厨房,一边煮饭烧菜,一边又把以前剩下的米酒勾兑了好几大坛。
方脸男子与中年文士上到厅堂二楼,其余人在楼下大堂围了两桌。
“外面风大雨大,几位客官,里面请!”
“饭菜都准备好了?”圆脸大汉领头进门,瞪眼问道。
“几位大哥,客栈已经很久没开业了,现在又只有我一个人,你们人这么多……饭倒是够,就是菜……可能会不够吃。”冯宽低着头道。
来到外院门口,冯宽拿下门闩,刚把门打开一条缝,门外那人早已等得不耐烦,连门带人猛地往前一踹。
冯宽躲闪不及,向后摔了个实在。
一瞬间,他的脑海一片空白,躺在湿滑的石板路上,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方脸男子微微一笑,“大家再辛苦一下,等到了江宁,咱们好好乐呵乐呵!”
“是!”
听到这惊人声响,冯宽挣扎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出去迎接:
一方脸男子率先下马,盯着门头上的奇怪牌匾看了半天:
“确定没问题吗,云虎?”
“放心吧大哥,里面就一毛头小子,被我吓唬一番,魂都给吓没了,哈哈哈……”回话的正是那位圆脸大汉。
“现在不一样,得自己站起来了!”
冯宽艰难爬站起身,忍痛先去洗了手脸,换了身衣裳。想着那大汉一会还要回来,一瞬间,他有种想逃去地下的冲动。
“不行不行!这样一来,客栈恐怕真要被毁了!
“小毛崽子,警告你,可千万别跟你爷爷再耍花样,赶紧给老子准备好两桌酒菜,一会我再过来!”
大汉拍了拍冯宽脸蛋,也不等他回复,跑进厅堂查看一番,风风火火出门而去。
坐起身来,冯宽感觉胸口闷胀无比,喉头一甜,“哗”地吐出一口鲜血。
“小子,米酒你拿下去,换好酒来,这事就算了。”
中年文士冷哼一声,冯宽只得强行吞下,又赶紧赔笑道歉:
“对……对不起对不起,我……重新回下锅再拿上来!”
准备收好菜盘下去,忽然发现那方脸男子正吃得津津有味,冯宽整个人看傻了。
两人夹了几筷子,中年文士脸色突变,一口吐了出来,指着冯宽便骂,全然没了方才的文雅。
“死小子,菜这么难吃,找死!!”
“抱……抱歉,刚才赶急没太注意,不知道……是哪里味道不对?”
一会冯宽做好饭过来,先喊几人过来搬了米饭酒水过去,自己给一楼众人上了几大盘豆子咸菜,他们倒也不计较。
很多人脱掉衣裳鞋子,就着白米饭也吃得不亦乐乎。一时间饭菜味道夹杂着汗臭、脚臭味儿,差点没把冯宽给熏晕过去。
“这些人……都是饿死鬼投胎吗?”
“有酒没?”圆脸大汉继续问。
“酒……酒管够!”
“还不快去?耽误了事,小心你的皮!”
想爬起身,胸口却被一只粘满黄泥的皂底长靴死死地按住了。
顺着脚往上,冯宽看到的,是一张长满胡须、略显狰狞的圆形大脸。
大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像是一头猛兽扑倒了猎物,正在闻它身上的气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