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听不懂道实属正常,微醺却也是一副将睡欲睡的模样,与阿雪一同眯着眼,小鸡啄米似的晃着脑袋。
眼看阿雪就要进入梦乡,头顶忽而传来一道冷冽女声:“微醺,许久不见!”
那一瞬间,阿雪只觉如坠冰窖,仿佛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全身汗毛都要竖起。
小姑娘的头发很软很细,不好绾成髻,微醺的手也不够巧,最终只扎成两个小揪揪顶在头上。微醺托着阿雪的脸仔细端详着,又从婢女手中抽出两根红色绸带系在阿雪的小揪揪上,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从未走出过琅琊山的阿雪一路都觉得新奇,叽叽喳喳地与微醺说个不停。
不到半日,两人便抵达昆仑。
她一语落下,捏着犀角梳的婢女恰好气喘吁吁跑来,毕恭毕敬地躬身与微醺行了个礼。
平日里微醺对阿雪也算骄纵,她不想读书便不读,不想学妖术便不学,反正有他在,她即便什么都不会也吃不了亏。
而今却是要去昆仑山上赴宴,披头散发的着实不像话。
彼时的阿雪虽不知昆仑山在何处,何为赴宴,却晓得她若答应了,便又能与微醺在一起,于是点头如捣蒜,前一瞬还愁眉苦脸,下一刻便绽开了笑靥:“好呀,好呀……我要去,我要去!”
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儿展颜欢笑的模样,微醺嘴角亦不知不觉浮出了笑,有什么东西正悄无声息地在他心底生了根。
出发前,微醺的婢女在替阿雪梳妆打扮,微醺仍提着酒坐在梨花树下小酌,两眼怔怔地望着前方,不知究竟在想着什么。
身后传来微醺懒散的声音:“别来无恙,连碧神女。”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过了许久,方才悠悠叹了口气:“傻丫头,我又不常在你身边,怎这般依赖我?”
阿雪低头默不作声,她心底其实一直都藏了个秘密,只是,这个秘密决计不能叫微醺知道了去。
往年微醺总会在梨花落败之时离开琅琊山,再次归来就成了不定数,这次也不例外。
她于慌乱之中睁开了眼,下意识循着声源传来的方向望去,这一眼只见到俏脸寒霜的绿衣神女直勾勾地望向微醺。
足有两瞬之久,那神女方才发觉阿雪的存在,凛冽目光从头至脚将她扫视一圈,尚未开口说话,微醺便已睁开眼,轻轻地在她脸颊拍了拍:“若是觉着无趣,便出去逛逛吧。”
不容置疑的语气,阿雪根本就无选择的余地,更何况,那个绿衣神女的眼神着实让她不舒服,于是乖巧地点头,抱着红彤彤的桃子牵着微醺唤来的仙娥,慢吞吞走开。
昆仑山高数万丈,不见繁花似锦,四处云雾缭绕。
来之前阿雪本还万分期待,到了才知晓这个蟠桃宴究竟有多无聊。
高台之上有秃了半边顶的尊者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道,阿雪抱着颗足有自己脑袋大的蟠桃窝在微醺怀里昏昏欲睡。
他又是一声轻叹,接过婢女手上的犀角梳,细声细语地与阿雪说:“今日可是去昆仑山上吃蟠桃,诸天神佛都会来赴宴,你这披头散发的成何体统?”
阿雪知道微醺不会责怪自己,笑嘻嘻地与他说:“我才不要‘提桶’呢。”
微醺佯装生气,轻轻拍了拍她肉乎乎的脸颊,耐着性子替她梳头发。
未过多久,落尽繁花的梨树枝头又是一阵轻颤,一个小小的身影像箭一般奔来,直射入微醺怀中。
微醺一个晃神,险些将壶中酒洒出,弯唇望着将头深深埋入自己怀中的阿雪:“傻丫头,又怎么了?”
阿雪扭着小小的身子在微醺怀里蹭蹭,声音里带着些许娇嗔:“微醺,我不想梳头发。”
阿雪依依不舍地抱着微醺的胳膊,低声询问着:“你下次又是何时回呢?会不会又像去年那样,一整年都不回,非得等到琅琊山上的梨花都开了再回来?”
微醺不明白,阿雪这般年幼的小姑娘为何会用如此悲伤的语气与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竟有些舍不得抛下她。
他眼波一转,道:“那你可愿与我一同去昆仑山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