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转头看了红衣一眼,将留音石塞进她手中:“有劳红衣将这三枚留音石送往仙界,人界和冥界。”
红衣讶然:“姐姐,我……”
九夜玲珑冷笑:“娘子已经将缚魂丝从你体内渡出,你还怕被仙界和冥界的人阻难么?”
川木通和独活已成了九凤左膀右臂,自是紧随其后,月初旬淡淡扫了川木通一眼,缓缓接过九凤怀中的九尾银狐,笑吟吟道:“魔君可是想通透了?”
九凤冷冷哼了一声:“本君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既是有望救瑶姬,本君定会履行这千年之约。”
一等便是一天,月初旬搀着玖瑶姬出来时,见红衣和归南神色担忧,淡淡道:“玖瑶姬逆天改命,将摇风上仙逆转入妖道,此生本该有这一劫以应天道,我不过是利用魔神之力行了偷天换日之术,折损一些阴德罢了,无碍。”
这个笨女人!这个狠女人!
若非一剑剜心,她怎可短短时日内便能靠近云伤?
月初旬从未见过他这般愤怒,亦从未见过他这般伤心泪流,知晓他是心疼她,慌乱的伸了指替他拭泪,结结巴巴道:“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是妖,玉簪花妖……又有魔神之力,我在心子上种了一株玉簪花,不会有碍的……”
“竹沥,川木通候在浮华殿外已有三日三夜,好似有极其重要的话要对你说。你,不去见他一见么?”
青衣摇摆,蛇形金钗乱晃,娇媚脸上忽青忽白,欲迎还躲,不知所措。
一池凌乱,换作她人。
男子冷哼,嚯地站起身,声音更寒了几分:“如今,我的话果真是不作数了么?”
清风掠过,万顷水域随波**漾,悠悠晕开,男子左臂衣袖空落落一片,被风一吹,左右摇摆,突兀而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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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眨着无辜率真的大眼睛,睫毛忽闪,似是蹁跹欲飞的两只蝴蝶,对男子周身陡增的妖气视而不见,朝他做了一个鬼脸,狡黠一笑。
“当初去酆都鬼城寻她,我早已在忘川河边的三生石旁跪拜,所以,你不必等了。”
呼啦啦一片,棋子凌乱作响,落了一地。
浮华殿。
水泽汪洋,冷寂寂一片,时值荷花出淤泥,幽香馥郁。
小亭处正坐了两人对弈,一人身材高大,浑身泛着冰寒,身侧闲闲立着一位青衣女子,发髻松挽,蛇形镂空金钗斜插青丝,冰冷而妖媚,与男子对弈之人却是一个七岁孩童模样,唇角似笑非笑的勾着。
九夜玲珑答非所问,将小小的脸窝在她雪白颈间,似是喟叹,又似无奈,又似不甘心:“娘子,来生来世,将你这一颗心许给我,可好?”
说罢,伸了小手便朝她心口触去,月初旬来不及阻拦,怀中小小身子已是僵住,瞬间冰凉。
他不甘心的将另一只手也抚了上来,触及心魂之处,死气沉沉,没有一丝跳动。
九夜玲珑低叱:“多嘴!”
值与不值,唯锁心自问。
站立良久,终是回转身,望一眼归南和火珥,气哼哼道:“随本公子流浪,可愿意?”
他曾说,娘子,这是定情之吻,待我再长大些,便可行媒妁之言,娶亲之礼。他曾说,娘子,你不应该盯着你夫君以外的男人瞧。他曾说,娘子,你我姻缘天注定,不信等着瞧。
如今,她只轻轻吻了他一下,不仅将定情信物蛊隐归还于他,竟还多了两个累赘。
待他回过神来,月初旬早已携了云伤和泪之滴浮入云端。
可没有,他没有恢复成那个俊美绝世的男子,没有喜滋滋的来将她抱住,更不能低头将她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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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
“为何?”
“云伤喜欢听我编折子。”
“我也要听,绝不打扰。”
唇角溢出一抹血迹,九夜玲珑见她不动声色拭掉,又遣血千魂将六界神器归还各界,并让他回魔界血池等,无论千年万年,若见不到她,不准再出魔界半步。
血千魂依附魔尊,万年内定不会再出魔界为祸。
只因,泪之滴万年轮回花开,她已是决然离开这纷繁之地。
月初旬怔怔盯了泪之滴瞧,又盯了九夜玲珑瞧,不顾他东拉西扯的解释,忽地弯腰对他玉般小脸又揉又捏,似要揉碎了一般,眸底尽是掩饰不住的慌乱和不安。
九夜玲珑撇嘴一笑,朝她眨一眨眼,意味不明。
“娘子,这般大庭广众之下行此亲近之举……”再一抬眉,眼见朔流,血千魂,泣玉和一头灵兽正直刺刺的望了他,似要在他脸上盯出一个洞来,不悦叱道:“非礼勿视,不懂么?还不退下!”
暗中凝力,果真灵力充沛,再无阻隔,红衣又喜又惊:“缚魂丝不能被人二次引渡,姐姐是如何……”
“姐姐如今是魔尊,还怕小小的缚魂丝不成?”月初旬浅笑,“去吧,早去早回。”
身子一晃,一抹红光迅疾消失在雪渊上空。
她说的轻巧,毫不在意,但见她脸色铁青,脚步虚浮,众人皆知定不会如此简单,但她不愿多说,自是不便多问,当下一众人或喜或叹的围了九凤回了魔界,应约定,千年内再不犯难仙凡两界。
九夜玲珑从暗处缓缓走出,似笑非笑道:“娘子不怕他反悔么?”
“不怕。”月初旬笑吟吟从袖中取出三个留音石,“今日约定,一言一行皆留石中,过不了多久六界便会知晓此事,他定不会抵赖。”
心口一凉,衣衫被他扯开,剑痕赫然在目。
“你好狠的心!”九夜玲珑恨恨道,跺脚离去。
翌日,月初旬遣朔流给九凤递了一封信笺,焦灼数日,待望到幻雪宫上方一袭明艳艳的红袍时,终于安了心。
“心!你的心哪去了?!”
九夜玲珑又气又怒,颤抖着唇几欲说不出话来。
月初旬欲抱住他,被他一把推开,厉声叱道:“你把心剜了,把心剜了,是不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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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一座浮华殿,汪洋水泽,空旷异常,再将这个小不点赶走,指不定有多寂寞呢。
竹沥望一眼远处正在水中玩耍的一人一灵兽,暗自一叹,顾左右而言他:“今年的荷花似乎更为幽香……”
男子忽地莞尔,缓缓坐下,垂眉侧目,眸底掩着平生少见的狡黠。
男子眼神锋锐如刀,似要将这个孩童一刀一刀凌迟,声音冰冷如铁:“竹沥,轰他出去。”
竹沥轻笑不语。
孩童一手托腮,愤懑嚷嚷:“你与她三生情缘已断,实该不能过于贪心。”
许是输了,孩童不屑的撇撇嘴:“输一局而已,却赢了她三世姻缘……”
棋子应声而落。
男子皱眉,扬声道:“你说什么?”
月初旬一早便有交代,一人一兽使劲点头,归南上前一把将他小小身子腾空抱起来,笑嘻嘻道:“上次姐姐同归南玩了五千年的躲猫猫,姐姐说这次要躲一万年……”
火珥一脸高傲,拿眼瞥他:心智不全的小鬼,真是笨鬼一个!
雾锁月迷,金樽空对,离恨长天,转眼已是数年。
六界之外,浩渺天云,自是无人相扰。
青山冷月,万年相守,谁知是泪洒喜相逢,抑或梦断一场空?
身侧忽有人幽幽道:“公子,以这一生永为孩童之身作为代价,不惜一切救活泪之滴,值么?”
若非万不得已,他怎么可能再次以七岁孩童的身子面对她?既是他不愿她知晓其中原委,她唯有假装不知。
月初旬见他委屈悔恨模样,心中又酸又软,缓缓弯了身子,迅疾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第一次主动吻他,却是最后一吻。
“小儿不宜。”
“娘子你……”
“若你能够吻到我,便如你愿。”月初旬一脸无辜,眸底一丝希冀急掠而过。
九夜玲珑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眼神幽怨而无奈,可怜巴巴的乞求。
“娘子,如今六界之大,再无我容身之地,你就不能收留我么?”
“不能。”
朔流和血千魂一脸讪然,红衣怔松了片刻终于领了火珥出了冰洞。
月初旬一把将他搂住,顿了许久,低低道:“你又变幻成这般模样,是又要去人间招摇撞骗了么?”
七岁孩童模样,小胳膊小腿,一如金陵初见,眸底清亮如溪水,却又似深潭望不到底,娇憨可爱之状又裹了一丝阴冷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