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淡笑,“有我在,还用不着你挑大梁。”
“侯爷,不可,您千金之躯,绝不可以身犯险。”
上官之牧也劝道:“皇甫岛主,不可犯险。”
皇甫嵩扳住了他的肩头,“你干什么去?”
“我身为此地牧伯,妖军围城,我该担起大梁。”
“担起大梁?”皇甫嵩浅笑,“你怎么担?你是不是要跑下城去,跟它们说,我以此躯供诸位血食,勿伤我百姓一人?”
须臾,满山妖雾消退,只留下满是伤痕的武当弟子。
“多谢景逸师兄救命之恩。”
这些活下来的人一齐高声叫着。
山下那影影幢幢的妖雾倾刻散尽。
武当山,紫霄宫。
看着山下不停的宰杀自己同门的妖兽大军,景逸心中叹息了一声,或许这便是师尊欠下的血债吧。
紫菀晃了一下手中的春雷剑,“跟着它”,又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跟着它”。
玉猗“嗯”了一声,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紫菀娇哼一声,“这剑还给你,下次要是你再把这剑弄丢了,我绝饶不了你!”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里依旧安宁祥和,连做做样子的恐吓和黑云都没有,阳光甚至比往日更加灿烂了。
他从梅花下抬起头来,突然见到了那道红色倩影。
惊愕在他眼中划过,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早就知道兵者不祥之器,投身行伍那一天,便没想过善终。不过没想到,不是死在兵刃之下,而是死在妖族手中。”
老将军取下酒囊,喝干了最后一滴酒,“也不错。”
放鹤池边,玉猗看着冲寒破蕾的新梅,心中有浓烈如酒的喜悦升起,仿佛自己的心也与那梅花一同怒放了一般。
河北道,幽州城。
自三月前军粮阻断之后,韦寒钊这一支远征高征之师就不得不回撤,已是腊月,天寒地冻,道阻难行,回临渝关的卢龙古塞更是险峻,一路之上,不断有人冻死,饿死,摔死,掉队,十三万大军,回到幽州的只有八万人,死在高丽战场的只一万人,剩下的四万人都是死在路上的。
然而回到故土,他们却看到了一片修罗地狱的惨相。
那一曲笛声,于哀怨缠绵中透出一股决绝刚烈之气,颇有裂帛碎锦,与君长诀之意,不似深闺怨妇之声,似是侠女之音。
他吹未多时,只听城下突然传出一声娇喝:“余杭城头是何人?何以会得我狐妖族这一曲《涂山怨》?”
皇甫嵩放下笛子,问道:“不知阁下与涂山芷兰如何称呼?”
“我佛慈悲,法力无边。少林寺必定安然无恙。”
“真的吗?”净虚有些不信的问道。
“真的。”
“哈哈哈哈”皇甫嵩大笑,“我可没有你那么蠢!雪儿,把笛子拿来。”
“嗯”妙雪从怀中把那支碧绿的竹笛拿了出来,正是玉猗在万花岛上时她吹奏《武陵春》所用的那支。
皇甫嵩接过竹笛,横至唇前,吐气如剑。
“是又如何?”
“城下妖军足有二十万众,你一个人,够他们吃吗?它们吃了你之后,又为什么不吃城中百姓呢?”
“难道我便坐视妖军屠城?”
要谢便谢真武帝君吧,景逸心想。
江南道,余杭城。
吴元亨看着城下的那沉沉黑云,皱眉良久,咬了咬牙,孤身向城下走去。
妖兽已经越过了汉白玉石阶,正要上紫霄宫来。
景逸突然大喝了一声,对着面前的满山的妖兽叫道:“诸位杀我可以,但是武当祖业不容玷污。紫霄宫里供奉着真武帝君的神像,你玷污这紫霄宫,便是与真武**魔帝君为敌,帝君天上有灵,必定雷殛尔等!”
他运足了内息,将话音传遍整个武当七十二峰,山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远处拨弄过云海的清风**过青松,传来飒飒细响。
玉猗一把将那春雷剑扔掉,紧紧的抱着她,“我不要它,我只要你。”
他们紧紧的抱在了一起,永生永世不再分离。
他捏了三五次自己的脸,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梦境之中,于是迈步向她走去,“你父亲救了你?”
紫菀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已在这池边种了二十余枝新梅。
那日自清凉寺下来,他突然觉得别无所求,不愿再去飘泊,不愿再去浪**,不愿再去练剑,甚至不愿再喝酒。他只想简简单单,安安静静。于是他便在这放鹤池边结了个茅草屋住了下来。
妖兽没有来这里。
无数士兵在抱头痛哭,他们永远的失去了亲人。
但他们的噩运并没有结束。
韦寒钊看着远方际天而来的妖雾,眼中流露出解脱的神色。
“姊姊”那道声音惊呼道,“你认识姊姊?”
皇甫嵩道:“我会吹这首你曲子,想必你已知我是谁了吧?看在你姊姊面上,放过这一城百姓如何?”
那道声音沉默良久,终于道:“好,看我姐姐面上,走!”
他话音刚落,寺门前已立了一只黑虎。
那黑虎只用两只后爪立着,两手垂在腰下,眸光灿灿,似是灵智已开。
它看了看老和尚,又看了看两个小和尚。最终长啸一声,跃下了少室山的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