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申屠决,乃是当日在邺京威风八面的苏无相。
千里奔驰,对他的体力是极大的消耗,天上还在飘着雪,体内的命元流失的更快了。他必须快些找到陆吾,趁其不备袭击它,用抽髓夺元诀吸食他的血,不用太多,只要一斗就好,只要那一斗,他便能固本培元,止住不断流逝的命元。
这当然很冒险,他如今的功力,已远非当日在邺京可比,大约只是道尊魔尊二人加起来的程度,想要袭击陆吾,几乎就是险峰夺路,火中取栗,稍有不慎便会赔上性命。
玉猗不答他,只微微支起了耳朵。
“猗兄……”
“嘘——”玉猗伸出手指竖在嘴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们要杀申屠决,是不是还得谋画一番?”
“对付申屠决那种高手,再多的谋画又有什么用?”
“总该准备下吧”
上官之牧讲起这段往事,玉猗只是坐在雪地上,拎着牛皮酒袋,闷闷的喝着陇西特有的烧刀烈酒,双眼只盯着手中那把雪亮如水的长剑。
那是他在那片枫林之中找到的,他对这把剑并比不陌生,正是他之前那把剑,春雷。
还是紫菀送给他的。
“怕死”
玉猗目中流出激赏,不再言语。
他二人此刻正趴在天门峰上,在这里望下去,可以看见苏无相已经徒步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足迹。这峰并非崆峒第一高峰翠屏顶,在此峰上并不能尽瞰崆峒,但他们还是选择了这里,无他,他们不敢上翠屏顶去。
却听到上官之牧传来一阵切齿之声,在他手心里划道:“苏无相”。
玉猗心中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苏无相此人他当然听说过,七年前锁龙之战,正是他以一己之力逼退了应龙,强横不似人族。
上官之牧见他神色,看出他心底惧意,连忙又划道,“三月前,我与申屠决,魔尊,慧光,空闻,荀涉川,练宁霜七人一齐赶去杀他,申屠决放出了夔牛,他应该已被夔牛所伤。”
螳螂捕蝉
崆峒山,位于平凉府西二十余里,东瞰咸阳,西接凉州,正是丝路西出关中必经之路。绵延浩浩千顷,素有“西来第一山”之誉。自轩辕于此问道广成之后,多有仙真逸事传出,遂令此山更添一缕缥缈山姿。
山中峰峦雄峙,危崖耸立,幽壑纵横,怪石嶙峋,有若鬼斧神工。遍野尽是浩瀚林海,此际正峰雪落,只见皑皑纯白之下,隐有青苍透出。看起来直如蓝田翡翠上叠了一层羊脂白玉。
但他没有选择,这已经是他唯一的生路了。身后夔牛步步紧逼,他苏家又欠世人太多,举世无一人不欲杀他而后快,他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唯有行此险招。
落脚很稳健,只是有些外强中干的感觉,玉猗听着雪层凹陷的微声,做出了如此判断。他微微抬起头,去看那人的身影,却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穿黄衣的人。
他在手指在上官之牧的手心里轻划,“他是谁?”
他竖耳听了许久,终于对着上官之牧低声道:“有人来了。”
他降服心虎之后,功力已与承了四十余年佛家内力的上官之牧相仿,更兼他臻至天人合一,无尘无垢之境,感知尤为敏锐,竟是在上官之牧之前听到了脚步声。
上官之牧此时才明白,他们已没有准备的机会了,正主已至,他们要开始狩猎了,没有演习,必须一击毙命。
上官之牧对他这不咸不淡的模样显然十分不满。
“给”玉猗甩手将牛皮酒袋扔给上官之牧,“多喝点酒暖暖身子,呆会儿动手的时候不至于冻僵,便是我们能做的所有准备了。”
“猗兄未免太儿戏了吧。”
他轻抚着柔滑的剑身,突然想起了紫菀那一头黑亮的秀发,不由感慨万千。
“猗兄?”上官之牧看他出神,不禁开口叫道。
“哦,上官门主还想说什么?”
顶峰占尽地利,稍有识见者都知道应该在顶峰上俯瞰全局,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上顶峰的。
他们若是上去,只怕会死的很快。
玉猗回划道:“受了伤还敢来崆峒寻陆吾?”
“依他嚣狂的脾性,若是没有受伤,必定是驾着五龙飞到这里。如今他没有驾龙,足见心虚,而且,你看他穿的只是黄衣,不是龙袍,明显是在隐藏身份,他这是怕了?”
“怕谁?怕夔牛?怕陆吾?怕你我?”
这样一座仙山,本该有个修道门派的。
事实上确实如此。
崆峒派曾与武当少林峨眉并称为四大门派,香火绵延八百年之后,然则百年之前,陆吾出世,陇西一场浩劫,崆峒派亦未能幸免,满山尽覆崆峒弟子残尸,尸山血海,十里之外犹自令人毛骨耸然,八百年大宗,一夕尽灭。从此再无人敢在崆峒开宗立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