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天界,你们两个还妄想活着离开吗?”太上老君淡然开口。
惜音却比太上老君还要淡定:“老头,你徒儿的灵丹可在我手上,我死之前,肯定先毁了灵丹,你不心疼吗?”
我心下对这只狐妖佩服得五体投地,敢跟太上老君叫板的妖精,恐怕有史以来她是第一个,我觉得我以后也该学学这一招,总是被这些神仙吓唬,太失我面子了。
有一天,我会把那里变成真正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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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明白惜音为何这样担心,我此生此世,注定抵抗不了他眉梢眼角的潋滟,他笑或哭,都能在我的世界里掀起滔天巨浪。
我已经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可是,从今天开始,关于褚炎的一切,我要统统遗忘.......
“你可知她们皆是妖孽,作恶多端,残害生灵?”
“不!”玄初连忙解释,“妖中也有善类,我知道,她们,她们也是无奈......”
这师徒两人当着我们两个妖精的面在讨论妖孽中的善恶,令我十分不快,惜音更是脸色难看,怒道:“老头,你们神仙也没几个就是好神仙,你们在六界之中难道没少作恶?少来这里假装清高了!我和姐姐即便为祸人间又如何?那还不是你们这些神仙给逼的!”
惜音喜极而泣,拥着我痛哭失声:“太好了!姐姐,我好怕你再犯一次错,再痛苦几千年。”
“不会的,傻丫头。”我轻轻拍着她的背,这么长久以来,倒是让她十分辛苦,为了找我,又因为担心我再和褚炎纠缠出感情,这个丫头一定每天食不能下咽,夜不能安寝。“这几千年来,只有我们姐妹两相依为命,从今往后,还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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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巨大的聚魂花在云朵上生根发芽,片刻的功夫,已经长成苍天巨树的模样,花瓣摇曳,以最霸气的姿态俯视脚下的天界,追上来的神仙被聚魂花伸出的藤蔓缠住,花香四溢,藤蔓之上又瞬间开出无数色彩靡丽的聚魂花,那些被缚住的上仙,法力低微的,顷刻间便被夺去了意识,淡蓝色的雾状光带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被吸入聚魂花中,吸得越多,聚魂花的颜色便越娇艳.......
而法力高强的,虽苦苦抵抗,却也收效甚微,灵魂没被吸走,但因为聚魂花强大的意识侵略性,使得那些平日高高在上,骄傲冷酷的上仙一个个状若癫狂,一会儿手舞足蹈大笑不已,一会儿捶胸顿足痛哭流涕。
褚炎站立的地方也在一瞬间被开满的聚魂花包围,将他整个人淹没。
他这样的语气深深的伤害了我,我想反驳,他却不给我机会,我张口之际,他的剑已经贯穿我的胸口,浩瀚的灵气从剑尖涌出,奔腾疾走在我体内肆虐,很快便将我的身体冲溃,魂魄一点点被撕开!
说什么要和我一同成仙,说什么此生不离不弃,说什么‘取次花丛懒回顾’,原来不过是他撒下的弥天大谎!
“骗子.......”我只来得及,在他最靠近我的时候,在他耳边留下最后的恨意!
泣血,泣血.......
原来最大的痛不过与此,我为何会突然这么痛?为何?我不懂,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顷刻间苏醒过来,我又再次看见少年时期的褚炎和少女时期的我,他伸手摸摸我的发顶,温柔地说:“我不会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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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听冰神的话说完,七彩祥云已经带着我,疾驰向那道裂开的口子,我回头,惊见褚炎七孔流血,面色灰白,一颗金光闪闪的珠子从他胸口缓缓升起,仙气凌乱,搅动了周围的空气,似乎也正缓缓带起一个巨大的漩涡。
我撕心裂肺地喊:“褚炎!褚炎——”
“姐姐,我们走!”惊慌恐惧之中,一双纤细的手臂将我环抱住,紧接着毛茸茸地狐狸尾巴缠绕着我,以更快的速度飞向那裂口。
冰神道:“天帝已亲自在此设下结界,谁也走不出去。”
果然姜是老的辣!天帝刚才来时一脸平静,我便知道一切不可能这么顺利的。褚炎背对着我,我瞧不见他脸上神色,不过想来应该不太好看,因为他背脊又挺直了几分,显得孤高落寞。
远处有风声往这边而来,听声音,似乎有许多人正在赶来,应该是听到消息的诸仙来了,为患六界的聚魂花就在此处,谁不想来瞧个新鲜?
“真的吗?我,我等着你。”我抓着他的手,一寸都不舍得松开,无数种情绪充斥在心间,其实最让我慌乱的,不是我被抓,而是再也看不见他。
“我从未骗过你。”他说完,将手从我手中抽出,转身背对着我,七彩祥云带着我后退至一边,寻找个时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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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界?”褚炎冷声嘲讽,眼带轻蔑,“当年我母亲临危受困,六界漠然无视,纷纷推卸责任。而今六界有难,凭什么要我放弃挚爱,为六界出生入死?”
“三太子!”
“不必多说!”褚炎根本不给冰神废话的机会,他认定的事情,便是天地倾塌,也无法改变,“今日你我决一死战,褚炎就算灰飞烟灭,也绝不会把阿眠交给你们!”
“原来冰神也在。”褚炎倒不意外,只是如往常一般将我拉到身后保护,“我今日非要出宫下凡,冰神难道硬要阻止?”
冰神淡淡道:“天帝一片苦心为了殿下,三太子莫要辜负天帝。”
褚炎冷眼看着他:“冰神对天帝真是忠心耿耿,可表日月。可惜今日,褚炎一定要走,倒要让天帝和冰神一起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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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吩咐小将在此守护,请三太子安心休养!”
“让开!”褚炎面色阴沉,我从未见过他这么严肃冷酷的表情,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当初在大荒洲冰神出现,他也没有这么冷峻。
“老头,敢伤我姐姐,我跟你拼了!”清脆铿锵的声音乍然响起,这声音十分耳熟,是在哪里听过?我眼前撇过一道绿色身影,堪堪挡住了太上老君的手。
我一看,大惊失色:“你你,是你!”
“姐姐,别怕,有我在,老头子胆敢伤你,我便将他耗费千年心血培养的徒弟给杀了!”绿衣少女转头对我一笑,妩媚的脸上出现如此清纯的笑容,虽然不搭,不过在这个时候我却觉得无比和谐,无比美好。
他一怔,面上的震惊再难掩饰,我不容他疑问,急急地说:“没有谁能比我更能确切地感受到它们的存在,我时常会梦见它们,我知道聚魂花即将开放,可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甚至不知道,它们究竟藏在我身体的何处.......”
能撼动天地的妖花居然就在我体内,不知藏于何处,也或者它们遍布我身体各处,总有一天,说不定我自己也会变成一朵聚魂花.......我想到毛骨悚然,身体上竟没一寸是自己的地方,到处占满了邪恶的花,我真恨不得一寸一寸扒开血肉,把它们清除干净!
“阿眠!”褚炎拉着我颤抖着在皮肉上抓扯的手,“会有办法的,太上老君精通天地奇术,一定会帮你.......”
我作痛心疾首状,纤细的手指一指他:“真下流!”
我清楚地看见褚炎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绿,然后变黑.......
“你究竟想到何处去了?”
“此事事关我一生清誉,还是等适当时机,再说吧。”他刀枪不入,岿然不动。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现在不说,我以后也会慢慢知道。不过现在我也可以适当猜想一下,天界的三太子,贪恋的究竟是凡尘的何物?
能让他如此舍生忘死的东西,必定是天界没有的.......
他眉眼都弯起来了,脸色苍白却也不是那么虚弱,漆黑的目光神采奕奕,宛如点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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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告诉你。”他吐出简洁的一句话。
我恍然,有时冥冥中安排命运的那双手甚是奇怪,你拼命想得到的,并不是你以后拥有的。许多凡人渴望成仙,可是无论如何挣扎奋斗,头破血流却都飞升不了。
而有些神仙,却偏偏想做人。
俗语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凡尘中确实有些东西,连神仙都抗拒不了。
关于天帝父子之间的一些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想再这个时候去问褚炎,能让他如此痛恨自己生父,必定和他的母亲有关。天后很早便仙逝,这些年天帝也从未有立后的打算,虽说这是天界一贯的律法,一帝一后共同统治,可是当今天帝却根本无视这条律法的存在。
褚炎对天帝冷淡嘲讽,恐怕和天后的仙逝有关,这是他幼年的悲惨记忆,我不想去触及。
想起今日那小仙女跟我说的一番话,让我找到转移话题的理由,“你很喜欢人间吗?”
“我来时竟忘了提防冰神,让他有机可趁,将你掳来天界。”他如今说一句话便会喘上两口气,整个人脆弱得如同一张纸。
有点儿心酸,他曾经是多么不可一世的神.......
“你别说话,专心养好身子吧。”我反手握了握他的手,不过一天而已,这双手,却一下子枯瘦了许多。
手上忽然感到一阵冰凉的触觉,是被人悄悄握住了手,我低头一看,褚炎目光专注看着我,旁边的天帝,太上老君,似乎都成了空气。
我越发窘迫,想挣开手却怎么都挣不开,试了几次只能无奈由他握着,房间中一时安静下来,沉默的气氛令人十分压抑,我偷偷瞟了眼天帝的表情,难得的在他脸上瞧见一丝阴沉,心中一凉,该来的,总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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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天帝对这个看起来比他嫩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少年一口一句‘老君,老君’的,觉得十分别扭,而那少年居然也应得自然而然。
天帝走到床前,对我一笑,依旧温煦和蔼,然后便伸手探了探褚炎额头,便在他的手刚要碰上褚炎额头的时候,那双闭了许久的眼,忽然间睁开了。
天帝的手硬生生在他额前停住,几分尴尬,褚炎的眼,黑得如同墨玉,压抑得叫人心酸。
我们几个脸色都一变,惜音一咬牙:“大不了和他们拼了!”话才说完,便太上老君广袖一挥,给收入袖子里了,而后他淡淡看了一眼玄初,玄初也随着惜音,躲进那袖口中。
他们刚躲好,天帝已推门而入。
太上老君一脸淡定地站好,云淡风轻,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自然不能输给他,眼泪擦干,挤出笑容,克制所有的情绪,站在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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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干净的声音不带一丝犹豫。
太上老君一阵沉默,忽然看向我,一步一步朝我走来,“玄初,你可知,老夫炼丹几千年,炼成的丹药成千上万,可是每一颗丹药,我却都记得,你可知是为何?”
太上老君忽然出声道:“妖比仙有情,可惜,仙和妖,注定有缘无份。”他说这话,目光深深看了一眼玄初,显然这话,有一半是想说给玄初听的。
“谢师父教诲。”玄初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咚’地一声,撞在地板上,声音很悠远。
惜音冷笑一声,对我道:“姐姐,我们走吧。”
她声音太凄厉,字字敲响在我心头,字字都剧痛,眼泪忽然流出来,在我被忘却的过去中,有些什么东西被尘封太久,要苏醒过来了......
太上老君一直冷眼看着我们,其实我知道,即便我不阻止,太上老君也绝不会让惜音杀褚炎的,惜音在这个根本就不可能杀他,我明知如此,还要不顾一切来阻止,我有点儿,认不出我自己了。
“我不知道什么恨,至少现在不知道。不管我曾经有多恨他,我只知道现在我不能让他死。”
“我知道!”
“那你.......?”
“我下不了手。”我只能找到这个借口,现在唯一能想出来的,“他重伤昏迷,没有还手之力,我,我不能.......”
我心脏一缩,扑过去挡在他面前:“他现在重伤在身,你别.......”
“姐姐!”惜音又惊又喜,“他重伤,不正是大好时机吗?杀了她,便可报姐姐灭族之恨!”
“不!我不会杀他!”这个想法自从大荒洲之后,便再也没在我脑海中出现过。他现在是我唯一可以依靠仰仗的,他可以保护我,即便他现在快死了,不能保护我了我也不会杀他。
惜音道:“过奖过奖,怎么也比不过太上老君您老人家聪明绝顶。”说着拉起我要走。
我想起重要的事情,连忙挣开她的手,道:“现在不能走。”
“为何?”惜音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他嘴巴一瘪,看起来要哭了,转身便去跪在太上老君身前,不断磕头:“师父,玄初知错了,我,我不知道把金丹弄到何处去了,请师父责罚我吧!”
太上老君却一脸洞悉事情的表情,轻轻一脚把他踹开:“玄初,你跟在我身边六千五百年,这六千五百年里,你守观尘镜,每天从镜中偷看凡间,每天皆看同一个地方,同一个人,六千五百年里从未变过,你如此痴傻冥顽,却以为可以瞒得过师父吗?”
玄初脸色瞬间白了,白中便又有一抹红晕透出,衬着他眼角下那朵火焰云纹,倒是十分融洽。他低着头,眼也不敢抬一抬,只是求师父原谅,却不提金丹究竟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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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只玲珑心肝的狐狸精。”太上老君桃花眼含着一抹冷笑,比任何狐狸精更像狐狸精。
玄初愧疚地垂下头去,一身的火红似乎比原先暗淡了一些。
说得太好了!我想叫一声好,仔细一听却有些不对,遂道:“惜音姑娘,为祸人间这个帽子太大了,压我头上我觉得有点儿吃不消。”
惜音泫然欲泣,狠狠一瞪玄初:“都是这坏小子,让姐姐失去记忆了,不过没关系,不用多少时日,姐姐的记忆便会恢复了!”
“恢复?”这两个像两个重重的铜球,一下子砸在我心上,闷响一声,震得我很难受。
我张开五指,抓住身下的七彩祥云,两手用力撕扯,疾飞的云朵顿时被撕成碎片,散落在风中。
惜音带着我,调转方向,往另一个地方飞去。
我回头看了看混乱的天界,聚魂花丛生的云端,妖孽四横,乱云聚合,天界的上空,是血红色的,那是无数潜藏在聚魂花中的怨灵在徘徊嘶吼,如同一片炼狱。
第一次感受到从聚魂花中挣脱的自由和快意,恍若长出了翅膀,天再高,地再宽,海再深,依然阻挡不了我。
我和惜音从天上裂开的缝隙中冲出去,褚炎的七彩祥云带着我们朝大荒洲的方向飞驰而去。
褚炎.......
“褚,褚炎.......”我茫然地喊着他的名字,想着他杀我时的决绝,想着他教我仙术时的温柔。
“姐姐!”惜音大声唤着我的名字,意图摆正我摇摆不定的思绪。
我凄然点头,决然转回头,再不看褚炎的方向,再不搜寻他的身影,“我,一切都想起来了。”
骗子!
我痛哭流泪,一边哭,一边被纷沓至来的记忆碎片折磨得颤抖不已,那些沉寂在心底,曾经鲜明如画的痛楚又一次苏醒,无法忍受的背叛,穿心刺骨的谎言,屠亲灭族的仇恨........我曾经发誓永远不会忘记,可是.......
浓艳昱丽的颜色一瞬间闪过眼前,妖艳的花张开巨大的花瓣和叶片,‘喀喀喀’挡住无数飞来的仙器,诡异的花香开始弥漫四周。
一转眼,褚炎忽然长高了几分,穿上雪白的道袍,一身正气凛然,提剑冲出厮杀的战场,地上躺着的,一具一具雪白道袍的人类,还有,数不清的花妖尸体,正缓缓显出原形,变成枯萎的花,然后逐渐褪色,消散.......
他举剑,挺拔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阴影,我抬头,望不见他的脸。
“阿眠,你若再执迷不悟,我必不饶你!”他的声音如此冰冷,怎么会这么冷呢?好像对着路边的陌生人,不,对着陌生人,即便冰冷,也不会夹带厌恶和失望。
我泪如雨下,大哭大喊挣扎不休,我都不知道自己喊的是什么,只是无比的害怕,难过,绝望.......褚炎七孔流血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在我眼前闪现,即便我已经离他很远,已经看不见他,我却觉得,他就站在我面前一般,我伸手便可触碰到,可是一伸手才发现,那不过是水中的月影,一切皆是徒劳无功。
身后诸仙已经赶来,一见我们逃走,哪里肯放过?纷纷祭出法宝,十八般武艺朝我们施展开来,比当年围攻孙大圣的场面还要宏大震撼几分,出动的皆是天上顶尖儿的上仙,不抓到我们誓不罢休。
我双眼通红,温热的**涌出眼眶,滑下脸庞,流进口中,竟不是咸涩的泪水,而是甜腥的血液.......
太上老君脸色阴沉,那么一张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脸,配上这样的表情真是叫人捶胸顿足,恨不能把整个世界颠倒过来给他玩儿。
“玄初,你竟将她也私自带上来了。”
玄初冷汗淋漓,却不见后悔之色,颤声道:“师父,她们姐妹情深,徒儿不忍心.......”
“褚炎.......”我涩涩地喊了他一声,他转过头来,抿起薄唇,嘴唇张合:“快,走。”
我尚未反应,他已经以剑指天,剑气震**,无数流光溢彩的剑气盘绕着冲上天空,头顶上立刻凝聚起一团黑色的雾气,不停地盘旋,扩大,将天地设下的结界生生撕扯出一条口子。
冰神脸色大变:“你疯了,竟然将灵丹放出来.......”
冰神大概料想不到此时的褚炎依然如此倨傲,该说的已经说了,再多说没有什么意思,不如直接动手。他双手一合,一张,一根冰雪凝成的长枪已经出现在他手中。
褚炎抬手往虚空中一握,七彩流光的宝剑横空出世。
两位上仙对峙,空气中隐隐有不安躁动的因子,风起云涌,天光渐暗,一层淡淡的霞光笼罩在周围,我暗暗觉得不妙,这霞光,看起来似乎是......
他招手唤来一朵七彩祥云,将我放上去,轻声道:“别怕,一会儿它会带你安全离开。你记着,到大荒洲,小白会保护你,就算六界围攻,他们也伤不了你。”
我仅仅攥着他的手,眼泪打着转儿,心痛难当:“那你怎么办?”
“我是天帝之子,他们不会真的杀我的。”他摸摸我的头发,眼中有不舍,却被他狠狠地压抑下来,“阿眠,我会再找到你,我有一样东西,要还给你。在此之前,我一定不会死。”
冰神道:“你在大荒洲使了一次禁术方才打败我,这一次,你还能再用禁术吗?”
褚炎眸光暗淡,看样子,竟有些凶狠的模样,不过一张风雅如玉的面庞却始终保持着清高自傲的表情,仿佛从来不见尘埃。
“褚炎,为六界着想,这个丫头不能放走。”冰神语气一转,将一切坦白来说。
天帝早已提防他会带我走,已经布置好了一切,恐怕我想走,不会那么容易了,我紧紧抓着褚炎的衣服,想到诸仙围攻我,要杀死我身体里的聚魂花的场面,就忍不住浑身发颤。
褚炎一只手搂着我,我颤抖,他便搂得愈发紧,目光如电,逼得两个神将不敢直视他,却也不敢后退一步,死死守在门口。
“三太子伤势未愈,还是不要四处走动为好。”清寒如冰的声音如同飘过天空的冰雪,冷冽无情,四周的温度随着冰神的出现而直线下降。
“可是,天帝恐怕知道了.......”我茫然地说,“天府星君从凡间返回,立刻便面见了天帝。”
褚炎神色一变,不管身体有多虚弱,强撑着站起来,拉着我,“我们走。”
我就知道,有褚炎在,他定会带我离开天界,躲去大荒洲。他身子虚弱,我搀扶着他,两个人刚走到门外,两个天将忽然出现挡住我们的路。
“你想知道?”我眼尾睨着他,他薄唇一抿,不做声,我哈哈大笑,这一招据说在天界有个通俗的说法,名曰:倒打一耙。
我笑过之后,褚炎的面色也渐渐转为平淡,眉间隐含忧愁,黑色的眸子愈发黑得深沉如墨,我心头微颤,想起聚魂花的事,想起如今这是在天界,便能明白他眉间的忧愁从何而来。
“褚炎.......”我很想抬手帮他抚平眉间,可是心里摸摸挣扎了几次,终究是不敢,“聚魂花,在我身体里是不是?”
天界没有的东西.......青楼?
我面色复杂地看向他,郑重其事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他不明白了。
我瞬间像被霜打了一样,笑容凝固在脸上,“三太子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所以不敢说出口?”
他谦虚道:“见不得人倒不至于,不过区区小神有些面皮薄,怕说出来不好意思。”
“你面皮薄?”若不是我耳朵出现了幻觉,那便是褚炎脑子出了问题,“三太子你可不能这么谦虚。”
“那你究竟贪恋凡间的什么,能让你宁肯放弃灵力甚至生命,也要下凡去?”
褚炎大伤初愈,此时却不忘无赖的潜质,对我笑道:“你想知道?”
我立即点头如捣蒜,想知道,非常想知道!
玄初微微抬眸,语声颤抖:“徒儿,不知.......”
“因为每一颗金丹炼成之时,都有老夫亲自封印上去的灵气,不管这金丹在何处,老夫都能找到!”太上老君语声一落,伸手便朝着我的脖颈掐来,动作太快,我躲闪不及,只凭着本能往后仰到。
西方佛祖阿弥陀佛!那什么捞什子金丹真的和我无关啊!
“为何这样问?”
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低声说:“我听说过去几千年中,你频繁下界转世,难道不是贪恋凡间的花花世界?”
褚炎一怔,眉头一蹙:“凡间确实比天界好。”
他苍白的唇角弯起来,笑得很舒心:“这是老毛病,不碍事的。”冰凉的掌心里渐渐有了温度,“反而是你,受了惊吓,脸色这样难看。”
“其实天帝很好,对你关怀备至,没有杀我,甚至还下令,废除天界不可存有七情六欲的禁令。”想起天帝刚才看我们时,脸上的那抹阴沉,我又有些心里发麻的感觉,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褚炎,又怕我说出来,愈发破坏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
褚炎脸上一阵恍惚:“废除禁令?”喃喃说了一遍,忽又冷笑,“这样一来,他便可以为自己所做一切错事找到借口,果然是他,连掩饰卑鄙,都可以用这样光明正大的手法。
褚炎一只手撑着坐起来,我立刻捧个软垫去给他靠着,明摆着溜须拍马的动作,我丝毫不赧,倒是希望褚炎好好记在心里,并且他日报答。
太上老君识相地告辞,临走前又用那双桃花眼看了我一眼,抖了抖衣袖,潇洒而去。
天帝亦离去,没有提一句聚魂花的事情。
我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他是在现在才醒的吗?还是刚刚便已经醒了,只是一直未睁开眼?
我们刚才说的话,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我窘迫地转开脸去,千万不要想太多,我刚才不想让惜音杀他,不过是因为他可以保护我而已,绝对没有其他理由!
“有劳老君了。”天帝掀帘而入,脸上神色很正常,未见什么波动,我越发觉得心里不安。
老君谦虚几句,道:“三太子这一次伤得很重,恐怕需要很长时间调理。”
“有老君在,朕很放心。”
“走?”我摇摇头,“我不走。”
“姐姐!”这一次惜音是真的动了怒气,只是面对我,她又勉强着自己收敛,“姐姐,这是天界,那些人迟早会发现.......你若不走,明日便会被他们扔下诛仙台!”
“我知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走。天上地下,哪一处能躲过天帝的眼睛?”我想和她说明更多,可是这时外面却响起脚步声,我听见有仙女小声匆忙地说:“天帝陛下来了,快去通知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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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音凄凉地笑起来,狐狸的脸天生就美,就应该这样凄美,“姐姐,九千年前的错,今日再一次重演了.......”
我怔怔看着她,不知这话中意思。
“姐姐不动手,我来便是,总之,他一定要死的!”
“不!不!你不能杀他,别杀他.......”我紧紧地护在褚炎身前,连我也不知这倔强来自何方?我不想让他死。
惜音看着我的目光,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质疑,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记忆消失了?为何连恨也消失了?我不信,姐姐,你说过,就算他日灰飞烟灭,你也不会忘了今生今世,唯有一愿,便是让你亲眼看着褚炎死!”
杀了他?这个念头光是在脑海中滑过,便让我觉得十分恐惧。若他死了,若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他.......我有点儿接受不了。
当依赖成为习惯之后,真的,真的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惜音看着我,满眼的不可置信:“姐姐?他是褚炎啊!”
“我.......”我悄悄看了一眼**,**的帐幔刚才被太上老君放下来了,因此惜音没有瞧见里面的褚炎。我也不希望她瞧见,上一次她看见褚炎,便一副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的样子,现下褚炎昏迷不醒,万一惜音下手了,那我恐怕要一生悔恨了。
“是谁?”
“谁也不是!”我想阻止惜音已经来不及了,她一根飘带已经飞出,将床幔拉开,褚炎清瘦的面孔逐渐露出来。
原来天界不是我想的那么无情,我曾以为有禁令在,天界又曾有前车之鉴,无不是被罚下诛仙台,灰飞烟灭的。有谁还敢触犯禁令,产生儿女私情?没想到便是一个仙童,也有思凡之心。
“师父责罚玄初便好,任凭师父如何惩罚,即便是罚下诛仙台,让玄初灰飞烟灭也好,求师父,求师父别再追查金丹的下落了.......”
“你这痴儿!”太上老君一声呵斥,不知是叱责,还是痛惜,“我且问你,你当真不怕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