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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赐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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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倾雪流玉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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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拉他们上来的人却按下万轻云的手,矫健地重新潜入地窖,将狗抱了上来。万轻云抱着爱犬激动万分,这才想起来。抬起头询问那人的姓名。

那人一抱拳:“属下渔言。”一张年轻的脸纵然蒙着尘土,仍然显得分外俊朗。

万轻云的脸微微红了,然而少女含羞的目光跳到陈秋梧身上时又换作了鄙夷。陈秋梧一条腿被地窖的坍梁砸中,鲜血淋淋。万帮的人多有身手,顶多蹭得灰头土脸,再多几条刮伤擦伤,他是唯一受重伤的一个。

陈秋梧对江湖事全然不知,他懵懵懂懂被人关押在地窖里,听黑影里万轻云的声音清凌凌地响起:“你父亲既然卸掉我父亲一条胳膊,那我要你一只耳朵喂狗也算不得过分吧?”

身旁有猎狗粗重的喘息,甚至还能感觉到那垂涎的恶臭。陈秋梧又惊又怕,说到底他只是个少年,未几便掉了眼泪。那一瞬,地窖外摇晃的天光掠过少女圆润的下颌曲线,连眉梢眼角挂着的鄙夷之情都瞧得清楚:“没出息!枉你还是陈青松的儿子!”

一阵眩晕,陈秋梧本以为是自己激愤所致,但很快意识到是地窖在剧烈摇晃。外面守着的万帮属下拼命吆喝:“大小姐,快出来!地裂啦!”

两张轿牌残片在杜望手中合拢:“我要知道给你这轿牌的人是谁?在哪里?”

那人却将面具掩回脸上,利落出挑的半张脸唇角微动:“不如先生先告诉我,我究竟是万帮姑爷万渔言,还是松梧堂少主——陈秋梧。”

暖阁里,谢小卷正满嘴塞着马蹄糕,抬头看见撩袍子迈进来的杜望就是一噎。杜望仿若没看见谢小卷一样,自顾自在桌旁坐下倒了盏茶水。谢小卷欢欣地去接,却眼睁睁看着杜望一仰脖自己喝了个干净。

谢小卷愣住了,满嘴点心渣子眼泪汪汪地看着杜望,拼命顺下去嗓子眼里的点心,瘪嘴已经带了哭腔:“杜望你个大坏蛋!你一声交代也没有,就把我扔在了隋安!你知不知道我钱袋都被偷了,我连饭都吃不起,客栈都住不起,车票都买不起。我堂堂谢家大小姐,沦落到去扒火车。我这里,还有这里都刮伤了,你都不知道!不关心!不在乎!”

杜望哀叹一声:“你爹派人从清平一路找到隋安,你未婚夫齐冯虚也回部队了,婚事也黄了,你不回家还跟着我干吗?”

半年前,他脸上出现奇怪的溃烂,古怪可怖。与之汹涌而来的是那莫名其妙的属于陈秋梧的记忆。他每想起一分万轻云对陈秋梧的冷漠,就更惧怕一分可能存在的真相。阿云对他很好,甚至对他的脸伤也毫不介怀。但他却在镜中自己的溃烂脸部看出了陈秋梧的五官特征,他只能拿皮质面具将那半张脸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再不对阿云揭开。

“我并不明白。”杜望笑了,“先生愿意做万渔言,尽管去做就是,何必还要苦寻一个答案?”

万渔言将手放在心口:“阿云就要死了,这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一定要知道自己是谁。有的时候看着阿云,我的心情会变得很奇怪。我明明那样爱她,然而那些陈秋梧的记忆,会让我……”

“如先生所见,如今的隆平只知万帮而不知松梧堂了。”万渔言从漆皮小盒里拿出雪茄磕了磕,礼貌地让了让杜望后点燃,“方才跟先生所讲的,有些是隆平众所周知的,有些是我脑子里陈秋梧的记忆。昔年陈秋梧大婚不过半年,随陈青松在去洛阳办事时火车出轨,整车人都死了。树倒猢狲散,松梧堂在隆平很快败落,我便如愿娶了阿云。原本以为陈秋梧和他父亲一起死在了火车上,但几年后他又潜回隆平要重振松梧堂的名号。”他深深吸了口雪茄,在烟雾迷蒙中神情落寞,“我奉老帮主的命令去刺杀陈秋梧,货仓被他藏了炸药要与我同归于尽。但最终我活下来,他死去了。”万渔言顿了顿,又自失一笑,“其实这一段我都不记得了,全是别人讲给我听的。”他猛地抬头直勾勾地望向杜望,“我想知道,从那场爆炸中活下来的这个我,究竟是万渔言还是陈秋梧!”

杜望静静倾听,视线跨越万渔言望向屏风内:“最熟悉你的莫过于枕边人,难道尊夫人从来没有给过你答案?”

再好的颜色,他喜欢,就糟蹋了。

那一晚,陈秋梧没有同新娘圆房。对方枯坐一晚,眼泪打湿了喜帕,让他愧疚得仓皇躲到庭院,却无意在假山后撞见了万轻云同一名男子私会——正是趁乱潜伏进松梧堂的渔言。陈秋梧站在山石后,静静地让露水沾湿了喜袍。

“帮主牺牲小姐不过是因为万帮如今还不够强大,若万帮能取代松梧堂在隆平称霸,小姐自然能够回家。”

未及寒暄,里面忽然传来女子夹杂着咳嗽的惶急呼喊:“渔言!渔言!”

那男子匆匆绕进屏风:“我在这里,阿云。”

直到女子重又睡下,他才得以抽身,从屏风里走出来歉意一笑。杜望点头致礼:“都说万帮帮主同夫人伉俪情深,果然不是虚言。”

万帮虽然从松梧堂的手里掏得了生意,但儿女亲事这一出实在让万扬在隆平大大地折了面子。独生女儿没有婚仪进门做妾不说,不过半月陈家就大张旗鼓娶了新妇,摆明是将万帮的面子里子都扔在地上踩了两脚。但江湖上混出来的万扬深深懂得做低伏小的本事,他恭敬一礼:“陈兄太娇惯阿云这孩子了,左不过是一个妾,怎么能在太太面前穿正红色呢?”

万扬身后的万轻云,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倏地灭掉了,灰烬一样的惨淡。

陈秋梧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凄楚的温柔来,他喜欢的姑娘这样不幸,同他一样不过是父辈争权夺势的工具。这股子柔情让他倏地在父亲面前生出勇气,伸手抓住万轻云的手:“阿云穿红色好看,我就要她永远穿下去。”

纳妾不过半月,陈青松便为陈秋梧张罗迎娶商行家的女儿做正房夫人,在隆平铺陈十里红妆大张旗鼓,还特地请了万扬前来赴宴。那还是轻云被送入松梧堂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趁着堂上的宾客都只顾着恭贺新郎新娘,她走到父亲身边欲言又止。

但万扬看着她的表情却毫不怜惜,伸手将她递过来的茶水打翻:“真不懂规矩,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日子,你又是什么身份,居然穿红!”

万轻云的双眼被怒火点燃,脸色气得青白:“陈秋梧!我真瞧不起你!”

倘若是养在深闺偷偷读《西厢记》《牡丹亭》的姑娘,不会不对陈秋梧这样的清俊书生动心。可惜对方是万轻云,自小随着帮众出生入死遍识风浪,她憧憬和喜欢的永远是比她强悍的英雄,而并非用下作手段把她囚禁在金丝笼子里的阴诡之徒。

松梧堂大少爷纳万帮小姐做妾的消息在隆平浩浩****地传开。虽然是纳妾,陈青松却为了一雪前耻并不操办婚事,而是直接把两人锁进了洞房。

事有难料,万轻云回到汽车上命令司机开车回万帮,司机面露为难之色:“大小姐,陈青松之前向帮主提亲,帮主已经答应了。我此行既是送陈少爷,也是送您。”

松梧堂虽然阴沟里翻船,但陈青松多年的江湖地位也不容许他如此折面。他对万扬放出话来,要插手隆平的生意可以,但需万扬将自己的独生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做妾,也算弥补了松梧堂大公子被一个黄毛丫头绑去的耻辱。

一个女儿换得隆平水陆两道的货运生意,万扬没有道理不答应。

陈秋梧从车子里走下来,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句:“万小姐,再见。”

万轻云笑着打量他:“再见?莫非还要再被我绑一次?”

他知道她惯会开玩笑,自从万帮利用他谈成了生意,万轻云其实对他挺好的。往来见面挺客气,也常开开玩笑,但这种玩笑往往藏着一种不可言说的轻慢。陈秋梧知道,她这些玩笑话对着渔言是很少说的。那时她会显得娴静,带着一种女儿家都知道的甜蜜的忧愁。

盛秋,一班火车开进隆平火车站。车上走下来的男人穿着质地极好的灰色长袍,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一抹弧度,玳瑁眼镜的银色链子在夕阳下淌着流光,正是清平广记轿行的老板杜望。有人远远地迎向他,伸手帮他接过箱子:“杜老板一路辛苦,姑爷陪着大小姐呢,您这就随我过去吧。”

隆平是北方大城,比起南方清平的文人雅致,别有一番恢弘气度。黑色汽车在一个几进的大院里停下,管家指引杜望走进一个暖香融融的厅室,自己在门外禀告:“姑爷,杜老板来了。”

万帮以陈秋梧为质,得以从松梧堂水陆两道货运生意中分得一杯羹。交易达成,万轻云奉父命送陈秋梧回松梧堂。那日万轻云穿着一袭红色裙装,仿佛寻常大户人家的气派小姐。她从黑漆小轿车里跳下来,打开门,冲陈秋梧一笑:“到家啦,陈少爷,咱们这也算不打不相识。江湖路远,可别记恨我呀。”

万轻云很少对他展露笑颜,陈秋梧心里一空,撑着拐杖跳下车。他自小没有母亲,被陈青松扔在山清水秀的老家长大,生就一副敏感纤细的心思。长这么大,万轻云是第一个同他相处时间如此之长的女孩,何况……何况又长得那样好看。

在地窖坍塌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地冲上去帮万轻云挡下了坍塌的木梁。可惜他保护的女孩并不知道,也不可能领他这份情,只当他是自个没出息弄伤了腿。她的视线从那天开始,就一直停驻在那个叫作渔言的万帮新秀上了。

万轻云反应很快,她一扬手割断秋梧的绳索,率先向窖口爬去。土块和石块不断砸下来,差点要把好不容易攀上来的万轻云闷回去。还好一个年轻人挡住窖口,颇为利落地撑住身体,伸手将万轻云和陈秋梧拉了上来。

两人前脚刚出地窖,后脚地窖便半塌了。轻云的猎狗两只前爪本已经扒上了窖口,又被砖块砸了下去,方才还凶狠的恶犬悲戚地“呜”了一声便没了声音,只胸腹起伏,眼神里透出绝望。

万轻云含着眼泪看了看身边的属下,终究是下不出让人冒险救狗的命令,于是掏出手铳,想要给它一个干净利落,免它骨断筋折之苦。

二十年前的隆平,并不像如今这样太平。

隆平是毗邻火车线路的交错点,地处北方平原,物运繁华。自古有官的地方就有匪,昔年隆平数一数二如日中天的江湖帮派当属松梧堂,表面上也做着货运马帮生意,实际上丝绸、瓷器、鸦片、走私无一不做。松梧堂大当家的陈青松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唤作秋梧,自小羸弱多病,在江南老家调养,十九岁刚接回隆平,就在路上被万帮大小姐万轻云劫走了。

万帮不大,但帮主万扬却是个刚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狠辣人物。昔日他为了创立万帮叛出松梧堂被卸掉了一条胳膊,江湖明面上巧意逢迎,私底下白道黑道抢生意断人财路的事情却也没少干。

万帮帮主眉宇间尽是茫然若失的神情:“轻云有肺疾,医生说左不过就是这两月的事情,因此我有事情不得不办。”他抬起头,望着杜望,伸手慢慢将左边脸上的面具摘下——那是半张惨不忍睹的脸,皮肉仿佛在溶化般地溃烂。更古怪的是这半张脸不仅是皮相,似乎连骨相都与右边的脸不同。

即便阅历丰富如杜望,此时也轻轻眯起了眼睛。万帮帮主手指抚上自己右边的脸:“世人只道我是隆平万帮大小姐万轻云的乘龙快婿万渔言,连我之前数年也一直是这么觉得。”手指慢慢跨过鼻梁抚上自己左边的脸,“直到这半边脸开始变了模样,我才觉得那原先的容貌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非但如此,我还想起许多不同以往的事情,就像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亲身经历的一样。”

他伸出手,平摊的手掌上放着一面玉质的轿牌,上面勾着“倾雪流玉”四个篆体字。但这块牌子却被人剖开,缺了半面,没有对应轿子的样子。杜望伸手一招,从皮箱里的轿盘里悠悠浮出另外半张轿牌,数月前,他正是收到这半张轿牌才千里迢迢从清平赶到隆平。

谢小卷又是一噎:“我要去英国!我才不要回家!”

杜望终于毛了,“这里是隆平!是内陆!你去英国跑这儿来坐船吗?”

谢小卷也委屈:“跟你说过船停运了呀。我除了跟着你还能跟着谁?我谁也不认识啊。”她见好就收,搬着凳子坐近了点,“我都听管家伯伯说了,原来你从清平大老远来隆平就是为了他们家主人。听说还有个白色牌子的信物,是不是轿牌,拿出来看看。”

杜望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便不妨告诉你,你那完好的半张脸长得极似我的一个故人。应是他篡改了你的记忆,变换了你的容貌。”杜望顿了顿,“幻术溃散和倾雪流玉轿的轿牌破裂有关,待我帮你修复,你自然就能清楚一切。”

堂内一片寂静。管家轻轻叩响了门扇:“杜老板,有位姑娘找你,姓谢。”

“阿云……”万渔言的声音不自觉放轻,他伸手将脸埋进两只手里,任夹着的雪茄烧到了修长手指,“我不敢,我怎么敢在她面前成为陈秋梧?”

他记得,万轻云是讨厌陈秋梧的。她很少对陈秋梧笑,总是冷冰冰的神情,嘴角挂着嘲讽的弧度。更多的时候不等他走近,她就抽身离去,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而如今的阿云不仅会笑,还会照料他,会为他下厨,会依偎在他怀里说些傻傻的情话。阿云爱他,爱这个被唤作万渔言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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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轻云喜欢渔言,从她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她不说话,但看着他的眼睛里是全然信任的光芒。渔言微微一笑:“若我能让万帮在半年之内称霸隆平,小姐可愿意嫁给我?”

万轻云有瞬间的惊慌,但她很快地镇定下来,“好!”

吐出的这个字伴随着如花笑颜在万轻云脸上绽放,是恰如其愿,是全心信任。

一场闹剧结束,但万轻云的手依然冰凉。陈秋梧想要多攥一会儿,直到帮她暖热为止,却听见万轻云冷冰冰的声音:“放手!”

他下意识地松了手,却对上轻云一个凄凉的笑容:“你喜欢看我穿红色?”

她那样热烈的女子,本就是最艳的颜色才能配得上她。陈秋梧怔怔点头,却看轻云的嘴角浮上嘲讽的弧度:“我永远也不会再穿了。”

一壶烫茶泼在了万轻云手上,登时便灼出泡来。往来的丫头看见不由得惊呼:“姨奶奶!你的手!”

陈秋梧在堂上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陪着新娘敬茶,闻言推开众人将万秋云挡在身后,对和父亲平分秋色的黑帮头子万扬怒目而视:“你做什么?”

陈青松听见动静也慢悠悠走过来,声调拿捏得高高在上:“万兄这又是做什么?”

陈秋梧砸不开门,转身看见万轻云面若冰霜地坐在床边。尽管她面无表情,但陈秋梧伸手去够**的枕被时却仍然能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和急促的呼吸。

陈秋梧叹息一声,抱着被子转身离开,只说三个字:“你放心。”

万轻云的眼圈猛地红了,她将磨快的餐刀藏在袖中,已将手掌都划破了。她抬眼望着陈秋梧慢慢走到不远处,俯身将被子铺在地上,他的腿已经拆了夹板,但骨伤严重不可能恢复如初。原本也是刚刚及冠的翩翩公子,却注定要一辈子微跛。万轻云瞧不起陈秋梧的羸弱,但确实是因为她绑架了陈秋梧才让他遭此劫难。

陈青松揉着手里的核桃走下楼来,相较于万轻云的怒形于色,他显得老谋深算:“万小姐数日相陪,犬子不胜感念,自当迎娶小姐才不伤你清白名声。以你的身份虽然不能做我陈家的长媳,但今后在陈府外买个院子养着还是使得,纵使梧儿今后娶了正经夫人,我们松梧堂也不会薄待你的。”

不顾陈秋梧在身后追赶请求,陈青松自顾自地出门处理事务,一眼也没有看这个儿子。松梧堂的打手帮众守在门外,纵使一只鸟儿也飞不出去,何况是没有翅膀的万轻云。

陈秋梧想要回身劝万轻云莫急,徐徐图之,迎面却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平时他不苛求那么多,他甚至喜欢她说那些玩笑话时既俏皮又高傲的微笑。但唯独不是在告别的时候,他希望有一个郑重的、让彼此都能记住的、充满离愁别绪的告别。

因此他有些执拗地沉默着。万轻云刚开始有些讶然,但随后那讶然潮水一样地退去了。“还是再别见了,陈公子。”她轻轻地,不失冷静地这么说。

穿着一袭白色衬衫的男人自内室走出来,屏风的侧影掩住了他的小半张脸,但仍能看出来人眉飞入鬓,唇线坚毅,出奇英俊,只因侍疾多日,脸上颇有疲惫之色。

他走向茶案:“杜老板,请坐吧。”

这么一动,杜望才看见他方才藏在阴影里的半张脸上覆着一张皮质面具,不免显得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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