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闻言恍然,才知道这群人的来历。其实在黑道上,杀人偿命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寻常绿林好汉,有本事拦路剪径,杀人掠财的,大多都是把脑袋吊在了裤腰带上,一旦事发便准备着赴死偿命的,本是无本生意,便承担莫大的风险。一般闹出了人命,官府追责下来,为着不影响老爷仕途,也为着今后行事方便,把头一般都会推出个替死鬼来,念一篇攒义气的大咒,一棍子放倒一个倒霉鬼交差了账,便也失了。
怪只怪那位峄山寨寨主招子不亮,动了官府老爷的人,便是汾州节度使那等人物,一跺脚汾州都要抖三抖的存在,自家小妾被人剪径杀了,便不是这么容易糊弄过去。正所谓“妻不如妾”,三妻四妾的男人往往对小妾更加上心,才叫陈焕明那一次实在是瞒不过去,不得以非要交出峄山寨真正的寨主来,便也是无法,原是道上的规矩,照理说原不该寻仇,便是把头自己也着实为难。
只是那位峄山寨寨主,虽是眼睛不太好,对下面的人倒也算得上宽厚,便真有几个被所谓的“义气”蒙蔽的傻子,真以为当年是陈焕明有心接管峄山寨而害死了他们的寨主,这些年一直寻着机会报仇,只苦于北部三州都是陈焕明的天下,直追到这盛京才抓住了机会,眼见陈焕明脚步虚浮,被一个白嫩嫩的小子搀着,料定他遇上了麻烦,才出面趁火打劫。
听闻得“别人的算计”,灵渊的心里也是着实有些感触,又是回忆起前尘往事,回想起进宫后再没有消息的赤珠,一时神情也是沮丧,便与陈焕明一般低头不语,看在陈焕明眼里便也有些不忍,终究也还是硬起心肠来没有再说什么。
然则树欲静而风不止,两人这好端端在路上走着,与寻常的武道中人原本也没有什么区别,却是刚走进一条小巷,一时间只听得一声暴喝,便见几名高矮不一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围住了他们,领头那人口中疾呼陈焕明的名号,话语间便是抬手抽刀指向了陈焕明的鼻尖。
陈焕明这会儿功力全失,可自身颐养的气势和心境倒还都在,一时被人团团围住,刀指鼻尖,倒也不显得有多惊慌,只是稍稍抬起头来,目光散漫地朝着持刀那人一瞥,随即哂笑一声,开口道:“我以为是什么虎狼之辈,原来是你这个扶不上墙的无知小子。也不知萧太后是上了年纪,还是远离中原不晓得内里,竟将你都邀请在这三元大会之列,端的叫这盛会造人玷污!”
那些人听得陈焕明说起当年之事,一个个脸上都是无边愤慨,便听得有一人举刀大骂,道:“陈焕明,陈把头,你这亲娘都能卖进窑子里,还要自己第一个光顾的大英雄,今日也有这般落魄的时候,便是寨主在天有灵,向你寻仇了!你当年勾结官府,害死我们寨主,兄弟几个没本事,日思夜想都是将你千刀万剐;今日天可怜见,你与你这粉头小子,一并去向寨主赔罪吧!”
陈焕明无奈笑笑,也不知是笑对方没有脑子,还是笑自己因果循环,便是他思忖着杀姜映明报仇,也还有别人要取他的性命,便是恩怨纠葛,理不清的。看那几人武功平平,但在人数上着实占优,又是今日现身露面,摆明了是豁出去性命不要,便是有些难缠,也叫陈焕明转头看向灵渊,轻声道:“好师侄,我这就再不与姜映明作对啦!这群人都是亡命之徒,你便不必受我连累而被疯狗咬了,快些去罢!”
灵渊在被人围住的瞬间,便已经抽了青龙木剑在手,又是警惕看向周围众人,便见得对方约莫有十几人,个个都手持兵器而面露凶相,看他们站立蓄势的样子,身上的功夫着实也很是一般,不会比盐帮众人厉害多少,便是寻常江湖中人,既没有无上典籍,也没有名师指点,练得个架子罢了,原本不足为虑。
看透了几人的底子,灵渊便也稍稍松了口气,一时听陈焕明开口,似乎跟这几人挺熟,便也小心站在了陈焕明身旁,低声问道:“师伯,这几位是?”
陈焕明这会儿便与先前又有不同,便是道上狭路相逢输人不输阵的规矩,耳听得灵渊开口发问,他便也嘿嘿冷笑一声,也不避讳旁人,直接道:“好师侄,我还没来得及向你引荐。这几位么,便是五六年前,叱咤北部三州一时,风头无两的剪径英雄,绿林好汉,靠山吃山,见人吃人的峄山寨高人了!只因着当年他们拦路剪径,误杀了汾州节度使的小妾一行,官府逼我交出人来抵命,叫他们寨主死在了我的手下,便叫他们失了领头之人,鸟兽散了。不料今日还能再见,更想不到他们真还有几个不生脑子的,思想着找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