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荀果。”鸷回答。
“咭咭咭……”咄然的一串冷笑,女人按下了大鸟,从鸟上悠然而下。把手轻轻一挥,两只大鸟回到了两边白色的大螺上。
这是一个面目娇好,玲珑的女人。霜雪似的衣裙,裹着她盈盈的腰身。
一个好听的女人的声音,口气却生硬严厉。
两人转过身来,看到两只大鸟并没有落下,而是扇着翅膀浮起在半空中。
在一只大鸟上坐着一个青霜一样的女人。乌发高簪,姣面如月,朱唇含贝,两边的耳朵上戴着一双冰凌的环佩,寒冰一样的眼神望着他们。
两人翻过了一个山岗,就觅得了一条小道。沿着小道蜿蜒而上,离那山螺越来越近了,就觉得那山螺更大了,而且心里起了一层寒意。
“我有点害怕。”棘儿说。
“我也害怕,但是都来到这儿了,再说荀果说不定就在那上面呢。”鸷安慰棘儿说。
静默了一会,鸷和棘儿都没作声。
“我让你们在这青腰之山找到你们想要的荀果,但这男孩必须跟我学琴。”神武罗神情坚定地说。
鸷和棘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春神句芒?”棘儿问。
“是的,就是他。年年的春天出去布霜,都有没遇见过他。但是,那一年怎么偏偏就遇见他了,那一年遇见了他,就年年都能遇见他,我想这真是太巧了。这样一年年的,慢慢就熟悉起来。熟悉起来以后,我们就象你们这样了。”
“不不不,我们没那样。我还没行祈媒礼呢。”鸷赶紧摆着手说。
棘儿过来,隔着琴跪坐在女人的对面。
“我是霜神武罗,每年的暮秋十四,孟春十三我都会到人间去布霜。”女人的语调变得和缓起来。
“秋天乘着驾鸟秋儿,由北向南,春天乘着驾鸟春儿,由南向北,我弹着琴在人间撒播着严霜。”
“你的指法倒还娴熟,就是有点乱,感觉有点魔性在里面。”女人说完,低着头想起了心思。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用闪闪发光的眼神看着鸷说:
“这就对了!我来教你弹琴。”
两人向峡谷外走去。
先从自己垒石屋子的那里,盯着玄珠到了阴天的有两只恶鸟的那里,现在又到了晴天的没恶鸟的这里。鸷边走边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鸷能想到的就是三个茧窝,现在他们进入了第三个。还能回去吗?
“快看!那是什么?”棘儿一声惊呼,打断了鸷的思想。
在这千年寂寞的山间,能遇到个会弹琴的人,也是个万幸,女人想。
“请赐教一曲。”女人起身跪坐在琴的侧面,口气不再透心的凉。
“不敢当,就弹你刚才弹的曲子吧。”鸷跪坐在琴前,闭上眼把刚才女人弹的曲子想了一遍,然后铿铿锵锵地弹了起来。
鸷和棘儿进了大螺的门洞,沿着螺旋的阶梯,拾级而上。
到了上面,看到这是由上面的螺壳半覆着的一个平台,平台上铺着白茅编织的毡垫,靠里面有一个冰凌一样的琴台,琴台上放着一张淡青色的琴。
曲歌已终,女人坐在琴前,两眼茫然,望着远方。
黯露华兮,
何以擘之,
心汲汲兮。”
葛之舒兮,
靡空谷兮,
斯人未归,
看到棘儿脸上那女孩子独有的娇憨的羞红,女人的双眼先是一凝,然后慢慢地朦胧起来。
女人转身走向了白色的大螺。
“槿之发兮,
两人第三次走过了月亮崖,两只可恶的大鸟又是翩然而降。棘儿拿出了玄珠,两个人一起盯着玄珠。
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
黑暗眨眼间过去,天空和大地又一片光明。
女人施施然来到了他们的近前,上下打量着棘儿。
“欲得荀果,何为?”女人说着把眼望向了鸷:“恐失去这男人?”
棘儿听到这话脸就红了起来。
“我们是……我们是误闯贵地,敬望涵容。”棘儿回答道。
“来此何为?”女人同样严厉地又问。
棘儿看了看鸷,鸷看了看棘儿。
来到了近前,就看到螺的下面是特意修整好的一块平地。平地的边上,是有人栽种的规整的花草。站在了近前看这三只大螺,感觉这螺是半透明的,里面的螺线看得很清楚,却也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三只螺的下方有着三个门洞。
两人刚踏上那块平地,两只大鸟从螺上,翩然飞下。两个人是被这两只鸟吓破胆了,转身就要跑。就在这时,从身后刺来一句冰冷的问话:
“你们是谁!?”
鸷顺着棘儿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远处的山腰上嵌着三只白色的巨大的山螺,中间一个大的,两边两个小点的。
在阳光的照耀下,三只山螺看上去晶莹剔透。
“是三只大山螺吧,可又不完全象。走,我们过去看看。”鸷说。
“学罢琴,出去找到那个死鬼句芒。把我的曲子弹给他听,让他知道我这思念的苦,寂寞的哀。”神武罗的口气又变得冰冷。
棘儿说:
“好吧。”
棘儿的脸又红了起来。
“可是,那美好欢乐的日子,只有三年。三年后我就再也踫不到那个死鬼了。”神武罗说到这里顿了顿。
“但知千年情思苦,何当贪恋片时欢。”神武罗低声吟唱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就是刚才那两只大鸟?”鸷问。
“是的。”神武罗答道。
“我每年只能到人间两次,剩下的日子我都独守着这寂寥的山谷。这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以为日子就是这样。虽然有时看到人间的男人女人在一起欢歌曼舞,我也会羡慕,但也就是心里羡慕一下罢了。直到有一年,遇见了我的那个死鬼句芒……”
鸷一头的雾水。心想,什么这就对了,我为什么要跟你学琴。
女人移坐到了琴前,鸷移到琴的一侧。女人刚想说话,一抬头,看到了还在梯口站着的棘儿。
“你也过来吧。”女人把目光望向棘儿说,依旧冰冷的口气。
一首幽怨的曲子,让鸷弹得像是夜路急行。
“你这是抡起无情棒,乱打春月柳。”没等鸷弹完,女人幽幽地说。
鸷停了下来,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想往好里弹。
“好美的曲子啊,只是听着凄然。”鸷踏上了平台,望着女人说。
“你会弹琴?”女人冷冷问道。
“学过。”鸷想起了那个家伙,想起了那个家伙在琴弦间翻飞的手指。
鸷和棘儿对望了一眼,棘儿吐了吐舌头说:
“我们走,我们去找荀果。”
“我们跟上去,应该是通过这个女人才能找到荀果。”鸷指了指大螺的上面说。
何蔓蔓兮。”
女人在歌声中,上到了大螺的上面。鸷和棘儿就听到了大螺上传来的琴声。
“琴之寂兮,
蔽幽壑兮,
霜雁未至,
何灼灼兮。
“这里也是个晴天。”鸷的第一反应。
棘儿在环顾着四周,她怕再飞出来那两只让她恐怖至极的大鸟。
“走吧,离开这个峡谷。”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