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为忠利这一席话,两手伏地叩头感谢。
武藏又加上一句:“我相信,求马助一定会担当重要职务。”
就武藏来说,这已是最高级的褒奖之辞。他似乎很喜欢求马助。
从今晚起,我住在你的军营里。此后,我教你兵法。”
武藏用目光抚慰着求马助,并鼓励他。
“是,师傅。”
“你长得好高啰。兵法是向父亲学的吗?”
“是的。是向父亲和姑姑学的。”
“呵,是阿松吗?”
伊豆守先开口说话。公主静静地就座。
“的确好久未见了。”
“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她说与大人认识,名叫足利由利。”
“由利!”伊豆守露出复杂的目光。伊豆守非常赏识由利公主的才智,故利用她到长崎来收集天主教徒与贸易商的情报。公主经营白百合寮也得到伊豆守的谅解。但要排除奉行神尾与松仓之异议,以支持公主,又为当时政治情势所不许。再者,从公主倔强的脾性,他知道利用公主也有限度,所以听从其他老中的判断,而在驱逐令上署名。
不过,伊豆守对公主,现在仍未丧失厚待之意,略加思索,当即吩咐:“把她带来!”
但以家光的宠臣、阁老之一员来说,伊豆守声望十足,足以指挥九州粗犷的大名。他素有“智慧伊豆”之称,策虑深远,足智多谋。他自初即尽量收集武器,集中兵力,以期万全。狂热信徒三万人固守城池,攻击者却有十二万精锐大军,不战已足挫敌方锐气。伊豆守希望尽可能不费一兵一卒,而使暴徒屈服。然而,城兵虽为大军所围困,却能毫不为之所动。他们相信神父的预言,视四郎为不死之天使,而有必胜之心。
武藏访忠利,住进新太郎军营的当天深夜,伊豆守在本营的居室,遣开家臣,身着家居之服,独自沉思。他正在考虑如何利用今天被送到本营来的四郎母亲及家人。
伊豆守自言自语道:“若再继续进行无益之战斗,固守城池,便斩你母亲首级,并审问叛徒家人,一一处斩,绝不宽待。若迅速开城投降,你母固不待言,即使是罪魁本人,也可谅年纪尚幼,从宽处置。”
“师傅好像说过,主水心怀叵测,有害人之心。”
“不肯面对人生,唯计谋是尚,而又野心勃勃,害人之心由是萌生!”
“父亲!”伊织插口说,“主水那厮若知道我们在这儿,由利公主也在村里,他也许又会耍点花样。”
“但,可不能急于立功,乱冲盲动呵。”
“是。”
“求马助,你认得武藏吧?去见见。”
“是的,我刚才把他们送到本营。因为是我在天草大矢野岛逮捕的。”
“是你?”
“是的,但引导的却是松山主水,三斋侯推举他做密探,事先到了天草。”
“呵,原来如此……”
“而且,公主也被奉行驱逐出境。不过,公主意志坚强,她可能是为守护孤儿才到岛原来。”
“师傅,您是说在此地守护孤儿?”
九
“是的。富岳那伙浪人在品川埋伏等待我们的那一天,由利公主跟森都离开了江户,直奔长崎。”
武藏扼要地叙述公主的动向。
夜深了,众人皆已归去,只剩下武藏与新太郎父子三人。这时,伊织独自来见武藏。
自出兵以来,伊织还未见过新太郎,彼此互道久别后,伊织对武藏说:“父亲,今天派家臣去勘察城外的村庄与地形,据他们报告说,有个类似公主的女人住在附近村里。”
“噢!”武藏的表情有点惊讶。
“诚如尊言。”
“我这里有伊织,你可以尽量帮助忠利殿下。”
“惶恐之至!”
“到这儿来!”
求马助毕恭毕敬地往前行。
“新太郎,跟你少年时期长得一模一样哪。”
武藏见过忠利,便赴小笠原的军营拜望忠真。
“哦,你竟来了?是忠利殿下邀请的吧!”
忠真说破了武藏的心思,微微一笑。
求马助高兴得脸颊泛出红晕,兴奋得眼睛闪烁有光。
忠利也高兴地微笑道:“求马助,如果你初战立了战功,就任你做我的侍童。”
“谢谢殿下。”
武藏已经很久没提到阿松的名字了。别来已有十多年,却显得特别亲切。她比一般人美丽,又如青年一般刚直,而且是个抱定独身主义的女中豪杰。她一直照顾阿通至死,也亲眼看见悠姬去世,跟武藏有特异的因缘。
八
“松小姐虽然是女流,却也是一个杰出的兵法家。你看来也很强。
求马助转身向着武藏。“师傅!”
“哦,你还记得?”
“是的。”
“去年十月……因为被逐出长崎……”
十一
由利公主身穿绵服,装束朴实,在年轻武士引导下,缓步走到伊豆守跟前。她未施脂粉,微黑,但依旧美丽高贵,而且全身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刚健之气,热情染红双颊。
“哦,由利小姐!好久未见啦!”
伊豆守前思后想,觉得这方法最能收效。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侍卫的年轻武士和全副武装的家臣,跪伏入口处。武装的家臣说:“报告!有个可疑的女人潜进军营,故加逮捕,该女申言欲见大人,请大人定夺。”
“什么,有妇人要见我?……问她是什么人。”
“嗯,很可能。真是适逢其会。”武藏说完,哈哈大笑。
十
攻城军的统帅松平伊豆守毫无攻城野战的经验。关原之战时,年纪尚幼;大阪之役又正在江户出仕家光。
“密探?他真是最适当不过啦!三斋侯确有见识。”武藏脱口说。
新太郎微笑着说:“我跟他已有二十多年没有见面,他越来越令人讨厌。不过,很懂得收买人心,在八代、熊本都颇受欢迎。”
“他本可借此老老实实建立自己的地位,但他却不务于此。他的兵法属第一流,也有纯情的一面,思想却很龌龊。”
新太郎有点怀疑。伊织低声说:“幕府法令规定,举凡基督信徒不论年岁多么稚幼,一律处刑。据说,目前,松仓与寺泽军正搜查各村,凡参加暴动不在家的天主教徒家房屋一概焚毁,妻子均逮捕处斩,因而从公主的信念与脾性来说,她很可能是要守护这些天主教徒的家人。”
“说的不错……”
新太郎深深点头。伊织接着问新太郎道:“寺尾先生,肥后所捕的天草四郎的母亲与家人已送到本营了?”
“在这之前,公主确能顺利地依照她的理想发展。但是,去年十月,岛原的天主教徒杀进公主的孤儿院,带走了孩子。森都也被杀了。”
“森都被杀?”
“是的。虽然已年近七十岁,却始终坚持他那怪异的信念。他无所依恋,握着公主的手,安详地瞑目西归。”
“松山主水似乎也跟细川军一道来了。寺尾先生,对不对?”
“是的,还未向师傅报告……刚才所说的公主是不是指由利公主?”
新太郎问道。
武藏很了解忠真对自己的情意,但对伊织深获君侯的信赖更觉满意。伊织也非常高兴父亲到了岛原。
武藏对伊织并没有特别交代的话,遂告辞回到新太郎的军营。入夜后,以山东、野田、宫胁等以前所谓的武藏五人团领先,其他认识的人都一齐来见武藏。以绘画出仕的矢野三郎兵卫吉重(幼名三十郎)也在其中。
武藏跟他们闲聊时才知道,以前的门徒小河权太夫已出家,法名露心。
“惶恐之至。”
“求马助,会战即将开始,你可要立个大功,以庆祝自己初上战场哦!”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