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什么地方?”
“重庆路,就在我妈中学的旁边,一直可以穿到思南路上。”
“好,你带我们去。”
“真的啊?那你带我们穿吧。” 我们大家都点了点头,这主意不错。
穿弄堂是相当有意思的事。一般人穿弄堂,主要是抄抄近路,因为上海的不少弄堂都是惯通两条马路的,有的还四通八达。同样是走路,走在马路上有时会觉得枯燥,而穿弄堂,就经常会有新鲜感。所以我们男生有时出去玩,不好好走马路,都是在穿弄堂。一是抄抄近路,二是顺便看看弄堂里的房子。附近几个块块的弄堂我们是相当熟门熟路。德明有时还跟他小舅,专门去穿上海一些有意思的弄堂,看看新式里弄、花园洋房,这也算得上是他的一个爱好了。相比之下,一般女孩子对穿弄堂不怎么感兴趣。<!--PAGE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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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我还是讨得到的,就是我爸妈不让我养。”
“我妈也不会让我养。”
“哎,林媛,你不喜欢小猫?” 大铭问她。
小时候我在菜场了花了五分钱买回一只比一粒糖果大不了多少的小白鼠,很干净,眼睛红红的,不怕人,很好玩。我把它养在一个纸盒里,放些剪碎的申报纸。每天放它出来玩一次,喂点米饭和菜叶。没多久,它就长得很大了,身上全是肉,对这个新家的角角落落是相当熟门熟路。
有一次,一只眼睛黑黑、瘦得像排骨一样的老鼠饿昏了头,也顾不得安全,遛达到桌底下,想弄口饭吃吃。大白鼠一下从纸盒里蹿了出来,两只红眼睛和两只黑眼睛对视了两秒钟,它吱吱两声:这是我的家,滚出去!便冲锋陷阵,张嘴就咬,保卫家园。虽然大白鼠是个大块头,却保持了鼠类特有的灵活敏捷,只一个回合,那黑老鼠就落慌而逃,它饭没吃饱。
不过海伦看它有点不顺眼,嫌它脏,好几次叫阿婆扔掉它,都被我挡了回去。那大白鼠也很识相,只要海论在,它就乖乖地呆子盒子里,像个小养媳妇。一天放学回家,纸盒里的大白鼠失踪了。阿婆说不知道,海伦说也许被野猫吃掉了,德明却说是和家里的老鼠私奔了。这怎么可能,自从它长大后,家里就没再出现过老鼠,它怎么会和老鼠同流合污呢?但我知道这是个无头案,海伦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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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逛马路,我们也只是在外面看看橱窗。她们几个对衣裳和鞋子感兴趣,特别是海伦和林媛,讲起式样来是头头是道。我们几个只好耐着性子乖乖地跟在后面,装出一付聚精会神,洗耳恭听的样子,说老实话,就是周老师上课时我们也没这样认真过。
到了一家钟表店,晓萍说要进去看看。按理说,我们几个是不肯花这闲功夫逛手表店的,但她们要看,我们也没办法。晓萍叫我们不要大声说话。我们屏住呼吸,跟在她们后面,十分安静地观赏起手表来。店堂里一尘不染,十分亮堂,玻璃柜台里的手表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整个店里也没有几个人。营业员倒蛮客气的,明知我们不会买也热情地招呼我们。我想,虽然手表对我们来说是十年以后的事,但现在认认牌子,看看也无妨。
柜台里除了几款国产上海牌手表外,其余都是外国货。我倒要看看哪个牌子的表最贵。我们的眼睛停在了一只又大又厚的劳力士表上,那真是叫人眼睛一亮。一看价钱,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脚也有点发软。它竟要卖九百块,我就卖掉是一家一当(全部家当)也抵不上这一只小小的手表。价格牌子上还有一行小字,说这只表是为劳力士牌子创建五十周年特地生产的。它是只全自动表,只要戴到手上就不用开发条,不像别的手表,每天要开趟发条。
“可以。”
说着说着,我们就到家了。先是林媛家,她和我们说了声再见,突然又提醒我们:“大家的暑假作业做好了吗?一开学就要交的。” 我们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她还教训我们:时光如流水,过去了便不重来,大家要珍惜。但我认为没有必要为逝去的时光而烦恼,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因为时间总归在我们身上留下了痕迹,就是我们一点点地长大了。
一个快乐、自由自在的暑假就要过去了。再过几天,又是一个新学年,我们又升了一级。而我们这几个人所关心的,只是作业会不会比现在的多,玩的时间会不会比现在的少,周老师还会不会继续教我们。<!--PAGE 6-->
我们到了对马路,从“翼风”航模商店旁的那条弄堂穿了进去。这条弄堂人很少,很清静。我们大家跟着德明,转了几个弯,便到了一条非常僻静的小路,这是江阴路。整条马路上也见不到几个人,晓萍有点紧张起来了:“德明,我们还是走大马路吧,穿这种弄堂和马路,我有点害怕。”
这样,我们又回到了黄陂路。“晓萍,哪一天,我带你们去穿一条弄堂,很有意思的。那弄堂要比这里僻静得多。走着走着,好像穿不出去了。可一转眼,又是一条很窄的通道,两边是竹篱笆。从竹篱笆里穿出来,就到了另一条弄堂,里面都是一座座花园洋房,就像
里小女孩迷路那种地方。”
林媛摇了摇头:“有钱我还是买书看,再说养猫你还要服伺它,很花时间的。”
“好了,不能养就别多看了,还是早点回家吃点心吧。” 丽华这么一说,我们真的感到饿了。
“我来带你们穿弄堂吧?从这里一直穿到家里。” 德明又想出了新的花头精。
最后,我们在一只毛很长的小白猫笼子前停了下来。一看牌子,才知道这是波斯猫,是外国名贵品种。突然,丽华说这只猫两只眼睛的颜色是不同的。我们这才看清,那猫的眼睛一只是蓝色的,另一只是玉色的,它那张脸有点古怪,愁眉苦脸,却一直微笑着。那两只颜色不同的眼睛打量着我们,想猜猜看谁买得起它。
晓萍早就想养一只,她父母一直没同意。德明说他要是有钱,他就要养一只波斯猫。我们这时才去看价钱,一看,把我们吓了一跳:这只小小的猫竟要卖二十块钱。“这么贵,谁买得起啊?” 德明感叹起来。
“刚才笼子里一对漂亮的小白鸽也只要十块。要是有钱,我还是养小白鸽。” 小黄喜欢鸽子。
出了店堂,晓萍告诉我们,她阿爷给她留了一只外国表,什么牌子她也搞不清楚,今天回家要看看。德明说他要买一只劳力士,戴在手上气派。听他的口气就像一个腰缠万贯的大老板,只要动动手指头,那只劳力士就会戴到他手上。我们也只好听他吹吹,反正他有了,我们肯定也会有的。小时候,德明有时心血**,便在手腕上画个表,还画上秒针,到处献丑。
到了杂技场,大铭问哪一天来看场杂技怎么样。我们一看门票价钱,德明和我都说太贵了。好在读幼儿园时大家都来过了。丽华说她一次都没来过,很想进去看看。
转眼间就到了花鸟商店,那可是人人都喜欢的地方。这里有各色各样的花草和苗木,有金鱼和热带鱼,还有小鸟和鸽子。海伦说她要养一只小白兔,因为小兔子很乖,又干净,每天只要喂点菜皮皮就可以了。她最恨的就是旁边笼子里的小白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