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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学习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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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跟阿娘吃饭(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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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前后跟阿娘吃了一个多月的饭。由于阿娘年记大了,加上身体不好,管不动我,我又回到了阿婆那里吃饭。我也只好等到过年的时候再尝尝阿娘的手艺了。<!--PAGE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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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球、煤饼是按计划供应的,每家每户都有煤球卡。阿娘要我把一只煤球一割两,说这样烧能节约,其实就是让它充分燃烧。我只好用火夹当铡刀,再把割煤球掉下的煤屑扫起来,放在一个小缸里,加点水就成了煤泥,用来封煤炉。阿娘还要我把烧完的煤球剥开,说里面还有没烧完的煤,我也放在小缸里。

每天清晨,我把炉子拎到弄堂里,和隔壁邻居一起生起炉子来。这时,弄堂里烟雾缭绕,煤烟呛人。我烧的毛豆壳烟更是大,熏得我是直流眼泪。没办法,家人要用炉子烧早饭啊。

这样干了没几天,我就后悔起来,当初不该接下此活。不过我自有办法让阿娘叫我停下来。

同样是泡饭,阿婆烧的就差远了。有时她水放多了,时间一长,就成了饭泡粥。跟阿娘吃饭后,才知阿娘的手法独特,弄出来的泡饭与众不同。每天晚饭后,阿娘把没吃完的冷饭盛在淘箩里,吊在底层通风的走廊里,大热天也不易馊。那饭经风一吹,米粒就收干了,不易泡烂。下午点心时,我用冷开水一淘(泡),那米粒粒滑爽。一眨眼的工夫,两碗泡饭就下肚了,急得阿娘双脚跳,嘴里直嚷嚷:“这叫我喳弄弄啦” (宁波话,让我如何是好),又讲我吃人家定粮了,再这样吃下去,她又要去饭店买议价饭了(有段时期,有些饭店除了平价饭还出售一定数量的议价饭:一斤白饭要四角钱,不收粮票。平价饭则是两角,收一斤粮票。以前阿婆经常去买议价饭)。我告诉阿娘,她弄的泡饭太好吃了,我没办法。

归阿娘管教后,为了少挨揍,我也只好慢慢地去适应阿娘的规矩。除了管我,阿娘还总是想法子叫我多做事体。不过,像洗碗这类事,阿娘是不要我做的,怕我毛手毛脚把碗打碎。我干的都是一些粗活,像什么买米,买煤球、劈柴、扫地和倒垃圾等。

阿娘还经常差我做一些在我看来是丢脸的事,如叫我到酱油店去讨乳腐露,用来烧乳腐肉。那乳腐肉是好吃,但讨起来要看人家的脸色。还有就是去菜场讨咸菜露,来烧小洋山芋和长生果。

弄堂里有不少宁波人,但真正能做“海菜枯”的,却没有几家。所以到了大热天,经常有人上门来向阿娘讨臭卤,阿娘总是有求必应。

再讲臭冬瓜,那可是宁波菜的一绝,我早就领教了它的臭和美味。那天我们正在吃中饭,阿娘在天井开腌臭冬瓜的缸,那臭气直冲三楼。海伦吵着要吃,阿婆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向阿娘讨。阿娘只给了像豆腐干大的一块,阿婆滴上几滴麻油,再一分两,我和海伦一人一半。

前几天,我跟阿娘到菜场去买冬瓜。我家附近有四、五家菜场,有太平桥、吉安路、淡水路和八仙桥菜场。我们经常去的,则是太平桥和吉安路菜场。买鱼,阿娘却经常跑水产公司(福州路菜场),那里的鱼货色多、新鲜。买菜,我是没有发言权的,只是当当搬运工而已。阿娘东看看,西瞧瞧,最后挑了一个很大的冬瓜。那东瓜很便宜,一分就能买一斤。她还花了二分钱,买了一摊番茄,都是挑省下的,我看足有两斤。我把那只大东瓜和番茄拎了回来,重得不得了,汗水湿透了背心和短裤。为此,阿娘赏我一只小番茄,我也就没白跑一次。

前几天我看见阿娘在做腌黄瓜的酱,她从鲍家阿婆那里讨来了几块像茶仔饼一样的豆饼,弄碎了放在缸里,再加些温氽水(温开水)。缸上不加盖,蒙上一块白纱布,放在太阳底下晒。晒了没几天,那豆饼酱就开始发热冒气泡,就是发酵了。

那天她腌黄瓜,我和阿妹都在一边看。她关照我们:不许讲话。有时阿娘做酒酿,她也这么说(后来才知道,这就是无菌操作)。她先把豆饼酱调好,涂在晒好的黄瓜上,再加些白糖,然后一层一层腌在缸里。我问她为什么不加几粒糖精片,因为糖精片便宜得多,她摇了摇头,说只好加白糖。

开缸了,阿娘拿出一大块,就是半根黄瓜,要我给阿婆。那白糖酱黄瓜的卖相和漕坊(酱油店)买来的是一模一样,晶莹澄黄,香气醇厚。一尝味道,清脆鲜嫩,香甜适口,并不是很咸,比买来的还好吃。阿婆讲这白糖酱黄瓜在漕坊要卖六角四分一斤,我想阿娘太会做人家了(勤俭持家)。

接下来的几天,生炉子的时候我就多加引火柴。炉子是生得旺了,但一大筐毛豆壳、蚕豆壳和柴爿几天功夫就见了底。我就向阿娘要钱,去买柴爿和旺煤球。这招果然奏效,阿娘一听就光火(生气)了:“你这个小孩,一点也不知道节约。这点东西,我好烧一个月。”

我趁机向阿娘进言:“阿娘,你不好怪我的,引火柴少了,炉子我生不好,重生料更伤。你还是叫阿哥生炉子,他生得好,用料又省,你就能省钱了。” 阿娘好像也晓得我在耍滑头,不过,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最后她还是心疼钱,就不要我再生炉子了。

炉子是不生了,但家里的事情是做不完的。阿娘要我拖客堂间的地板和冲洗天井,她不舍得用自来水,要我到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去吊井水。这样每天早饭吃好,我就拖地板,冲天井,弄得非常干净,阿娘也总算有点满意了。再加上阿娘睡午觉,我主动给她倒洗脸水,替她扇扇子(我家没有电扇),弄得像丫头一样。阿娘也就慢慢地喜欢起我了,还说只要这样保持下去,她就放我去宁波乡下玩。为了去宁波乡下,我也只能如此。<!--PAGE 5-->

阿娘看我每天起得那么早,就要我帮家里生炉子。我们这里的人家一般每天早上都要生炉子,天太热,所以大家不把炉子封过夜。我觉得好玩,就答应了下来,因为我已经会生炉子了。

前几天,德明闯了祸,张妈罚他生一个礼拜炉子,头一天就是我帮他生的。他生炉子时太节约,引火柴放得不多,没成功,我就帮他。我叫他拿一张申报纸,十来根劈好的柴爿和一只旺煤饼,有人叫它旺煤球(用木屑和煤屑混和做成,很容易着火)。

我叫他把炉子出清,放上几个烧完的煤球。我点燃了申报纸,炉子里升起来淡红色的火焰,我立刻把柴爿塞进炉膛,当炉子里冒出了青黑色的烟,再放上掰成小块的旺煤饼,用扇子扇几下,等几缕暗红色的火苗串了上来,就加上煤球,再扇。有的人家用旧的水落管子当小烟囱来拔风,省时又省力,效果比扇子都好,等烟没了,炉子就生好了。

阿娘把冬瓜切开,里面的肉很厚,也不晓得她是怎么看出来的。阿娘把籽和软绵绵的东西拿掉,再把东瓜切成像糕团店里买来的簿荷方糕一样大小,蒸一蒸。冷却后,往臭卤缸里一放,便大功告成。它的肉头又软又糯,闻上去臭烘烘的,啄一块放在嘴里,鲜、咸、酸、香,味道重,又清爽。

宁波人特别喜欢吃臭的东西,除了臭东瓜和海菜枯,还有臭菜心(臭芋艿蓊)、臭咸蛋、臭乳腐、臭毛豆、臭豆腐和臭咸鱼,好像不来点臭的,饭就咽不下去。

除了那好吃的宁波菜,阿娘饭也烧得特别好吃。尤其是早上的泡饭,更是受我的欢迎。其特点是:爽口,汤是汤来饭是饭,米粒粒硬泽,入口滑爽。我吃起来菜也不要,哗啦啦一下,一碗就倒进了肚皮。要是有些咸菜、重油炒过的紫香大头菜和几只黄泥螺来过(佐),那就是一种享受了。

讲到宁波菜,就不能不提臭冬瓜和“海(苋)菜枯” 。这两种菜不要用油,不要烧而且很下饭,相当符合阿娘的节约原则。

先讲“海菜枯” 。跟阿娘吃饭前,我吃过一次,那是阿婆向阿娘讨的。阿婆是吃得津津有味,只见她用嘴一吸,杆子中的肉就吸了出来。我和海伦吸不好,就把里面的东西咬出来。我总觉得有咸又臭,但味道还可以。海伦则讲太好吃了,她外婆也是宁波人。

“海菜枯”是米苋梗做的,细的如手指,粗的像细竹竿。上市的时候,经常有菜贩挑了米苋梗到弄堂里来叫卖。阿娘就买一捆,切成段,蒸熟后,放进缸里与盐水一起发酵。过一段时间,等臭气熏天了,“海菜枯” 也就做好了。它口味独特,稠、酽、鲜、咸而且爽口,是很下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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