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语文书里就有一篇课文,专门描写农村的孩子在放学路上为公社拾粪的故事。对农民来说,大粪是个宝。“庄稼一支花,全靠肥当家。” 课本里就是那么说的。
去年冬天,我就帮江湾妈妈给自家的青菜浇过大粪。她先用小刀一样的铲子把青菜苗从地里挖出来,然后种在屋前的那块自留地里。我也种了几棵,蛮好玩的。到了中午,那些菜苗就躺倒了。我担心它们会死去,便问江湾妈妈。她却说这没关系,下午浇点大粪它们就精神了。她用一个长长的勺子掏了一勺浓粪水,再兑上七八勺水。她告诉我一浅勺粪水可浇三棵苗,而且要浇在根上。我好奇地干了起来,阿婆不让我干,我哪里肯听。也就是半个多钟头,把菜苗都浇了一遍。虽然这是脏活,但我是第一次干,还是觉得蛮新鲜的。第二天一早,喝了大粪的青菜竖得毕挺,好像长大了不少。江湾妈妈说大粪浇得足,青菜就是甜甜的。
回到屋里,早饭已摆在桌子上了:大米粥和一碗江湾妈妈自己腌制的黄芽菜邦子。这大米粥酽酽稠稠,小黄说这样好的粥他是头一次吃到。那米粒全开了花,白稠稠的,喝到嘴里,有一股子淡淡的香甜。不过我记得,小时候从“笃笃笃、卖糖粥”老头粥桶里盛出来的粥也是这样好吃的,一般的上海人家是烧不出这样好吃的粥来。我问江湾妈妈,她是什么时候烧的粥,我怎么没看见。她告诉我,昨晚我们一睡着,她就开始烧粥,烧好后用柴草灰一直焐到今天早上。阿婆要我们快点吃,我们还要去镇上赶集呢。
不一会儿,小黄想大便了。他不习惯用马桶,我们就去屋后的茅坑去拉屎。那茅坑实际上就是在地上挖个坑,放上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大缸,上面放上踏板,中间留有约一尺宽的空间,周围有遮掩物,正面是畅开的,没门。几家人合用一个茅坑,也不分男女。
现在的茅坑就是有点臭。到了夏天,苍蝇就成堆地在茅坑里嗡嗡地飞舞,你必须用扇子不停地扇,不然的话,那成群结队、脚上沾满粪便的苍蝇就会叮满你的屁股。我有点不明白,追腥逐臭的苍蝇,怎么也对干净的屁股感兴趣。
小黄怕女孩也来用茅坑,便求我为他站岗。我等了好一会儿,却还不见他出来。
由于床不够,我和小黄只能睡铺板。看到家里有许多稻草,我就嚷着要睡地铺。江湾妈妈说睡地铺湿气大,这里的房子都是泥地和砖地,阿婆说可以多放一些稻草垫子。我们先把铺板放在泥地上,放上一层草垫子,再将一捆一捆的稻草铺在上面,最后再铺上草垫子和棉花胎。这样地铺就算打好了,放上皮头铺盖一试,还真松软,有点像弹簧床垫(席梦思),而且有一股稻草的特有清香。
我有点弄不懂,现在是春天,还没有蚊子,怎么家里的两只大木床都挂着蚊帐。我问江湾妈妈,她告诉我这里一年四季都挂蚊帐,夏天有蚊子的时候就把蚊帐的帐门放下来。没有蚊子时就把蚊帐拉开,挂在帐钩上,睡觉时再把蚊帐放下,这样既可挡风,又可挡灰尘。江湾妈妈说得没错,晚上睡觉时总觉得一股风在头顶上窜来窜去。我想这是因为乡下的房子大,四面门窗都透风的原故。
第二天天还没亮,根本用不着鸡叫三遍,那此起彼伏的头遍鸡叫就把我们彻底吵醒了。同时,家里的拉线广播喇叭大声地播放起歌曲
我想一直走穿出去,但没几步就有树挡了道,只能走叉道,没几步又是一棵树,再转向。就这样我们在林子里转来转去,还不时地被树枝钩住,可总走不出去,难道真的碰到了鬼。那一棵棵树在夜色的衬托下,它们都成了怪人的影子,面目狰狞地盯着我们,还伴有各种各样的怪叫,哭不像哭,笑不像笑(风搞的鬼)。“阿魏,等一等,看清方向再走。” 小黄的话提醒了我。我们定下神来,往四处探望,终于从密树林的缝隙中看到了一线亮光。朝着灯光,向着光明急走,没几步我们就出了林子。这时星光闪烁,月亮露出了全脸,高挂在天空,清冷的月光照得那片小树林一片银光。
一回到家,哪顾得惊魂未定,我俩直奔茅坑而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特地去查看,发现这小树林还没一个篮球场大。我们百思不得其解,我们怎么就出不来呢? 看来又要去查
这时,阿婆和丽娟正要回家呢。阿婆买了一付新鲜的猪大肠,这是她儿子喜欢吃的,还给丽娟扯了一块花布做罩衫。我对阿婆说,我们还要再兜一会儿,然后自己回去。
我们在一个摊头上看到了一张精美的刻花,那是一个从天上飞向人间的仙女。它花样新颖,线条优美,刻工极为讲究。这样的上品在新城皇庙也不多见,我一看就喜欢。一问,才六分钱,便毫不犹豫掏钱买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给林媛选礼物了,我们在集市里己来回兜了好几圈,还是没有看上满意的东西。小黄有点急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呢。我们来到一个旧书摊,便停下来看看有没有我们中意的东西,因为林媛最爱看书。虽说是旧书摊,但不少也算得上是好书了:有线装的<!--PAGE 5-->
“翻麻将牌,至少要四个,两个没用 。”
“拿八分来,算两分钱一个。” 那摊主装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小黄想掏钱了。
“不行,我贴他一分,六分拿走,多一分都不行。我们还要乘车回上海呢。”
我拉起小黄又要走。
“别走,别走 。看看这个怎样?”
这是一只用橄榄核雕刻成的小船,两头有篷,篷是雕空的。中间有个鱼翁在划船,人是泥做的,再用胶水粘上去。看上去十分精美别致,小巧玲珑。要不是我口袋里所剩无几,我早就掏钱了。小黄摇摇头,他只想买这几只麻将牌。
我也很快为海伦挑好了礼物:一个和种子糖一般大的香囊。它香味奇特,下面还吊着一个结,做得很精美,而且只要五分钱,比新城隍庙的便宜。海伦最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了,她的床头上吊了许多这种小东西。
不一会儿,我们的目光被一个旧货摊吸引住了。这些都是走街穿巷收来的旧货,有不少还是古董,很多人蹲在地上观赏着那些玩意儿。突然,我们看到了十几个红木麻将牌,小黄就想买四个送给丽华,她是翻麻将牌王。她们平时玩的都是大路货竹背麻将牌,红木麻将牌我们是第一次看到。我对他说,不能让摊主知道我们要买那红木麻将牌,不然的话,他就要敲我们的竹扛了。
我们装模作样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装出一副什么也看不上眼的样子。只一会儿,我拉起小黄就走。
“不能用手捉,那两把大刀可锋利了。我的手被它割出过血呢。”
我拿来了网兜,一下就把它逮住了,让它在纸盒里呆着。
出门时,红日初升。田野里冒出淡云般的雾气,到处是露水,人仿佛走在飘浮的云海里。我们沐浴着初升的阳光、和煦的春风,呼吸着田野上特有的新鲜空气和油菜花的芬芳,漫步向小镇走去,心情特别舒畅。
趁天黑之前,我们将捕黄鼠狼的弹簧钩针按在鸡窝旁,放上一小块肉作诱饵,就等它上钩了。可,乐小,说网祝愿所有高考考生考试顺利。刚才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可没多久就停了,雨后月色朦胧。突然,我心血**:“小黄,你敢不敢跟我去田间地头走走?” “走就走,有什么可怕的。” 虽然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但路上早已不见了人影。
我们穿过那条东西走向宽阔的烂泥路,便是大片的农田。这里的大田地势低洼,比马路矮两尺左右。我们跳了下去,沿着田埂走向田野的深处,田野里一片寂静,小河里的流水悄然无声,晚风清凉,天色愈暗。
我告诉他,要是在夏天,在这里就可捉萤火虫了。那小东西在草丛里、小树中飞进飞出,也不知它们在忙些什么。萤火虫的屁股上会发出黄绿色的萤光,在夜空中高低不一地跳跃,一闪一现,给安宁的乡村夜晚增添了几分美丽。有一次福根哥给我抓了好几只萤火虫,关在小瓶子里。晚上我躲进蚊帐,用萤火虫当电灯泡来看书(想省煤油)。但现在如看到有小亮点在飘荡,那可不是什么萤火虫,而是坟墩头里飘出来的鬼火,那是死人的魂魄在夜色下游荡。
小黄有点奇怪:怎么这里一清早就大门敞开,要到很晚才关门?我说,这是为了方便燕子进出,这时他才想起屋里有燕子窝。
吃玩早饭,我们收拾好碗筷,拿到灶头上去洗。突然,小黄叫了起来:“阿魏,快来看!”
只见一只奇大无比的螳螂,爬在灶头的墙上。我知道,这是冬天进屋来过冬的老螳螂,天再暖一点,它又要出去抓虫吃了。这只螳螂足有半尺长,两只前肢就像两把大铡刀。小黄刚要用手去抓,它那两把威风凛凛大铡刀就“呼”的一下举了起来,摆出一副挡住你去路的架式。看见它,我就想起了“螳臂挡车”的成语。
“唉,你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快点让我吧。” 我有点不耐烦了。
小黄说看到下面一条条堆如小山的大粪,他就拉不出来了。他出来,我进去,不到一分钟,我就轻松好了。我的体会是:蹲茅坑要比坐马桶舒服畅快多了,至少节约一半时间,因为那大粪的气味没有几个人能忍受得住。蹲茅坑的另一个好处是腿不会发麻。有时我大便要看小人书,时间一长,两腿发麻,迈不开步,走不动道,就像一个风瘫的人。可见我读书有时也是“如饥似渴” 的。
茅坑里的大粪是公社的财产,私人是不能用的。有的人家用马桶,也要倒在公社的粪坑里。就是洗刷马桶,也要在指定的地方,真是所谓的肥水不外流。听江湾妈妈说,城里的大粪是很贵的,要一角七分一担(一百斤)。但上海人荤菜吃的多,拉出来的屎更臭,肥力更足。
(郭兰英演唱)。乡下人穷,几乎没有无线电,一路上我只看见一家屋顶上架有矿石机的天线。国家新闻和公社里的通知都靠有线广播。它的好处是不要钱,缺点是它让你听什么就听什么,连音量都不能自己调。
江湾妈妈一大早就扛着锄头和其它社员一出工了。农民礼拜天照样出工。要不是今天赶集,我和小黄肯定会和她一起出工,弄点农活干干。
我们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鸡窝。一看,哪里还有什么钩子的影子,只剩下一段被咬断的麻绳了。是老鼠、黄鼠狼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干的?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也就是说,那东西咬上钩子后逃不了,是它的同伙帮它咬断了绳子,它才得以脱身,不过这个钩子它们是弄不下来的。是什么东西那么聪明?我们后悔没把钩子放在离地面高一点,这样,它们就咬不到绳子了。
了。
这里的人一到天黑就睡觉,可我们太兴奋了,哪里睡得着。天刚黑时,天空中飘来丝丝小雨,田野里传来了青蛙的叫声。开始是一两声,也不知是哪只起的头。接着忽东忽西冒出几声“呱呱”,这边无声息了,那边就“呱呱”起来,就像拉歌一样。最后那蛙鸣连成了一片,一会儿悠长,一会儿急促,“呱呱呱……咯咯咯……”就像大合唱一样动听。
阿婆和江湾妈妈在拉家常,我和小黄则在计划明天的活动。让我们发愁的是选送人的小礼物,德明、大铭的礼物根本不用担心。晓萍和丽华早知道我们要来江湾,晓萍说了好几次要我带些东西给她。她有,则丽华也要。海伦的礼物我肯定是要买的,有她的份,那林媛也不能例外。海伦和晓萍最好弄,我们买什么她们都会满意的。丽华的问题也不大,就是林媛有点头痛。她见的市面多,眼界高,要使她称心不容易。最后我们分了工:我买海伦和林媛的礼物;晓萍和丽华的归小黄负责,每人的礼物不超过五分钱。德明和大铭的青蛙也值五分,这样男女平等。
那摊主想了想,就点头同意了。
“唉唷,今天我第一笔生意就亏了。”
“你亏不了。” 我们赶忙挑了四个,小黄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拉着我离开了旧货摊。
摊主随手抓起两只麻将牌:“五分钱两只,拿去玩吧。”
“两只麻将牌,派什么用场啊?”
“嗨,这是古董,玩够了,压在箱子底下,将来可值钱啦。”
“喂,这两位小朋友,你们要买什么?” 摊主见我们要走,便叫住了我们。在他摊头看东西的,也就我们两个是孩子。
“我们只有五分钱,能从这里买走什么啊?”
“五分钱,那你们只能到斜对面的旧货摊去看看, 我这里全是古董。”
到了集市,才知道有那么多人来赶集。那喧哗声是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总的来说比新城隍庙要热闹得多。乡村的生活安逸但枯燥乏味,这里也没有南京路和淮海路,所以每逢集市,有事的和无事的都要到这里来逛逛看看,凑凑热闹,解解闷,这里就是江湾的淮海路。我和阿婆说好了,她和丽娟买好东西先回去,我们要多呆一些时间。
这集市和文庙的差不多,有店铺、摊头,但更多的是地摊。摊主们都忙着热情地招揽顾客,同时也起劲地吹嘘着自己的东西。昨晚我告诉小黄,集市里有个卖野鸡(锦鸡或山鸡)毛的摊头。所以一进市场,我们就直奔那鸡毛摊头。小黄要给晓萍买野鸡毛做毽子,她们平时踢的都是丽华和林媛的,晓萍很羡慕 ,早就想自己做一个,就是苦于没有好看的鸡毛。
摊头里的野鸡毛种类繁多,有长有短,颜色花样各异,鲜艳夺目。好的自己挑,一分两分一根。大路货的五分一包,约十来根。我们都看花了眼。最后小黄挑了三根近一尺长的鸡尾毛,都是金光闪闪的那种。一般家鸡的尾毛没有那么长,而且大多都是黑不溜秋的,他非常满意。我们都想,这下晓萍一定会称心如意的。
一听到有鬼火,小黄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天上的月光淡淡的,田野里有些黑洞洞、冷嗖嗖的。那些隐隐约约的房子看起来好像离我们很近,就在眼前,可走起来却有相当一段路。我们不紧不慢地走着,总感觉身后有影子,像有人跟着,有无数的眼睛在监视着我们。我们不时地回头看看,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我们走得越快,越感到不安全。没多久我觉得阵阵凉意,心砰砰直跳,头皮发紧,手臂上出了鸡皮疙瘩。我们到了一片小树林前(其实没有几棵树),那些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树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我知道,它的后面是一家人家,这些树就是他们种的。“我们穿树林吧。”
“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的声音跟平常的不一样。他越是这样,我越想在他的面前显显自己的胆量,充充英雄:“别怕,跟在我后面。”
进了树林,里面漆黑一片。此时远传来几声狗叫,接着就是悉悉嗦嗦的声音,也不知是树叶或别的什么发出的声响,在静静的月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这更加深了林子的神秘。我心里直念叨:但愿不要是蛇。突然,“嗷嗷”两声,把我们吓得半死。一只大鸟轻轻地飞了出来。我没看清,猜想大概是猫头鹰,因为猫头鹰像猫,夜晚出来捉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