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李府,进城不久,朱贪何听见前面熙熙攘攘,热闹的叫喊声一下将朱贪何救活,他上蹿下跳,在华美的轿子种抓耳挠腮,想去看个究竟,又怕丢脸,他悄悄掀开帘子,呈现的画面,是云画吴阴沉沉的脸:“谁让你拨开帘子的,给我好好坐着,戴上帽子。”
朱贪何见了鬼似的缩了回去,快到李家了,他得表现的像个少爷。但少爷是什么样呢,他回想着,喃喃道:“少爷也是人,还不都是人样。小姐是的女,扭扭捏捏,那少爷就该豪爽一些。”他又摇了摇头,云樽展现的,除了莽撞没什么异于常人的特质,而且这莽撞不是一般人能模仿的。但是如果模仿卢家少爷,那就更难了,跟傻子比傻,那才是真的疯了。
尔后,他想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就钟原川了,沧桑男。”
到了不川岭,众人下马的下马,下轿的下轿,摆出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向不川岭老修士致敬。此时的朱贪何颇为不忿,他没有出过远门,一直以为有钱就是大爷,现在的人却对穷道士点头哈腰。
云画吴见他嬉皮笑脸,低声喝道:“笨蛋,严肃点,被山上的仙人看见,有你哭的时候。”朱贪何瞥了一眼,晃
似真有一双锃亮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死死的,一刻也不松懈,直欲把他看穿,将他大卸八块,切成片,剁成肉丝。
朱贪何嘿嘿一笑,暗骂云画吴是“老不正经”。其实他倒是无所谓,只是装少爷罢了,死人堆里都去玩过,还怕这点事。可他装的是云樽,骗的是云樽未来的媳妇与岳父岳母。这事真成了,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得多尴尬。
云画吴越看越顺眼,抬起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扯着嗓子说:“给我好好干,等回来,老爷爷给你找个媳妇。”
朱贪何受宠若惊,他正为云樽体内的恶鬼愁的茶不思饭不想,哪有功夫想那档子事。况且媳妇这种生物,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钟原川不说话,朱贪何也缄默不语。两个人,像两座雕像,在静谧的夜中,在花团锦簇的园子里。
朱贪何到底没有找云樽,钟原川也没有回答朱贪何的话。那晚,他们只是站了片刻,默默感受着对方的世界,那种心的交流萌生出的,是一种叫做默契的东西。
朱贪何担心云樽,也只是远远观望。云画吴果真把云樽锁了起来。起初还能听到屋里愤怒的叫声。时间久了,那些叫声都飞走了。然而几天之后,当朱贪何再次看到云少爷,这个人已经瘦成了一匹骆驼。
于是他想到了几天前看到的那只有气无力的蚂蚁,那只弱小的只消一跺脚就能踩死的生物,现在的他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与蚂蚁无异。人们总是在攀登高峰,只有站在高处,才能避免被别人捏死,人们又害怕高峰,高处的孤寂甚至比死还难受。他们把这种矛盾相互糅合。不管结果怎样,这种经历都叫做“人生”。
朱贪何正站在人生崎岖的路上。他惊恐的低着头,默默抵抗者高处来的气势,他甚至想逃跑,快些离开这里。每走一步,都像背着千钧之物那样沉重。他的手心不禁冒出来汗,在这个少年沉重的躯体内,或许有一种力量不安的躁动着。
到了如是城,朱贪何才算摆脱了不川岭怪异的气氛,他冷汗直冒。喃喃道:“心惊胆战,心惊胆战,原来修士可以这么厉害。不,肯定是山上有特别的宝贝,一个小小的人类,再厉害也不可能从山上爆发威势,延伸那么远,覆盖那么广。”
李家在宗教气息浓郁的如是城,朱贪何的印象里,这座城出了一位响当当的秃头,至于这位秃头是做什么的,有什么背景,则一无所知了。总之,城池的名字与秃头有点关系。朱贪何揉揉太阳穴,自我安慰道:“没事,你行的,千万不要给老爷丢脸。”
风萧萧兮易水寒,朱贪何坐着四平八稳的轿子,哼着小曲,摆着头,有模有样的晃来晃去。这是要干嘛呀,送死呗。李家的路上,消遣自己玩呢。
如是城与冈泽城遥遥相望,中间只隔着一个不川岭,如果是万籁俱寂的时候,恰逢盛世,又受人们追捧,爬上不川岭,冈泽与如是两座城尽收眼底。像两只匍匐在佛前的金刚。
云樽深陷的双眼像两个黑洞,深邃的夜色般的光芒闪闪发亮,更令人吃惊的是,云樽的气质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变的抑郁,萎顿。朱贪何就这么远远看着,当他的双眼被一层雾水笼罩,云画吴的声音随之响起:“贪何,交给你的任务听清楚了吗?”
朱贪何一愣,犹疑的看看他,眼光落在地上,那是一只有气无力的蚂蚁,背着一座大山:“老爷,您的意思是让我当骗子,骗李家小姐?”
“混账,怎么能说骗。”云画吴不假思索的骂道,“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这是缓兵之计,这几日少爷身体不适,有你代为定亲有什么不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