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他家好友立刻转头看了过来，从那副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表情中，祝高敏锐地觉察到，李老师并非不知道这个梗。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难道他说的“魔法”是真的？！
看着好友无奈中带着颓丧的神色，祝高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回答，只能暂且把自己正在逐渐坍塌的世界观丢到一边，打算先听听他家李老师还能编出个啥来——等等，为什么他已经自动默认对方就是他家的了？！
“还是有一点的……”祝高下意识地逞起能来，但顶着好友的目光，他的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好吧，确实是这样。”
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你也是吧？我现在一想，便发觉昨晚的你似乎哪里都不对，简直就像……”祝老师瞥了一眼那人被灰色羽绒服包裹的身躯，深刻地感觉对方怎么都不像是有那种巨大爆发力的人。
无意间对上他的视线，李老师立刻顿了一下，然后强装淡定地把头扭了回去。
在他脑内风暴的时候，李老师已经进了房间，他伸出右手，露出指间挂着的一个小小香包，“在这里。”他说：“这就是昨晚的……起因。”
“就这？”祝高大惊。他想去接对方手上的东西，却又忌惮那阵功能怪异的香气，下意识地看了那人一眼。他家好友明白那点心思，立刻解释道：“放心，我冲过水了。”李崇光说：“理论上已经没有危害了。”
祝老师这才放心大胆地拿过那个装饰精美的香袋，他用手一摸：嗯，缎面的确是湿的。
又或者……要答应？
这个大胆的假设，吓得他心肺骤停了一瞬——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应该都没有考虑过自己爱上同性的可能。
至少祝高没有。
他想知道李老师对他的感情是怎么样的，是怎么看待……二人之间的关系的。
一分钟过去了，李崇光还是没有回答，祝老师还是静静地凝视着他——但是，在这一分钟里，祝高想了很多事情。
他想，如果李老师说那些话都是假的，是药物作用下丧失神志，胡言乱语的结果，那他也只会当作经历了一场春梦，从此继续与对方兄弟相称，做很好的朋友。如果李老师说帮他恢复之后两人就老死不相往来，那他也认了，只是可能会在午夜梦回时有点小小失落。但如果李老师说真的喜欢他……
他翻身下床，把被子掀到一边，露出布满爱痕的赤裸身躯。
“那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办呢？”祝老师定定地注视着对方：“你昨晚的那些话，又该如何处理？”
他看见好友咬紧了下唇。
坐在床上的祝高被他撩头发的动作撩到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啊……没什么，其实这些日子还挺有趣的。”他说完这话，突然又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放的不够重，便跟在后面补了一句：“但我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
换而言之，祝老师并不介意自己身体上多出的部分，但他很在意这件事背后的真相——是谁、或是为什么要瞒着他，做出这些事情。
“对不起。”李崇光一时也不知该接什么好，他垂下眼帘，避开了对方的目光：“我会负责的。”
过了不久，房门被打开了，披着灰色羽绒服的李崇光站在了门口。他一看床上，便知道对方已然清醒，却还是试探着问了句：“醒了？”
祝高整个人都蜷在被子里，也不作声，只是静静地躺着。李崇光叹了口气，他悄悄坐到床的一角，柔声道：“对不起。”
室内的空气凝滞了片刻。最后，祝高先耐不住这份沉闷，他索性抱着“反正尴尬的不止我一个”的想法，直接翻身坐起来，问：“怎么回事？”
李崇光深吸一口气：“你现在，立刻，马上，把人变回去。”
“我做不到。”女人干脆利落地接了话：“你们不是已经睡过了？那能帮他解咒的人就只有你了。”
祝老师已经完全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了，但他还是勉强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便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的李崇光。
“那个啊……对，是我干的。”那边很爽快地承认了，“你问问边上的朋友，喜不喜欢？”
被突然点名的祝高一愣，“我……嗯？”
“李香雾！”李老师发火了：“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对祝老师下手？”
“嗯。”李老师面无表情地回答道：“生气了。”
“气什么？姐姐是在给你助攻呢！”对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看看你，还把姐姐的香囊弄坏了，有你这样过河拆桥的吗？”
“是你做的吧？”
秉持着科学的态度，祝高还想再反问两句，却又叫他自己咽了回去——没办法，他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已经相当不科学了。
“然后呢？”祝高紧紧盯着对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应该是互不相识的吧？
李崇光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便被一阵悠扬的乐声便打断了。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无奈地叹了口气，“稍等，我接一下电话。”
出乎意料的答案，却又在情理之中。
“我们家……嗯，世代掌握着一种特殊的法术。”李崇光顿了顿：“在我这一辈，有我和我姐两个人，但我没学那个东西，我姐学了。”
“简单来说就是，我姐她……会魔法。”
7.
祝老师在床上干躺了半个小时。
今天是星期六，一个相当完美的休息日。如果一定要说清楚为什么“完美”，那自然是因为它后面跟着的两天假期。
祝老师被自己震惊了。
“可以，那我们就当它是超自然事件。”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那这又是谁干的呢？”
“我姐。”
觉察到这点的祝高叹了口气：“继续解释吧，原因。”
短暂的沉默后，李崇光艰难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怎么说呢……你相信魔法吗？”
“不，我相信光。”
“里面是催情用的药物？”他最后捏了几下，才把东西丢还给好友，“可这也不至于吧？”毕竟昨天都给搞成那样了……
祝老师并不觉得哪种催情药能单凭气味就让他俩情迷意乱到那种地步。
“是，但也不止于此。”李老师把香袋收回口袋，他坐到祝高身边，问：“你昨晚是不是觉得浑身瘫软，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我……”李老师果然尴尬了起来，他平时还算能言会道，现在却也只能噎在原地，半天都讲不出一个字来。祝高看他那副纠结到不行的模样，终究还是放软了语气，再度询问道：“那个香气……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崇光站了起来。
“等我一下。”说着，他走出了房间，祝高听他在外面不知翻找着什么，好像还开了水龙头，心里的疑惑也愈发加深——其实他原本并不指望能从自家好友那儿知道更多关于香气的事情，毕竟从昨晚的表现来看，他应该也是被控制的人之一。但现在又像已经明白了一切那样，什么都做得一套一套的……
胡思乱想之中，他甚至莫名想起了不久以前的事情：如果说前几天他还能面不改色地调侃对方“男同竟在我身边”的话，那今天的他简直就要对镜自白了——男同竟是我自己……不，原来我们都是男同！
祝老师连夜爬上崆峒山。
祝高发现自己竟然在恐惧这种事情，至于恐惧的原因，他也心知肚明。
他担心自己没法回应这份感情。
要拒绝吗？祝老师尽量冷静地思考自己应有的回答，但他想来想去，也无法想通自己拒绝的原因，只是下意识地认为这种事会发生。
把事情推到这个地步，祝高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害怕的：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频率逐渐加快，裸露在空气中的躯体也有点发抖。但他并不后悔抛出那些问题。
和含蓄内敛的好友不同，祝老师是很坦率的人。他从小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肠，也向来是爱恨分明，不在乎那么多细枝末节的。
但现在，他迫切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看着自家好友消沉的模样，祝高却莫名地有点想笑，他甚至起了几分逗弄对方的心思，故意重复道：“负责？对什么负责？”
“我会让你恢复原来的身体。”李老师说。
祝高笑了。
“……你知道的，我不会那些东西。”李老师一边说着，一边躲开了他的目光。
“不会就去学啊！”那边的女声倒是相当淡定，甚至还把话说得非常欠揍：“还是说你不想对人家负责了？”
“你……啧，回去再找你算账。”李崇光看上去有些烦躁，他挂了电话，用手把刘海往后梳了一下，才转头看向他家好友：“很抱歉，连累你遇上这些事情。”
“我也没有对他下手啊。”电话对面的女人笑了：“只是多送了他一个普通男生没有的器官而已，会对生活有什么影响吗？”
有，当然有。
祝高默默想起自家床底下的一箱情趣玩具——那影响可大了去了。
“嗯？什么？”
“不要装傻。”祝高被他家好友淡淡瞥了一眼，“那件事，你知道的。”
这什么大型谜语人现场！？祝老师一头雾水，却还是安静地听了下去。
“嗯，请便。”
李老师站起来了，他划开接听键，还没走出卧室，电话那边便说了些什么，立刻让他的面色变得比本周的晴雨表还精彩。
“没事吧？”祝高下意识地开口询问，却见对方点下了免提键，一道清脆的女声即刻出现在了房间之内：“哎呀，怎么不说话了？生气了？”
这个回答实在太惊世骇俗，以至于现场一度弥漫着诡异的沉默。
良久，祝老师终于开口了：“……什么时候出版？我去买个几本支持一下。”
“很魔幻吧？”他家好友只能回以苦笑：“不过，这次是真的。”
当然，美中不足的地方还是有的……比如门口传来的，翻找钥匙的叮当声。
想起昨晚那场翻天覆地的妖精打架，祝高立刻把自己蒙进了被子——他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老师。
他也不知道李老师能怎么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