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碎星辰,撒在这条山间小道上,我们都是走在星屑里的人。树木与碎岩趋向稀疏,梦医生周围的视野逐渐开阔起来,是脚下石子路在变宽。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走上了一片小山丘。
这是这条路的尽头,也是另一条漫漫长路的起点。低垂,低垂,繁星黯淡,天上的河它随旷野辽阔。
陆佳的脚步放缓,梦医生的脚步也放缓。王锴便自然而然地走到两人前面去。小山丘的尽头是一处断崖,他就是从崖壁上一条一人宽的栈道上来的,这也是陆佳告诉他的。看,陆哥就是这么有门道。
他好像还要生气,眉毛拧起来,嘴角都耷拉下去。陆佳牵着他的手,把自己的手臂同他的靠在一起,再把眼角的细褶摘下来送给他。他突然靠近,在他不自觉凑上去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灰雾色的眼眸里顿时亮起漫天星河。
等一个两秒钟的未接来电,都会在那双眼睛里落下一颗璀璨的流星,更何况他现在就站在他身边。
怎么就这么红啊?
他将东西一件,一件放回原位;把那些打开的抽屉一个,一个合上。关好。王锴去储物间找了条给来访客人预备下的椅子,搬到梦医生面前,坐上去。
梦医生站在半掩着的纱窗帘后,背对着光。他将自己藏进阴影里,开始念一份很早就准备着的自白书。
王锴打开下面的储物柜,里面是成双成对的备用拖鞋和不知道什么用处的一大堆工具,被杂乱地摆放在一起。梦医生看向紧挨着的另一个柜子,装得是几瓶有点小贵的红酒,已经积起灰尘,偷偷摸摸藏在几罐子包着淡金色糖纸的奶糖后边。
梦医生直起身,玄关右后侧就是半开放式的厨房。刀具砧板,蒸锅炒锅,电饭煲嵌入式烤箱一应俱全。仔细一看:碗筷、酒杯、西餐刀叉,全都是成双成对的,连餐桌上的杯垫都是两个。
牙杯,牙刷,毛巾,挂在墙上的剃须刀......那个小小的淋浴间外边居然塞了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浴缸,害那洗衣机只能摆到阳台上去。王锴把梦医生推进宽敞的卧室。
“你猜他拿它买的什么?”
王锴轻轻抓住梦医生的手,让他把手指举到门上。
“咔哒”一声,电子锁打开了。
“我是怎么找到这儿的?这里不在他的名下,他几年前买的时候隔了不知道多少层关系,本来根本不可能查到。但是我偶然间发现他有一笔非常奇怪的钱。”
他们走出电梯,走进有点旧但被物业打扫地干净亮堂的楼道间。有几户人家很嚣张,明显“肆意”占用公共资源,在门外的鞋柜旁摆了整整一排绿萝,跟好几束吊兰。
“一开始,这笔钱引起我注意的原因是它真的非常小,小到我跟人说这是他的钱对方会觉得我在讲今年最好笑的一个笑话。可我想把这个笑话讲下去,我继续查下去,更搞笑了,我发现这笔钱居然是干净的。”
陆佳从身后给他绑裤腰带的时候,梦医生就捧着他的白衬衫闻。这身衣服他就穿过一次,上面啥味道都没有,可梦医生还是把整张脸埋进去,良久,他给陆佳穿上这件比较新的衬衫。
走出山缝的一刹那,月光好像都是刺眼的。梦医生抬眼就遇上叼着根烟头的王锴,他手上的烟灰落下去,落到那堆进山洞前梦医生亲手脱下的衣服上,上面已经有好两个烟头。
梦医生“啪”地向前一步,立到王锴面前——他唰啦一下蹲下去,扫开或冰冷或尚有余温的烟灰,将那条服务生衣裤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到现在穿着的裤子口袋里。
走到半路,王锴才看见梦医生左手还提溜着那些玩意儿!他极端粗暴地抢过小皮箱,把试图回抢的梦医生死死摁住,单腿跳了好几步,豁出全身力气将它丢出去摔烂。
做完这个举动后,他继续去钳梦医生的手腕,将一步三回头的他扯走。
他将他带进一个小区,把小金人挤进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小一个停车位,然后把人从车里拽出来。这小区不大,绿化也一般,有几个大妈正结伴遛狗,看到这一幕都吓得到处躲窜。几条大点的狗朝着俩人狂吠,王锴瞪这些畜生一眼,它们呜呜两下,跑得比主人更快。
“先生!先生您不能进去!您还没有登——”
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内,妆容与衣着都分外精致的前台花容失色。经理看一眼那个狂奔的背影,朝这个刚调到蜀州没几天的年轻姑娘打手势,再赶紧叫保安把电梯里所有人都清出来。王锴呲一下蹭进去,滑溜得像一条电鳗。
酒店十分豪华,王锴在电梯里盯着层数灯跺脚。门一开他就冲出去,正巧遇上远处那个略带学生气的身影,正被一个中年男人送出总统套房。
王锴被一阵巨大的动静惊醒。山崩地裂,天地倒转,要他扶住不断摇晃的脑袋才能停止强烈的眩晕感。然后他很快意识到,这阵“巨大的动静”是自己睡着了,手撑不住前额,鼻骨一下子砸上办公桌桌面。
他顾不上鼻子里的刺痛,挤了一下太阳穴,眯眼去看移动终端上的时间:二十分钟,他怎么跟睡死过去两个月似的。
偌大的顶层办公室里,二十多岁的帅小伙穿一身白t,青茬耳洞和黑眼圈与周围简约又高调的装修格格不入。他重新调出有一墙宽的杂乱的电子屏幕,小老头似的一张张划光七十多份待处理文件,给二十多通较重要电话回了简讯,最后拧眉去翻数不胜数的列表消息......翻到一半他就瘫回椅背,仰面喊老子不干了。
他爬上后车座,将头埋进真皮沙发里。
他那样寻了好久好久,终于满脸通红地抬起身子,坐在后座沙发上不动了。
他抱上自己的膝盖,将头埋进白衬衫。
一管又一管,在狭窄的悬崖栈道上,他手里的针没断过。王锴在一只手的每个指缝里都夹了一剂一次性针管,打完一针就向前推一格。当只剩下食指与中指间一支针管的时候,他就去腰包里抓一把,将指缝再度填满。
隐蔽也意味着艰险,梦医生的几次“奇袭”都叫他差点翻下山摔成肉酱。他可能就是想把自己摔成肉酱吧,毕竟他无法将自己拼回来。
他在这条栈道上走了两个多小时,走到后来他已经能清楚掌握他清醒的规律,可以在他苏醒的前几秒就把针筒里的浓溶剂送进去。王锴最开始是郑悦睿看上的小子,他很早就适应了白刀进红刀出,只是今天,他杀人的次数比他那天送出的十四颗子弹还要多得多。
梦医生睁开眼,遇上远处的陆佳送给他最灿烂的皱纹!这引发了他一直以来藏在心底的一个疑问:
这个人怎么笑起来眼角有细褶?
他越想越奇怪。
可他还是回以沉重的点头,回以他大哥同样无惧的目光。
最后,陆佳最后一次揽熟睡在他怀中的梦医生。他抱他的后背与肩膀,蹭蹭他半长的黑色头发:如果可以多留一些那淡淡的消毒水味在身上,接下来的路他不会觉得是一个人在走。
他剜下他的心脏,以最慎重、最轻柔的动作,将他交到他选的人手中。
不怪这个小年轻要和陆佳一起发疯,他来之前陆佳给他打点好了一切,包括要他带上一种纯白色的不知名药剂。要知道现在他兜里全是这玩意儿,塞了满满一腰包!
“他两分钟之内就会醒,”陆佳开始翻梦医生的口袋,“闹得太厉害,就再给他来一针。”
掏出来——那副无框树脂眼镜——只有梦医生会觉得陆佳有魔法,他跑去世界的哪个角落他都能找到他。陆佳将它插进左胸的衬衣口袋里,因为除了他,代表生命体征的每一个小蓝点背后的每一个四所余孽,也都持有一份相同的bds。他下的饵,他撒的网,收割的时辰就在太阳出来之前。
王锴目睹梦医生跟烂泥一样倒进陆佳怀里,他速度冲刺过来,看到陆佳陷入了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又抖又笑。他好像正压抑着什么巨大痛苦似的粗重地喘气,充血的双目里都是癫狂。
他手上有一管空了的针筒。
“这什么?”王锴脑子一懵,用一种奇怪的细声叫起来。
你不把他当成恋人,你们之间就永远不存在关系。
你不说爱他,就永远没有人会因爱而痛。
这一吻不给他,他就永远不会走。
所以没什么能让他再害怕的,他的心可以跟他一起死掉,太浪漫,梦医生没有一丝恐惧。
是援军先到。
除了肌肤相亲和偶尔的接吻声外什么都没有的房间中,突然回响起轻微的敲击声。梦医生一竖耳朵:这声音响自那条山缝外,且是很有节奏的暗号。他看见陆佳摸出匕首,用刀柄在背后的山体上,同样敲击出一种节奏。
他是他做了一辈子的梦啊,在将要梦醒的时候,他把他握在手中了。
“梦医生?
“梦医生你亲我一下梦医生——
来吧!戴起他最擅长的那副面具!
梦医生面无表情地对陆佳说:
“陆佳,我受够了,你做爱时太正常,只会打我,只会把我从楼上摔下去。陆佳,你烂,你根本满足不了我!我要痛,我要爽,我现在就要跟他们走——你要拦着我吗?没用!你做的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因为是我主动想跟他们走!你快放我走!你快走!——”
他现在是一颗红彤彤的气球,他要爆炸!梦医生无法遏制地战栗起来!发疯!发狂!他看到陆佳略显担忧的神情,抱上他的腰与背脊试图稳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滚!滚回来!梦医生也掐住他的手臂。
梦医生眼眶里是血:
他凭什么拿走他的一切,还要搞出一副什么都给了他的样子?
看来陆佳也没什么厉害的,他动了一下,抓下梦医生扣死在他肩头的两只手。
“梦医生,”他将他们的手扣在一起,“陆佳得一直是能保护你的样子。”
你点起一支烟的时候,不知道他喊出了你的名字。
“就到这里吧。”
他因长久的对视反胃。那令人作恶的,要将他腐坏的深情。梦医生很快变成一只在绝望里无声哀嚎的困兽,挣扎着从陆佳的目光里逃走。
“走。”他抓住陆佳的手。
他喊了两声。
他被揭下眼罩,来的人不是他。
他不知道还有一人比自己更痛。
王锴走得非常远,陆佳没有向他交代,但他十分清楚哪里是陆佳的领域边界。他退出他们的视野,不去看也不去听。天地之间,没有谁有资格打扰这一刻。
陆佳停下脚步。
梦医生回头,紧握的双手还将他们牵留在原地,他对上陆佳的视线,从那双明亮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终是没忍住,他弯起眉眼:
梦医生好像正在经历超新星爆发。一百四十亿年前,宇宙就诞生在他的眼中。他笑的时候把银河系化成了一汪春水,春夜里要滚起阵阵春雷,春雨落到陆佳身上,刹那间散作夜空下一颗又一颗的九月流火。
朗月疏风。
他又站回到陆佳身边,陆佳很自然牵起他的手,对他亮眼角的褶子。从始至终,王锴都没见梦医生的目光有落到自己身上一眼。陆佳牵着他走,王锴等了好两步,才跟上去,隔着很远一段距离走在他们身后。
朗月疏风,王锴看向远处的梦医生:
这个人悄悄偏头,面无表情去盯身旁的人。陆佳回看他,他就把头拧过去。不出一会儿又要偏头。
好大一张床。高高鼓起的深蓝色被单下面是高高鼓起的两个枕头,扎进这张柔软的床铺肯定不输于一头砸进温暖的大海。王锴戳戳梦医生的肩膀叫他转头,一个一个拉开墙壁底下的抽屉:哗啦哗啦——手铐红绳乳夹尿道塞实木戒尺和一整套纯黑色皮质调教鞭......全他妈是性爱玩具!
王锴“砰”一下推开上面的大衣柜,映入眼帘的塞得满满当当的纯黑色换洗四件套,下面是,下面是另一套棉被......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俗?梦医生咬自己的指节:
入门的厚绒地毯上摆着两双拖鞋,梦医生低头看了一会儿,把脚后跟从帆布鞋里拔出来,踩进柔软的棉拖鞋里。
王锴把鞋子脱在门外,穿着袜子走进去。
玄关处悬吊着几个简单的装饰架,上面摆放着一些植物,梦医生走近一看:假的,看来主人没时间常常打理。
讲到这儿他停顿一下,好像要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他放轻了声音:
“这年头还有钱是干净的?我不信,可不管我再怎么查它就是干干净净。”
可能就是因为干净所以它才这么小吧。
进了电梯,王锴终于松开梦医生掐出一片血红手印的手臂,头也不回地同他说:
“我刚刚清点完他所有的产业。房子,豪车,地皮,商会......包括他所有的资金链。”
他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瞥他一眼:他不作声。王锴转回眼珠子继续:
西装革履的大高胖子请漂亮男孩先行,又殷勤地要帮他拿行李。梦医生礼貌地冲他摆手。那指骨分明的手指在空中摆到一半,突然按上高大男人的肩头。他压低自己的同时,男人也不自觉屈膝向他附耳。微微吐气的薄唇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那家伙的眼睛被横肉挤没,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王锴看他被在身后的手:那个牢牢抓在手上的小皮箱!他的血压一下子上去!在嗡嗡嗡的耳鸣声中冲过去,迎接没有一丝情感的灰雾色眼眸,和那头肥猪惊恐的叫骂。
他拿破了皮的手去拉梦医生的手,后者也不反抗,任他牵走了。
这句话没喊出口,因为他肩膀一疼,有东西压得他没办法呼吸。只几秒钟,他就重新挺直脊梁骨,继续将自己投入牛鬼蛇神中奋战。
还没等他回完第一页消息,一条简讯被发到他的个人信箱里。王锴打开闪烁的移动终端。
下一刻,他冲出了办公室,直奔前方。
还剩多少地方,可以寻得到他的味道?
在漫天渐行渐远的汽笛声中,这辆车要开向它的黎明。
两个月后
他的脚触到崖地时浑身都在发软打飘,咬咬牙,又一针,他带着梦医生穿过一片矮小的密林,树林尽头的公路上停着一辆画亮橙色腰线的小金人。
他把“昏”着的梦医生放上前座,系好安全带。开锁,打火,挂挡,启动......最高级的贵族轿车又平缓又稳当,要带他远离身后群山的焦糊味。
梦医生最后一次醒来,已经错过最后一次爆炸,剩给他的只有滚滚浓烟和与劳斯莱斯背道而驰的救火车笛声。王锴正犹豫要不要给他扎剩下的最后一针,他看到梦医生平静地解开安全带,从两个座位靠背中间爬了过去。
很快,一样东西被抛了进来。
梦医生不想走动,陆佳就单手托他过去,他看地上的东西一眼,马上冲人摇头。
陆佳笑了,还是把裤子给他穿上。梦医生一开始还蹬腿,直到套上有一点点长的宽松西装裤,才快速安静下来。
不行,他得去问个清楚。
怀中一阵狂涌,王锴几乎被扑出去的梦医生拽下悬崖!他掰过梦医生纤白的手腕,将一直准备在手里的安乐死,一滴不剩地推进血管里!
他一路给他打针。
这和每次送他上那辆迈巴赫没区别。陆佳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在山间即将泛起晨露的空气中,看着轻靠在肩膀里那张越来越小的睡颜,他一如既往地,目送他离开。
其实他还是有点希望他可以再看他一眼——他看到远处的他睁开眼!
——看来今天运气不错,心想事成呀。
陆佳解下戴着小圆环的项链,在熟睡的梦医生的脖子手腕上比划很久都没能套上去。最后他把那个小圆环儿夹进同样从不离身的手账本里,绕几圈,交到王锴手中。
王锴接过那本陈旧的手账本,陆佳有力的手掌在他肩头捏了一下,对他点点头。
太沉了,无论是手还是肩膀。
陆佳笑疯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高纯度杜冷丁。”
他又急促呼吸几下,用过度吸氧去平息情绪,他将自己快速冷静下来,把剩下几支都放进王锴僵硬的手里。
这一吻轻轻落在掌心。
......他是在小瞧他吗?时间静止的这一刻,梦医生静数陆佳的睫毛:他要,他要长在他身上,和他一起腐烂。他紧紧扣住陆佳的手臂,决心把自己嵌进他的骨里。他看到那些发抖的睫毛一颤,就要把近在咫尺的眼帘抬起来——
他没看清陆佳的眼眸,小臂上一痛。
“你亲我一下。”
随着他的眼向他贴近,梦医生飞快抬起右手,把手背死死靠上嘴唇。
他真聪明!这样陆佳就亲不到了。
他失败了!他演得不好!陆佳紧紧把他抱进怀里——他们一同颤抖!
低垂,低垂......繁星黯淡。是天上的河!它随旷野辽阔,它疏远,斑驳......它的怀抱下,最深的夜色里,这一个没有哭,另一个却笑出了声。
陆佳抱着他,眼角一片滚烫。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命?命很重要吗?命最重要吗?
命不重要,梦医生的命贱如纸薄。
他可以给他更重要的,他给他,拿去吧......
所以你靠在他怀里时,不知道“心意相通”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他这时候正在思考怎么再把你推开呢。
最难过的事情从来不是一句“我不爱你”。
最难过的是你与他的灵魂永远也无法得到共鸣。
你曾试图去撼动一座山吗?
山在原地,纹丝不动。梦医生痛恨那些在不久前他还一寸一寸用指尖抚摸过的肌肉,它们干嘛要长在陆佳身上呢?他拽着陆佳的一条手臂:如果陆佳是梦医生,他就抽了武装带上的手斧,给他一条条劈开,打包回去拼起来。
“走!”他去掰陆佳的两个肩膀。
陆佳紧紧抱住梦医生,在热泪中给予他不住的亲吻——他最喜欢的蜜酒,梦医生拿指尖一一接住,收下这一吻一吻的歉意与安慰,开心地一颗一颗吃光。把它们收藏起来吧,尽管此刻他已经不再需要——
所有人都会死,陆佳也会。他可能一个月后死,可能一年以后死,也可能下一刻,手握斧子的敌人就会冲进来,将他们砍个粉碎。但他不在乎了——
只因这一刻他们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