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不是抽气,原来那是一个嗝儿。
陆佳抓着梦医生的双手同他对视。眼前的小人儿在他把真相说出口后,一瞬间安静下来。尽管伴着血红的眼眶与满面泪痕,他还是将自己回归于一尊雕像,玉刻冰凿的脸孔上,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双微微睁大的眼睛。
陆佳知道他正通过这次对视求证,陆佳也把自己的眼睛给他。取证完成后,梦医生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眼睛看。然后,陆佳看他极微小地抽动一下——
“我想要!你不给我吗?陆佳!——”
“我给!我给!但我动不了!我现在动不了!”
“你骗人!”这条溺水的鲸鱼几乎要失去意识:“......你不要我了!”
在俯视一切的状态下自我怜悯,笑谈那一刻是他人生最痛。
他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最痛。
他说来的人没有他的气味,可他还是喊出了他的名字。
一歪头,梦医生把自己靠上陆佳不断起伏的胸膛,要去听他的心跳——
“我只是不知道,来的人会是他。”
他以为是一场游戏,其实是你想把他推开了。
“我知道你是故意让我不信任你的。
“我知道你知道何夕会出卖你。
“我不仅知道,我还故意顺着你的意思玩儿。
他又同他接吻,浅浅地,今天不知道是第几次。他们轻咬彼此的嘴唇,传递彼此的呼吸。亲得时间久了,陆佳想把这个吻深入,梦医生轻哼一声,几乎动情。
他才不要被他掌控节奏,于是扭头逃走:
“嗯,那我也和你说一件事。”
“宝贝儿!宝贝儿!”
他还有脸叫?
“陆佳!我想要!求你......啊!我,我!”梦医生股间淋漓,他抖得像是在漫天大雪的山路上只穿一件单衣行径的人,汗出来,马上就冷掉,他被塞进冰川下两千两百米的海水里——他会坏掉吗?梦医生掐住自己,让精华逆流,不为什么,他得和陆佳一起受罚。
“我不可怜你。”他才不上当。
“你真不可怜我?你真不感动?你真不愧疚?你真不心软?”
“不,我不爱你。”
“我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
“好吧。”
“你别说啦,我不想听。”
“我已经说完了。”
“哦。”
“我想早生二十年。”
“我想早生二十年。那样我就入伍去当特种兵,你还做你的小军医,我受伤了你给我包扎,我要在硝烟飞弹中和你接吻,不管那时候我是不是在流血。
“我不会让你去四所。
对,就这样告诉他他是谁的,越凶他越要往他怀里靠,不要对他手软,梦医生喜欢霸道。
......
梦医生趁陆佳不注意,爬过去熄掉了小矿灯。夜很深了,山洞里的星空随山洞外的星河一同低垂,蓝色更加深邃。梦医生又快速爬回陆佳怀里,陆佳环过他。
是啊,他是可笑啊,他笑话他是应该的。陆佳怎么可能拗得过梦医生呢?
“是的宝贝儿,”他吻他,“我下辈子都还不清。”
得了许诺,可梦医生还不能消气。他好像更加生气了,拿有一点点粗糙的指尖去掐陆佳胸口的肉,给他掐出一个一个小红印,它们看上去和吻痕没有任何区别。他边掐还边骂他:
他问得非常小声,以至于为了掩盖他的懦弱,他把自己用力挺进去。梦医生哑声张了一下嘴,伴随着欲海翻滚的红潮,他从他额头上爬起来,将手抵上他的小腹,自己动作。梦医生居高临下看着陆佳,冷冷道:
“你赚那么多钱,不会找护工啊?”
紧接着那张万年寒冰雕成的脸孔上,又浮现出一个非常,非常,非常轻蔑的笑——每次他露出这个看白痴的表情,陆佳都觉得他很欠操!他死死扣住他的腰,颠得他话都讲不清楚:
“陆佳你知道一年有多长吗?”
梦医生还将额头抵在陆佳额头,用全身去感受他皮肤上滚烫的温度,皮肤下跳动的脉搏。
他如果不知道,他可以再同他说,如果他也不知道,他不吝啬带他一起去寻那些答案。
话可以慢慢说,爱总不能不做。梦医生再度贴上去:礼尚往来,他咬上陆佳的喉结,满足地听他喉咙里呼噜一样的喘息,那么动情。为细细品味这个男人的性感,他咀嚼他的汗水,沿着下颌骨一点一点啃上去,最后往他勾起的嘴角狠狠咬了一口。
陆佳回吻他,湿润的深吻,他们拿舌尖去配合下体交缠的节奏。一吻闭,梦医生把两手搭上陆佳的肩窝,他低眉阖眼,将额头碰上陆佳的额头——
“陆佳。”他轻轻吐气,“你知道一个月有多长吗?
可他离开他的战场也已经很久了。
“对不起。”
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紧紧箍住陆佳的阴茎根部,重重地撸动。哈,石头人加重了喘息。不去理他,顾自轻唤出声,又立马做样子地将嘴堵住,再随龟头刺上敏感点的节奏,将密集的淫叫呼出去。
告诉身下的人:他有多贪婪。他榨他的精,他要吃掉陆佳的欲望,一滴不剩地吃光。
这哪是修行?这是上刀山下油锅!陆佳的手掐红了梦医生的大腿,再次乱了呼吸。可他还是不肯动一动腰。
怎样的千锤百炼,去打造这样一副身体?
这锻炼的已经不是一具躯壳,而是一个人的意志。
所以这样完美的肉身,会因疾病在它还非常年轻的时候被毒素麻痹,会僵化,会萎缩。这个过程不是在摧毁他的身体,那是要将陆佳那让他自己都引以为傲的自尊,蚕食殆尽。
对,就是这个调调,继续下去,因为能让死掉的人再痛起来只有你,只有梦医生的真心。
可是梦医生摸上他的脖子。
线条流畅的胸锁乳突肌——就是他一咬他就会直吸气的脖子筋,它连接锁骨还有小山丘一样的斜方肌,向下,直挺的三角肌,卧踞如伏虎的肱三头肌,肘窝里的旋前圆肌,肱桡肌,桡侧伸腕长肌,桡侧伸腕短肌,桡侧腕屈肌,指伸肌——他最喜欢的,半挽袖子的白衬衣下的小臂肌群......
“我会身体麻痹。就像刚才那样——随机的,任何部分,任何时候,而且时间会越来越长,面积会越来越大,直至全身——”
“所以,你——”
“嗯。运气好,先丧失一些不关键的肢体或器官功能,那我可能还有六个月到一年;如果运气不好......有天突然不再跳动的是这颗心脏——那我大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没有症状——接触时没有任何症状。潜伏期非常长,这病毒跟癌细胞差不多,异变前对身体根本没有任何影响。而且感染率在40%以下是完全可以治愈的,所以说偶尔做做身体检查,没什么坏处。”
“多少?”
“......87%,检查出来的时候,现在,九十四。”
他要死了,他给他宝宝吓傻了。
“对,我要死啦。”他轻轻抱住一动不动的梦医生,“没想瞒你,我本来就要说的。”
要趁他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坦白:
“‘没时间了’,是什么?”
梦医生牢牢握住陆佳扎在他身体里的硬挺,又问了一遍。
那个金属小圆环掉回陆佳心口,他停下一切动作,静靠在平滑的裸岩上,把自己也变成了一块石头。要不是梦医生将左手按在他的心脏上,触摸他炽热胸膛下激烈的心跳,他真有理由怀疑他已经死了,是一具静默的尸体。
“噎—”
他竟打了一个小小的嗝儿。
扑哧一下,陆佳笑出声,当然这次不再是因为急躁。树纹一样的细褶攀援上他的眼角:他的小怪物太可爱,刚刚的样子很像一只被人类乱丢向它的大坚果砸中的松鼠,乐得让人忍不住圈住他。他把梦医生抱进怀里:
“要你!要你!我给你......宝贝儿,我的小怪物——梦医生!!——”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你想痛死谁啊?你是不是想敲烂我的骨髓?陆佳嘴角一抽,都被急笑了:“等一下!真的——
“我腰动不了。”
梦医生看向陆佳的眼睛:
陆佳给他下药了,他是瘾君子而他是毒,要是戒得掉,这世间哪来这么多操蛋的痛苦?
他还在唤陆佳的名字,一声比一声绝望,陆佳的手要掐进他骨头里,他好像要同他比赛,也在空旷的“房间”里大喊:
“哎宝贝儿!你说!”
“陆佳!陆佳!”
——陆佳发起抖来。梦医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难过的,但他特别想问他要不要来一根烟——
他抽那支烟的时候,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很高的位置。
他爱得太卑微,所以他可以在一个很高的位置。
“我也故意把钱的事情给小锴说——
“他肯定会来告诉你的。
“然后你就会来救我,你会把伤痕累累的我救下,然后和我做爱。”
陆佳抱着他,把脸埋进他软绒绒的头发里,呼——是梦医生的味道。
洗耳恭听——
“我知道你是故意把消息放给何夕的。
梦医生闭上眼,嘴角都有些翘起来。他放松地摸上陆佳的脸颊,要去摸一摸他的眼角。
“你真是我见过最铁石心肠的人,梦医生,没有人比你还残忍。”
陆佳轻声地说。
真亏。
吃亏的明明是他,身后的人却突然激动起来。陆佳用了一点力道,梦医生喜欢被他这样箍住,他感受他的轻颤,还有耳朵边上哑哑的嗓音:
“我真坏!”急迫而低沉,“不是吗?故意要你可怜我。”
......不能这样,梦医生不喜欢吃亏,他在这片深蓝色的海里沉默一会儿,决定酸他:
“陆佳,你做爱的时候话真多,你的情妇们知道你这么闷骚吗?”
“你知道我从来没有和除你之外的人上过床。”
“战争结束我们就回你老家,我会修乡下那种土房子,不管导弹把土地炸成什么样子,我都能给你修回来。
“我会定期去医院做检查,我们要活到一百八十岁,我每天都操你。
“你只给我一个人操,我每天都操你。”
尽管射了很多次的性器已经软化,梦医生还是将陆佳重新埋回身体里。他的背靠上陆佳的胸膛,两双腿也交缠在一起。一贯如此,他享受这个疲惫又满足的时刻,享受陆佳从身后追来的吻。耳朵,鬓角,脸颊,颈窝,太阳穴......有时候他也会转过头去,或深或浅地同他交换亲吻。
“梦医生?”
“嗯?”
“陆......佳......陆佳,啊!陆佳......”他显然没预料到这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梦医生上下颠簸:陆佳太硬了,要用生殖器烫死他,他爽到小腹到两股都在不断抽搐。太可怕了,他只要想到自己正和陆佳做爱,芯子里就发软,他没办法再将拷问进行下去,他太想得到陆佳,他只会喊他的名字:
“陆佳!啊!陆佳!好难受......我好难受!”
他几乎要哭出来了——因为他手段下作,明明陆佳一个亲吻就可以将他填满,可他要去求陆佳却只会这招——他清楚地知道生理性的泪水和那些,发自内心的空虚感,这两者天差地别,而且毫无疑问,陆佳在折磨他,他在给他上酷刑。
“所以你要让我被四所的人抓住!所以你要放我一个人去迈特墨菲斯会所!所以你要让我‘意外’得到无人机的消息!所以你要把那傻小子送到我身边——”
“我不准你提他!”他冲他咆哮,把他吓得差点从他身上滚下去。陆佳拎一只狗一样把梦医生揪回来,死死铐住,操他的动作几乎谈得上暴力。他弄死他,他继续吼叫,他在对他的恐惧中得到满足:
“你是我的!!”
“啊,我知道了——”就好像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陆佳,你个死同性恋,你不想让女人看到你的屁股。”
他再度俯身,把这颗被情与欲烧得通红的脑袋掰起到面前,让他同自己对视:
“你知道我多贵吗?一个月?我一个月不工作要损失多少?你准备付我多少?我说我要再一个月的时间,利滚利你还得上吗?还得清吗?陆佳我跟你说你活到一百八十岁!都还不清!”
“你说得对。”陆佳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但他还要狡辩。他有些颤抖:
“但更大概率我会卧病在床,我会手脚瘫痪,我会在一个月内成为一个......废人。喂水喂饭,穿衣铺床......那时候我可能还需要你端屎接尿——梦医生——
“你,你愿意照顾我吗?”
“一个月平均有三十天,也就是七百二十个小时,等于四万三千二百分钟,按每分钟二百四十六个人来计算,一个月内有一千零六十二万七千两百个新生儿诞生......
“人体骨髓每秒钟会生产出两百万个红细胞,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你全身血液要更新掉三分之一,其中会进行上兆次化学反应——陆佳你知道吗?
“全球每个月有四十种以上新药被批准生产,而洋流的最快时速达到四节,三十天它就能横穿半个太平洋,这颗行星将围绕太阳偏转三十度,跑过七千八百三十三万又三千公里,世界有两百多个国家会同时下雪,那么会有多少对相爱的情侣在地球上的各个角落做爱?我不知道,但是燕子会飞回南方的巢穴,荷兰的一万亩花田里会有一亿只郁金香在这个季节盛开——
他们的对话如此可笑,像极了歇斯底里而又惶恐无措的抱怨。
谁不是生来挥拳誓将命运踩于脚下!于是你对命运说:我操你妈!但命运是刀枪不入的白痴——命运说操啊操啊我操你血妈!......
恢复一点点知觉后,陆佳艰难地挺了一下腰。梦医生被他一顶,也按了开关似的配合那些节奏舒缓的抽插,上下晃动漂亮的腰部线条。
打败一个人的从来不是冷漠,从来都是心疼。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医生。”
他把这句话说出口他自己也没有一点自信。他这双稳如泰山的手,杀过不少人;救过的,太多。它们从来是最危急时刻的先锋,是最险峻环境下的保护伞,是最紧要关头的定海神针。
他摸完全是硬茧的手指,又回去摸容易闹痒痒的齿状前锯肌,宽阔的胸大肌,不需转身,他情不自禁时总是去挠的肩胛提肌小菱形肌上后锯肌背阔肌......
身下的人明显一慌!梦医生带着薄茧的指尖摸上像岩石一样盘虬的腹部肌肉,动作轻地要给那里的皮肤刻出血——柔韧,发力时会变硬,它们充血后同生铁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就是这儿吗?
是什么样的训练,能把一个人的肌肉密度改造到这种程度?
沉默,空气里的是沉默。当然还有一丝挖干净腐肉的痛快,陆佳吐出一口浊气:他终于说完了。在他的房间里,他的疾病,他的过往,白纸一张,如今他不再对他存有任何秘密。
你真的把心给他看了。这很像一死了之,残酷地,留活着的人痛苦。
“这么老套啊。”他说。
“......”
陆佳吻一吻他的额头。怎么?他要剜开他的心,现在不敢看?小可怜。
“你......你会怎样?......”
“‘rd193’,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你是医生,应该比我更清楚——是罕见病的孤例。宝贝儿你说我运气怎么样?没得说——
“是三战残留的基因导弹,可能是那些年走私时染上的。谁让我是大坏人呢?老天都嫉妒我比他帅......”
“症状呢?”
好,看来他暂时不想回答。梦医生非常冷静:但你不是一具没感觉的尸体,你还会和梦医生做爱,这太好办了。
“哈啊......”
梦医生颤悠悠抬起不断战栗的腰身。他的洞项来很紧,但他不介意让这个正和陆佳淫荡交媾的器官更销魂一些。绷紧括约肌,到甚至有一点点刺激的疼的程度。他用内部的肉去夹咬,去吸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