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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盯着桌上的菜,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绕了近百里的路,就为了吃鱼?”
宋无忌起身,扶着边栏:“此处风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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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抚过小河,入了山,竹枝斜移,抖下了漫天的披针绿雨。
苏远站在宋无忌身后,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宋无忌头也不回,端着东家的架子,一脸得意:“富态。”
苏远深吸一口气,跟着宋无忌走进一家位置较偏的小酒馆。
挑了个临水的位置,拿袖子擦了擦桌椅。
有人侃侃而谈,有人沉默不语。
“朝廷又要对西边用兵了?不是讲和了嘛..前些日子蛮人的萨满还跟着皇上去了应农山..”
“你有所不知,那个萨满在广掖被人宰了,尸首都剁成了肉酱,拼了好几天才瞧出模样来!”
马车的轴在官道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听起来却并不怎么很刺耳。
苏远跳下车辕,牵着嚼子把马车引到路边的空地上,跟着人群避开疾驰而来的覆甲骑兵。
远处已经依稀可见长安城的轮廓,行人们却只能停下来,缩在路边,等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队伍通过官道。
灶幺回身,严肃的对魄奴说道:“慎言!”
魄奴耸耸肩:“就只在你面前说过...我倒是觉得,陛下对那个春狩的猎户比较感兴趣..东仓的卷宗都要被翻卷边了..”
灶幺打断了魄奴的话,翻身上马,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幸得北风醒,死有注定生有命..”
私下里关系极好的灶幺和魄奴,是这一批九影中的异类。
一个喜好诗词山水怪异吃食,一个钟情于行侠仗义的话本故事。
这是她们之间唯一的秘密。
拿着兽魂的朱由校按照早先的计划,在离凤羽还有百十里的地方就转了道。
眼下师徒二人,一个头戴软角幞头,身着窄袖圆领袍、腰系黑色革带,足下黑色长靴;另一个穿着青布衣裤,踩着布鞋。
谷中路窄,马车只能停在村口。
世人只知道短命的唐二世皇帝,是个痴迷丹道把自己玩死了的昏君,却忽略了他同样是个父亲。
如今能够行动的九影一共有十七人,清一色的年轻女子,更是不会被李世民放在眼里,只当是不爱红妆的孙女在玩过家家。
那些李白鱼自认为无人知晓的动作,早就被兴庆宫看了个通通透透。
九影的出身都是弃婴或者孤儿,经过层层淘汰选出来的。
只要其中有人死了,位置马上就会被补上。
代号永远一样,面孔各不相同。
灶幺临时起意,带着魄奴拐进了谷地,想要让她也尝尝凤羽的特色竹虫。
魄奴嫌弃的看了一眼盛着竹虫的碟子,小声说道:“虽说陛..虽说公子没规定时日,可也不能就为了一盘烤虫子,耽误了行程。”
灶幺翻了个白眼,把竹虫往对面推了推,心不在焉的答道:“茫茫人海,哪有那么容易?
【解落三秋叶能开桃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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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幺唤来小二,询问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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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逐渐升高,暴发户带着小厮走了。
没过多久,临水的位置坐下了新的客人。
广掖,朔阳和中央郡接壤的地方以东八十里,有一处谷地,里面偏安着一个叫凤羽的小村落。
附近的山上有个瀑布,流水一路潺潺,穿过方圆几十里的竹林,把凤羽村一分为二。
自从上一代墨子偶然途径此处,在竹林外面的大青石上刻下了‘不秋草’三字之后,这里就渐渐变成了文人墨客们游玩的首选之地。
“安闲自在。”
“白起也来过,他很喜欢。”
苏远揉了揉鼻子,从背囊里掏出酒壶:“....那就先修个衣冠冢。”
偏头扫了一眼河中的鸭群,心里很清楚那些缅怀的伤感情绪没有任何意义。
何况水里的都是些灰毛鸭子,一只白的都没有。
宋无忌端着茶盅,轻声说道:“人间事就是这样,如果不曾相遇,就没有沉重。”
向着小二说道:“一壶竹叶青,炒春笋,糖醋鱼不要葱姜,我家老爷不喜辛冲之味。”
小二高声唱了菜名,堆着笑端上春茶。
熟稔的在言语间又推出去一道特色烤竹虫,得了几粒碎银的赏,说了声贵客稍等,就识趣的退了下去。
俩人下了马车,一前一后,错开半个身子,慢步走进凤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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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远的视线从河水中收回,斜瞅了一眼宋无忌手中捏着的文核桃,撇了撇嘴:“..别扭!”
“去去去,都成肉酱了还怎么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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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小厮打扮的苏远混在人堆里,竖着耳朵听人闲扯。
有人一脸兴奋,有人面露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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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池就像一个巨大的蚁穴。
山道官道泥泞小道上的车马行人,就是那些不知疲倦的蚁虫,在这里汇集,也从这里离开,从生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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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幺看着魄奴吃完了所有的竹虫,揶揄了几句,起身结账。
牵着马步行在竹林间,魄奴捏着片竹叶小声说道:“你说傅兰辞会不会真变成亲王?”
有时候李世民还会暗中推上一把,然后饶有兴致的观察孙女的反应。
唯一让李世民觉得稍微有些惊奇的,是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出影一右皇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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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于李勉对自己老爹的莫名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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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李世民眼里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小孩子模仿大人的玩闹产物罢了,但却是李勉留给李白鱼的唯一遗产。
先前你在木渎镇呆了那么久..也没见公子怎么责罚...尝尝...”
魄奴皱了皱眉头,忍着恶心夹了只最小的,闭着眼睛塞到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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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盯着桌上的字,又默念了几遍。
摇头制止了魄奴想要去追问先前坐在此处食客的提议,自言自语般说道:“商贾眼里都是银子..定是另有其人。寓意再好,乱刻别人物件...算了..”
此时的灶幺和魄奴一身男儿打扮,正在前往广掖的途中。
那盘没有动过的烤竹虫,在厨房的灶台上呆了一会儿,再次摆到了外面的食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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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幺捏着筷子,夹起一只油肥的竹虫,正准备送到嘴里,却被桌上刻着的一行小字吸引了目光。
于是村中居民里脑袋灵光些的,就弃了砍竹的蔑刀,做起了食肆客栈的生意。
久而久之,大半个凤羽村的人都加入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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