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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平林陌上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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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穿过梅林,抵达岳公平所说的那间「屋子」时,我已经不由得僵立着身子,两眼圆瞠,直震惊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眼前的屋子,与其说是房屋,不如说是一个有篱笆院的小竹庐还比较贴切。

可就是这样一间寻常的小破竹庐,竟叫我此刻讶然地几乎动弹不得,只因这里居然是——

我眯起眼,感觉耳际那处贴紧的力道,不紧不慢,拿捏得当,虽然自指尖传来的温度分明微凉,但却奇异地逐渐使我暖和起来。

见我舒坦得连嘴角都快翘起来了,岳公平便收回手,低声道:「暂且先忍耐一阵,待到入屋後便不会这样冷了。」说完,便牵起我的手,跟上岳冰心等人的脚步。

入屋?

但萧草却回过头,对我投以一计挑逗极的邪魅轻笑:「在下倒觉得,在下不戴会更显眼。」

他低低的嗓音,听上去甘醇如酒般,使人不禁有些微醺,有些……反胃。

他冲我暧昧地眨眨眼,直叫我头皮发麻。

但即使不太愿意,眼下也只有让他施展轻功带我飞出去,才有可能在岳家人醒来前赶回来。

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後,我终於还是舍弃那份不自在的尴尬感,轻轻攀上萧草的肩,让他将我稳当地背起。

我一眼认出那些果实正是尚未成熟的梅子,方才意识到,原来穿过茫茫竹海後,竟还有一层低矮的梅树林深藏在柔柔的碧波里。

我边浏览、测度着周遭景色,不禁边在心底暗暗咋舌起来。

这样排列清楚、井然有至的平林,若不是人为刻意打造,绝不可能自然而然形成成如此。

我左右为难一番後,理智终於被饥饿给压制,当我回过神时,我已经略带困难地开口道:

「我……我去,只是一定要在时间内赶回来,你可有把握?」

见我不过是吃个早餐,却露出一脸欲赴沙场似的壮烈神情,萧草忍不住拍了拍我的脑瓜,而後慢悠悠地背向我、蹲下身,道:「若想保证在时间内赶回,那便请岳小姑娘委屈点,乘上在下这辆人力车吧。」

不行,我不该去,这样太冒险了!就算是古代,人心险恶还是永远不会变的铁律。

但是……上街呐,我还真没见识过古代早晨时的市集,而且上回和岳公平逛街时,除了简单吃了些烧饼外,便什麽新鲜事也没了。

见我兀自低头,满脸苦恼的模样,萧草忽而轻声一叹,慨然道:「唉,看这时辰,大刘酒铺旁的小店肯定开了,那赵老板的面茶呀,可是一绝的香浓,想到就让人犯馋,连烧饼都能多吞几个……」

被砸了一计後,萧草揉着被砸中的额梢,盘腿坐在假山上,苦笑道。

我好整以暇地仰起头,望向他,冷冷一哼:「真是不好意思了,诗音误将萧少侠认做躲在假山里的贼人,是以冒犯了您,真是抱歉抱歉。」

我嘴上说着抱歉,但实际上却是暗亏那日他在白府假山里的种种行径。

假山上,一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嘲讽笑意,朗朗传来。

我眉头一挑,左手忽地又放出个弹指,一粒弹珠大的石子便箭一般地向假山上那人飞去。

「——唔!」

他回瞪着我,低声训斥道:「你这又是什麽古怪念头?是不是平日为兄太过放任你,你便肆无忌惮起来,满心满念尽是荒谬之事?」

见岳公平冷脸一甩,我随即机灵地弯下腰,合掌讨好道:「哥哥莫恼、莫恼,诗音同您打趣呢,别当真、别当真。」

——呼!刚才实在太不小心了,怎麽就直接顶撞了岳公平呢?要知道全:刚才掉在你头上的绝对不是我!

岳公平想也不想,旋即淡声答道:「爹和紫炀掌门与那位故人皆是旧识,带你来此祭拜不过是顺便,从前为兄也曾来此过。」

「原来……那麽今道:「诗音觉得,隐不隐居都无所谓,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就已经十分幸福了。」

岳公平听完,忽而低下头,凝视起我轻垂双眼,满面恬静的模样,陡然似笑非笑地道:「再过两年,你便是适婚的年纪,也该替你寻个好人家了。」

彷佛听见我心中的疑惑般,岳冰心扬起手,指着那片死寂的深水,低声道。

「在……这儿?爹爹的意思是,您那位好友夫妇就葬於池中?」我小心翼翼地确认道,随後便见岳冰心回以我一计肯定的眼神,我便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

——这一汪黑浊的池水,居然就是我爹娘的坟地?

我暗自估计接下来的路势应该只会不断往下,就好像一个盆地的地形一般,只不知这座山谷究竟还有多深。

其实,这座山谷在设计上挺像个同心圆的。

以竹海为外圆,梅林为内圆,若依次推测下去的话,照「梅、兰、竹、菊」四君子形影不分的名号来看,接下来的路上应该还会出现兰花和菊花。

作家的话:

第八章彻底爆字数,所以这次及下次的更文都有4000~5000字左右,请大家耐心享用~

某鸭更完要去休息了,大家看得开心的话,欢迎多留言、鼓励给某鸭力量o▽q!!

「岳老爹带你来此的目的嘛……」

像是想钓我胃口般,他说得既轻且慢,我凝着张冷脸,也不理会他这幼稚的行为,只是静静地等他把话说完,但……

「唉,其实在下也并不清楚岳老爹为何带要你来此。」他一脸可惜地望着我,慨然说道。

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一片茫茫竹海。

是的,竹海,因为这大概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大、最广的竹林了。从刚才自上坡处俯视时,我便已清楚看见这片林子大概有多宽,目测约莫十来个自由广场那麽大,并且全部都是竹子,满坑满谷的竹子。

倘若不是岳冰心看上去没有走迷阵时的谨慎,否则我一定会以为我们现在正处在另一种型态的迷阵里。

这姓萧的也未免太过古怪,明明我已经把对他的反感表现得这麽明显,但他却仍像个牛皮糖似的硬是要招惹上来,好像非要我爆揍他一顿才会歪歪爽爽。

但萧某人却好似没将我腾腾的怒火看在眼底般,开口笑道:「在下可是来为岳小姑娘解惑的,没记错的话,刚才岳院判并没有完全回答出你的问题吧?」

面具下的一双桃花眼,此刻正自认俏皮地冲我一眨着,我再次转回身去不理会他,但却听闻他不死心地在後头接着道:「——难道岳小姑娘不想知道,为何岳老爹要特意带你来此?」

我拿眼狠瞪着来人,伸手打去他的手,怒道:「你站在我後面做什麽?」

来人眯了眯笑眼,理所当然地回道:「吓你。」

「……无聊。」我抽了抽眉角,随後给了他一计凉飕飕的白眼。

推门而出後,我独自走在外边一碧如洗的草坡上,低着头,踢着碎石。

虽然刚才岳冰心并没有完全回答完我的问题,但至少……至少我已经十分清楚一件事情,那即是——我的父母,确实已经双双死去,不会再回来了。

虽然对於父母存亡的希望,不用特意去证实我亦能猜想得到,只是心里始终存着一丝侥幸,总想着只要没见着他们的尸身,便代表他们还是有活下去的可能,但如今——就连这份妄想也已注定被推翻……

接着他继续道:「他们隐居於此,便是不愿让世人知晓他们的行迹,因此为父便没让下人跟着。」

我边听,边凝睇着岳冰心背过去的身子,忽觉得那随着岁月愈发沧桑的背影,与此刻看上去竟有些寂寥,於是忍不住轻声问道:「爹爹既是来看望好友的,怎麽却不见他们踪影?」

其实我明知屋中为何不见故人的原因,可却刻意一问,就好像希望能藉由这样听到他们对我说起当年事发的经过,希望他们将所隐瞒的告诉我,不要让我再装做什麽也不知道。

虽然时间已过去久远,但我绝不会忘记,在那小小的竹庐里,曾住着一对年轻恩爱的夫妻,和他们的小女儿。

只是後来某毕,我便接着开口道。

「何事?」他望向我,回道。

☆、章、捌 祭灵·上

待到岳公平出得迷阵後,岳冰心便再次领头,引着我们向前方的下坡路走去。

途中没有任何一人对我们将要前往的地方感到疑惑,就好像所有人打从一开始便知道,这一次所行的目的地在哪儿般,就独独只有我满肚子不解。

我初投胎转世後那第一个家!

一瞬间,我望着眼前熟悉极的屋舍,忽然感觉自己又回到当时的回忆里,不可自拔。

我想起深埋的记忆中,有座小小的篱笆院和简陋的破竹庐,一直被我下意识地搁在脑海里,尘封许久。

听得这个关键字时,我疑惑地昂首看向岳公平,却见他只是执着我的手,一言不发地平步向前,似是没有回答的意思。

我收回视线,乾脆不再多问,只因依他刚才所言推测下来,我想今日的目的地不用多久就快抵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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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林子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园林,而是整整一座偌大的山谷呐!倘若要经由人工将整座山谷拓开来,再植满泾渭分明的梅竹树海,那该会是多大的工程!

随着笔直绵延的十里长林一路深入谷底後,气温逐渐降低许多。

此刻我只穿了件薄薄的春衫,因此忍不住一个激灵,浑身颤了起来。岳公平见我寒得发抖,便俯下身替我揉起耳肚子。

临走前,我发现他还带着那张醒目极的青铜面具,因而好奇道:「你戴这面具出去不会太显眼了吗?要不要取下来?」

自从发现这人g" />本也不遵守璇玑g" />的规矩後,我便知道戴不戴面具,其实对这人而言一点差别也没有。

况且若是有人藉由面具认出萧草,进而发现我也一同溜出岳府,那我不被岳家父子扒皮抽筋才怪!

「啊?」

我迷惑地望着他现在的动作,再考量刚才他说的话,这意思是不是代表他要背我?

「上来吧,小师妹,大师兄这匹马不仅速度快,且坐起来——还挺舒服的。」

「——别说了!」

我急急喊停,就怕他再说下去,我的肚子就要开始打雷鼓了。

萧草笑眯了眼,询问似地望着我,像是在等待我的决定。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出来了,萧草闻言後又是一阵失笑。

他冲我眨了眨眼,问道:「这个时辰里,岳小姑娘怎麽没同岳夫人练功去?」

我难得老实地回道:「因为今话时还总要耍着人玩,我这样偷偷和他溜出府外,要是发生什麽事了也没人救我,且更惨的是,届时g" />本不会有人知道是这小贼下的手呀!

令人快意的闷哼即刻传来,我旋即得意地咧起嘴角,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哼哼,没想到吧,我刚才低身捡腰果子时,顺便多捡了颗碎石,就是以防第一招没打中他,我还有出其不意的第二招连攻,趁他松懈时便轮番砸将过去!

「唔,岳小姑娘好身手,这第二发来的又快又急,若是你砸来的真是毒兵暗器,在下这条小命可就不保了。」

我神色淡淡地弯身拾起腰果子,下一刻——扬手飞快地朝假山上猛力一砸——

只见腰果子在空中急速飞跃了起来,但却在下一瞬间,即被一只大手轻松一掐,牢牢固定在两指尖。

「——岳小姑娘起得这样早,莫不是知道在下在此,才特地私来见在下的?」

幽幽密密的竹青在山风的拂撩下,屈屈伸伸。我们一路笔直而行,沿途中时不时得将一些叉出的竹枝拨开,穿林打叶地过关斩将,省得每走几步便要被那些摇摇摆摆的枝子连拍巴掌。

我仍旧走在岳公平身侧,不时替他隔开枝条,净出道路。岳夫人和萧小贼这回没有像先前那样打趣我,我暗自猜想,也许是竹林里沉静清幽的氛围感化了他们,因此倒也乐得轻松,一路享受起这凉爽恬静的古绿。

当我们走了将近小半个时辰後,四周的林木开始由青竹转变为一丛丛结满青绿果实的矮树。

闻言,我即刻张大了眼,扭头瞪着岳公平,道:「太快了,诗音不想这麽快嫁人,最好……就让我嫁不出去吧!我想永远陪在爹娘和哥哥身边,一辈子都不离开岳家。」

这话说出来,其实就显得有些任x" />了,但此时此刻,我十分明白自己并不是在撒娇,而是打心底这麽希望着,可这并不代表岳公平就能接受我这个想法。

果然,就在我说完这句话後,岳公平那本还略有些暖意的冰脸,立刻就降温了十度有馀。

不理会我咋舌的表情,岳冰心面色凛然地踱至池畔,而後缓缓伏下身,以既虔诚且恭谨的姿态,向池水深深一拜,而其他人在见到岳冰心两脚跪地时,便也二话不说地齐齐跪下,与岳冰心一同向那幽黑深邃的池水一拜。

我虽然对众人那古怪的行为尚不明了,但仍旧煞有其事地与大家一同动作,直到许久後岳冰心直起身,我们才一同站起。

就在我半道:「哥哥可知道,爹……为何带我来此?」

可当我们沿途来到谷中最深处後,一路上却连半朵兰花和菊花都没有见着,仅有一滩如池塘般大的死水,因是位处谷中最低处,所以长年来不知积攒了多少冰凌凌的雨水和泥沙,看上去灰浊浊的,毫无生气。

岳冰心领着我们来到水潭前,便停下了脚步。我愣愣地望着眼前一汪池水,不太了解岳冰心说要来祭拜,却怎会反倒带我们这儿看水?

「今日所行目的,就在此处。」

☆、章、捌 祭灵·下

亭午过後,我们再次上路,向这谷中更深处走去。

经过了外围的竹、梅双林後,我们刚才所抵达的竹庐,便是位於一片向下蔓延的草野上。

我即刻绷起脸,想也不想就转身离开,不再理他。

——诸位乡亲父老我在此发誓,以後我若在听信这小贼一句话,就罚我狠狠爆揍那王八蛋一次!以此为据!决不违诺!

我一气之下,走得太急,因此没有听见身後那远远传来的一声轻叹,失笑着慨然道:「唉,心急丫头,我可还没把话说完呢。」

闻言,我不觉脚步一顿,也不知是因为他的话成功吸引了我,还是因为听到那句违和的「岳老爹」而觉得有些好笑。

我终於回过身,以一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眼神看着他,静静等他说下去。

见我打消离开的念头,他那始终微翘的嘴角又愉快地上扬了几分。

由於此刻我心情正差,不想理会他,便越过身去就要向屋里走,但下一刻却又陡然被他大手一拉了回来,害得我慌乱间狼狈地踉跄几步。

他一手轻托着我的手臂,替我稳住身,待到站定後,我才抬起头,扬声怒喊道:「——你到底想干嘛?!」

没了旁人在场,我连带客气、礼貌及那声「萧少侠」都一并省略了。

我站在轻拂的山风里,出神地发起愣来,因此浑然没注意到身後有个人影正鬼鬼祟祟地接近着。

待我正寻思着该回屋里时,才一回头,便见到一张放大的青铜面具乍尸般地耸立在眼前。

我吓得当场倒退数步,险些放声大叫,但就在出声前,一只大手已经先一步掩住我的嘴,害得我硬生生堵得差点胀气。

但岳冰心却依旧没有松口,只是目光缥缈地望着窗外,幽幽道:「为父来此,是为了祭拜他们……」

话音一落,屋内的气氛忽然便沉重起来,使我不觉止了声,不再多问。

之後我们简单地开始用起早膳,而我则因现下心思满腹,没什麽食欲,是以随便用了点果脯後,便以出外赏景为由退去屋外透气。

「爹,诗音不明白,咱们此行的目的究竟为何?这里又是哪里?女儿知道,此处绝不是灵犀涧,为什麽我们要支开下人,私自来此?」

我积攒一路的疑惑到此终於找着问话的机会,於是便一口气全吐了出来,毫不拐弯抹角。

岳冰心冷冷地与我笔直的目光相对视後,方才缓缓说道:「此处乃是为父一位好友与其妻的隐居之所。」他边说,边起身踱至窗边,一如当年他来此时,总喜欢站在窗前的位置,独自沉思。

若在经过刚才那道迷阵後,还有人同我说,咱们这次出来只是单纯的踏青,我一定给他一嘴巴子,听他胡扯!

别告诉我这七星王朝的人,平常爬个山、过个阵法都是理所当然的事,若不是我们将要前往的地方是个极为隐密的所在,才不会有人无端在半山腰设个关卡给人跳。

我沉默不语地静静跟在队伍之中,打着什麽也别问,等去了目的地便能知晓一切的算盘,一路上安安份份地跟着,顺便打量起周遭的景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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