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院房間很簡單,一個小窗、一張鋪著厚棉床墊的石床。
方才的女人是妓院的管理人。
隨羅馬軍隊歷經千辛萬苦來到龐培,那女人就和從小服侍的小姐分開。
「滾。」沙爾汶不客氣的趕人。
沙爾汶看著窗外也沒說話。
醫生和女助手交換眼神。
「沙爾汶要是說不中聽的話、做不適宜的事,妳不必忍耐。」女助手把藥水和夾著棉花的鐵夾子交給醫生邊說。
「一片漆黑的茫茫大海裡目前只找得到我這個醫生。」
沙爾汶不高興的踱步到窗邊。
「傷口有點發炎。」
女助手沒有說話,只給了一個曖昧的微笑,上前把白明月衣服拉開,檢查包著傷口的繃帶。
「叫他轉過去。」男人對轉身從包包裡拿出器材的女助手說。
「沙爾汶,你聽到了。」女助手把剪刀遞給男人,露出一個看好戲的表情。
「我的行李呢?」她坐著沒動。
「在房間。做什麼?」她可是想跑?
「。」白明月不想讓他知道她的不適。
「是。」
白明月連看沒來得及看到船員的臉,沙爾汶立刻關上門。
「來吧,妳來不及喝咖啡就睡著,又快錯過晚餐。」沙爾汶走進開放式的廚房。
多久之前吃過止痛藥?當她在心中問自己的時候,才驚覺外面已經是黑夜。
門外敲門聲吸引沙爾汶的注意力,他前去開門。
他沒有看到她臉上那一瞬間的表情。
「真的?」女人疑惑的看著她口中的小姐。
「妳來自漢?」
「是啊,從小和小姐一起長大。」
「抱歉,讓妳等我等到睡著。」
他直起身子站好給她一些空間。
「你你找我來所為何事?」
光看室內裝潢還真看不出是在一艘超級大船上,外面陽台之外那一片藍提醒她外面是一大片藍天和海洋。
「白明月、白明月。」
一個男聲有點著急地喚著她。
「請進。」
船員動作很快,白明月沒有時間遲疑或逃跑,回過神來已經在室內。
「您想喝些什麼?」
「請往這邊走。」船員讓白明月注意力從遠去的直升機轉到現實。
「去哪?不是只讓我們使用餐廳?」白明月心中的警鐘大響。
「殿下找您過去說話。」船員必恭必敬的說。
世界號附屬的小型船隻也將需要完成後製的攝影團隊和平面設計團隊先行送出。
白明月雖然很想立刻離開,不幸的只能服從留下,直升機不大,只能搭載王妃、王妃助理、安全人員一位、王妃的一小件行李和各人隨身包包。
王妃指派白明月留下做一切安排的最後確認,確定行李和所有人都離開世界號。
之前發生的事幸好王妃沒有解讀成她引誘沙爾汶王子。
實際上記者朋友被迫退出後她應該要立刻找個理由離開,但是這樣就無法找到證據平反。
她不甘心所以繼續留下。
白明月看在眼裡,臉上掛著冷漠神情跟在王妃和其助理身後,裝作沒看見他。
「您的要求我已經請人去辦。」沙爾汶不動聲色地說。
沙爾汶身旁著白色制服的船員拿著名單一一向王妃助理、化妝師和白明月確認姓名。
其他工作人員和行李已經先由小船接上世界號。
看到白明月,他心中大石放下一半。
她身上的刀傷雖然不深,可是她不顧他的反對,不好好養傷一定要回去工作。
「妳們走吧。」
「不行。就算怕暈船還是得走。」王妃助理看著攝影工作團隊其他人陸續上船,搖頭拒絕白明月不想上船的意圖。
天知道白明月根本就不是怕暈船。
「不好了。」
歐洲最高活火山、位於義大利西西里島的埃特納火山爆發,噴出火山灰、引發一百多次小規模地震,火山附近能見度太低而實施空域管制。
而正在當地拍攝的王儲妃一行人受困。
尤里斯?阿爾琲將軍點點頭,暫時從妓院後門離開。
身為將軍讓人發現他出入妓院後門並不光彩,要是傳到政府高層耳裡更有損他的形象。
但是她身為他的所有物,他並不想讓她難堪從大門進出。
更何況是幾世紀前的事。
好幾百年的回憶裡或許他有記錯的地方也說不定。
報紙上新聞也令他不安。
沙爾汶看一眼筆電螢幕上的撒藍。
「往後嘴巴緊一點。不要洩露我的行蹤。」
「是。」
世界號是一艘可以移動的國家,是世界上最大的私人所有住宅遊輪,擁有165間私有公寓,約有45國不同國籍的居民在船行駛時長期或短期居住在船上,會在不同港口停靠。
世界號的居民非富即貴,就像買房子一樣,買下上面一個單位,就可以當起無國界隨時移動的世界公民。
而沙爾汶正在這艘號稱移動國度的超大遊輪上面發火。
自從白明月要求立即出院而和他不歡而散,沙爾汶十分不安,沒有一天睡得好。
全因為她在醫院昏睡的時候喊出的名字,尤里斯?阿爾琲將軍。
他曾聽聞中國人有三世姻緣或七世夫妻的說法,白明月不知可曾聽過。
其任職的報社就旗下一名多次得獎記者文章造假事件表達歉意,並發表長達23頁特別新聞報告。
這起事件對媒體聲譽來說,不啻是一大打擊。
對一個記者來說更是職涯終結。
現在已經到沒有辦法救回出版集團已經做出的決定,而王妃依舊從容應對。
第一期刊物還是照常進行。
約好的拍攝在義大利西西里島。
出院後的白明月忍著不適依舊忙著時尚刊物和王妃出席各大時裝秀秀場,同時震驚的發現沙爾汶的所做作為。
王妃的中東時尚雜誌根本都還沒出第一刊就被通知不用再做下一刊。
他說王妃很忙。根本就是因為王妃忙著做最後努力想挽救他幹的好事!
「躺下,突然坐起來傷口會裂開。」他看見她腰間紗布滲出粉紅色急急扶她躺下。
「傷口?」她忍著痛問。
「妳不記得嗎?妳離開我的旅館之後在路上被持刀歹徒捅一刀。」
白明月定睛看著眼前男人。
不是那個大將軍。
「沙爾汶?」她困難的開口。
「先不要討論那個。」箭在弦上容不得她想盡辦法躲避。
他的吻蠻橫又強硬。
手臂緊緊圈住女體。
這個醒不來的夢還真麻煩。
「我什麼都不記得。」
「妳和她聊聊。」將軍轉身想離開。
「沒有。如果那麼想的話就不會帶妳回來。」
帶她回帝國不是簡單的事。
讓她一個奴隸身份外國人有妻子般待遇也得通過很多質疑聲音。
她站起來,尤里斯脫掉她身上長袍。
薄紗把女性玲瓏身材全部暴露在他眼前。
站在他雙腿之間皮膚敏感的起雞皮疙瘩。
不屬於她的身體正敏感的抵著薄紗。
尤里斯?阿爾琲推開門進入。
他出去喝酒後看著她眼光變得不同。
但是姿色不錯的女人通常沒有選擇,高官商賈會討人情要去當情婦。
這個時代男女在婚姻之外有眾多情婦和情人不算奇特。
由於在專門評鑑古董的機構工作一段時間關係白明月知道女人口中的大秦是指羅馬帝國。
女主人的母親在父親要帶領商隊出門之前因病過世,父親因為一去要好幾年,家裡又沒有其他手足,於是讓女主人和婢女假扮兒子和書僮,混在商隊裡。
商隊在快到大秦邊境時遇到盜匪,將軍路過救了她們,但是也變成俘虜。
在被俘虜的期間,女主人原本就會和婢女以簡單大秦語當成兩人之間暗號溝通,所以很快就能向婢女和將軍學會流利大秦語言,也教其他漢人。
還來不及反應,一個女人驚愕不已的聲音和溫暖的擁抱襲向她。
「輕點,她還沒完全復原。」尤里斯?阿爾琲托出聲阻止太過熱情的女人。
「您這是什麼意思。」女人往後退開,仔細的看著他帶來的女子。
將軍據說很寵愛這個女人的女主人。
女主人的母親出身絲綢商家,父親則是官宦之家,女主人自幼就很聰明,母親家出售大量絲綢給大秦國,大秦商人和使者短暫停留之時教過年幼的她大秦語言。
妓院管理人則是被拋棄的孤兒,可能有大秦血統,原本就懂得大秦語言,大秦商人據說在前往漢的路上撿到帶至女主人家,因為年齡相仿被留下當婢女。
「嗯。」白明月沒打算把她和沙爾汶的糾葛多做解釋。
簡單消毒上藥把傷口包回去之後,沙爾汶打算送醫生和女助手離開。
「我們就在隔壁,有需要求救的話。」女助手又曖昧的對白明月笑。
「跟我說說我們怎麼會來這裡。」
白明月呆坐在小小房間裡等尤里斯?阿爾琲將軍。
她喜歡聽故事,不過那女人告訴她的故事讓她感到悲傷。
見白明月還是疼痛,女助手從醫生的包包裡找出止痛藥,隨手拿走沙爾汶放在桌上的礦泉水和杯子倒了一杯水和藥一起拿給白明月。
「做人不必這麼拼命。」醫生對白明月說。
正被女助手扶著吃藥喝水的白明月不知道是痛傻了還是沒力,看不出表情。
白明月沒精神也沒心情細想眼前男女為何在船上又為何能像損友般和沙爾汶相處。
「好痛。」
「你這庸醫。」聽見白明月喊痛,沙爾汶忍不住說。
「做什麼?」沙爾汶把食物端到餐桌,抬頭看著她追問。
她忍著傷口疼痛,臉色慘白,額角微微泛出汗珠:「我有點不舒服。」
「不行。」沙爾汶不讓眼前的男人拉開白明月的衣服,要男人帶來的女助手上前拉開白明月腰間的衣服。
白明月這才發現沙爾汶捲起襯衫袖子,西褲外圍著專業廚師又白又長的圍裙,上面還掛著一條口布。
進入這間房間白明月就注意到和一間公寓沒有兩樣,只不過想不到沙爾汶真的會自己下廚。
他背對著她忙著裝盤。
「王儲妃旗下所有工作人員都依照您安排離開。」船員出現在門邊。
「什麼?」白明月睜大雙眼。
「謝謝。」沙爾汶點點頭。
白明月有點驚訝於自己聲音的沙啞程度。
「妳是不是病了。」沙爾汶知道她這幾日進行拍攝工作都在外面吹風曬太陽。
「我很好。」白明月想站起來卻發現沒有力氣。
她睜開猶如千斤重的眼皮。
沙爾汶有點擔心的臉在她眼前放大。
她嚇得往後退,不過背後的沙發擋住她的去路。
「給我一杯水和一杯咖啡,謝謝。」
白明月原想拒絕,不過她真的又渴又累。
船員退出門,她看著空無一人的室內。
船員的態度令白明月更加不安。
王妃和沙爾汶表面上很平和,檯面下波濤洶湧。
白明月被領到一道門前,遠離船長提供尚未能離開船上的工作人員休息之用的餐廳。
不情願的白明月不得不懷疑王妃是故意留她下來當籌碼。
王妃略為知道沙爾汶和她之間的不堪事件。
現在沙爾汶和王妃對上,她很可能變成兩人之間能用的標的物。
他一個人就算要來妓院享樂也只會光明正大走正門。
「小姐,您不需要這樣和將軍作對。」
「我什麼都不記得。」
在王妃工作人員暫時當作休息之用的船上豪華餐廳裡,白明月和王妃助理與工作人員被集合到王妃面前。
「無論如何我們都會完成第一期雜誌。」
確認所有人都安全,王妃分派好接下來的工作,隨即由世界號上配備的直升機帶離。
「做得好。」王妃點點頭。
沙爾汶領著王妃往前走。
白明月默默跟著,知道沙爾汶在王妃面前不會為難她。
現在她應該也已經發現王妃的雜誌要停刊、她的記者朋友失業。
「謝謝你的馳援。」王妃對迎接她的沙爾汶說。
面對讓她失去雜誌社信任的人,王妃依舊不慌不忙。
沙爾汶墨鏡後雙眼看著快艇逐漸駛向世界號。
王妃一如往常驕傲又優雅的站在船長旁邊。
他搜尋白明月身影,她和王妃私人助理和化妝師正坐在船尾的座位,距離太遠,他看不見她臉上表情。
「我不要。」白明月知道來人是沙爾汶派來的。
「快上去,有人來救要趕快走。」王妃的助理把自己的行李和工作用品提給小船上的工作人員。
後方的山不斷冒出深灰色煙。
義大利最近又挖出古羅馬遺址。
手機鈴聲打斷他的冥想。
「撒藍。」沙爾汶聲音不甚愉悅。
沙爾汶闔上筆電,走到陽台上吹風。
是他想太多了,白明月不可能記得過去的事。
甚至,他連她是否是同一人都無法確定,畢竟這世上長得相像或氣質雷同的人是有的。
「該死的。」
沙爾汶國家的國王,也就是沙爾汶的父親大概是從王儲那裡聽聞王儲妃雜誌胎死腹中的事,毫不懷疑直接問沙爾汶是否為始作俑者,也要他低調收斂霸道作風。
「殿下往後謹慎些來得好。」
雜誌拍攝讓白明月忙到沒有時間多想,體力上的負荷加上傷口還在癒合中,她可是用盡全力存活著。
她沒有時間去想那個怪異的夢和沙爾汶,就算偶爾有一秒鐘想起來,也很快會被現實戳破那樣的白日發呆。
王妃的雜誌出身未捷身先死,她接下來的工作和薪水甚至情報收集都還是未知數。
歐洲的新聞報導皆稱其坦承在紙本和網路版的十幾篇文章造假後已請辭。他曾任自由撰稿人的其他主流媒體,也開始調查他供稿文章是否有造假情事。
多次獲調查新聞獎項的記者就這樣被熱愛的工作流放。
白明月因此決定不能輕易放棄一定要努力找出證據證明記者寫的東西完全是真的,還記者朋友一個公道。
「你要把我放在這裡?」白明月拉住他。
「他會去酒館等妳。妳想知道什麼我都跟妳說。妳之前常來找我的。」
女人拉下白明月的手,向尤里斯說:「我會帶她去樓上等你。」
她當然沒有錯過。
她不願意認輸,靠止痛藥硬撐。
而她也發現記者朋友的職業生涯被沙爾汶徹底毀滅。
「反正妳就跟著我。」王妃是這麼跟她說的。
她也聽說是沙爾汶不希望王儲妃生活太過張揚,於是沒有跟王妃討論就以國家的立場與出版社協議停刊。
她不知道沙爾汶到底給雜誌多少好處。
「為什麼是你在這邊?王妃不知道嗎?」她立刻回想起發生的事,經過上次從沙爾汶倫敦公寓被帶走,她知道王妃不會容許他出現在這鬧醜聞的。
「醫護人員通知我的,妳有我的名片,記得嗎?妳受傷後我通知過她派人來,王妃很忙,我今天只是剛好過來看看。」其實他天天都找機會支開其他人到醫院看她。
她醒來之後不久,沙爾汶就消失無蹤。她沒有去深究自己心裡是何種感覺。
「妳在醫院。」
他按下床邊的叫喚鈴。
「好痛。」她皺眉,回到現實瞬間,腰間的痛感令她想躺下。
白明月睜開眼,白色的現代天花板和醫院特有的消毒氣味,讓她醒來就處於驚愕。
「白明月。」沙爾汶拉住從床上坐起的她,阻止她的大動作拉扯傷口。
她可不是他,刀傷、槍傷對他來說不算什麼,白明月是個皮細肉嫩的女人,可是要痛上好些時日。
「那為什麼要在這裡。」
「這裡比較隱密。」他避重就輕。
「你有事瞞我。」白明月畢竟不是身體主人,思考方向不同,沒那麼好騙。
「別怕。」
他把手放在她腰間,讓她坐在他腿上。
「你你把我當成青樓女子嗎。」
脫去長袍掛在床頭如貴妃椅的椅背,他在她旁邊坐下。
「站起來。」
如果剛剛那女人說的都是真的,她沒有理由替身體的主人拒絕。
但是她無法確定龐培是否為龐貝城,這些人被俘的真正原因也不明。
房間裡的春宮圖讓她臉紅起來。
長袍之下,她只有單薄衣物。
有些人途中就病死或是凍死,隨意被拋棄在野外。
活到抵達大秦的人,如果學不會語言,就只能淪落當奴隸和妓女被販賣到各地。
學會語言的人,男人當隨從或勞工,女人當女僕或勞工。
「她撞到頭,如果失憶不是裝給我看的,那她並不記得妳。」
「小姐,是真的嗎?」
白明月只能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