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领头的骑兵见状,低骂了句狠呸着,他拍了拍自己被掠夺来的金银财物压得下坠的马鞍,又不死心地催马想要顺着林道下去再看几眼。
玄庚长身立马横在窄道中央没有动,只是若有所思地垂着被四方玄纱遮盖的面容,手中长刀泛着冷光微微扭转。
“头儿…头儿,咱还是回去吧。”
玄庚驾马停在林道下坡。头顶残月高照,他抬眸去望这群零落的骑兵,指节默默转了转已然出鞘的冷铁长刀。
“哎哎,别动手!”
满身是血的领头骑兵连忙收了弓,战栗地嘿嘿笑着又去看了眼他身后的林道,“这位小爷,我是想问,你若是在这山林间清扫,刚刚可有看到一名岭寨遗民从这附近逃走?”
他对烧杀抢掠并无兴趣,只是尽了职责去替主子扫荡外围。此刻见对方并无敌意也不打算碍事,双腿夹了夹马背打算掉头就走。
“哎我说,林子里的那位!”
刚刚提醒同伴的那名骑兵却主动叫住了他,赤服的年轻军士仔细借着火光辨了半天,这才在右手边窸窸窣窣的竹影里看到了一抹骑在马上不动的瘦高身影,当下又唤了一声。
他对待自己一向是粗暴的自惩态度,每一下都毫不留情地捅在伤势处,直捅得他眼前发黑下身撕裂般的痛。可就算是玄庚毫无欲望,但被肏惯的肠肉还是殷勤地迎合着自己发狠扩张狠捣的双指温温吞吐收缩。
瞧瞧,多下贱的身子。
自己如今的身子已经烂成这般模样了,也难怪新主子会嫌弃他卖不出去价钱。
她说让自己在床上等着…想必回来是要玩他身子的。玄庚思索至此忍着烧意抬起右手,张嘴含住两根手指抽插吞吐片刻后,左手掰开大腿将带着涎液的双指毫不留情地插进后穴,提前来来回回搅动扩张起来。
他做这些事时并无什么情欲和感想,只是面无表情地将手指顶进肠道深处时,仰着戴了项圈的脖颈微颤,穆然记起梦中那抹雪色的身影。
战马长啸,冷铁刀背上沾着的鲜血飞溅在空中,刀光打着旋收归入鞘。风自竹林间穿梭而过,他毫不犹豫地抬臂开弓。
“咻——”
湿热的风微微掠起他遮面的玄纱,鸦羽翎箭劈开墨竹射向黑暗尽头。林间不远处凌乱的几处马蹄声忽的止住,似是被这莫名的一箭惊得停下了向下疾驰的脚步。
刀柄一沉,玄庚低头,见一只苍白的五指虚弱地覆在他的刀鞘上,溺水脱力到几乎晕厥的苗寨女孩救命稻草般紧紧扣着她唯一能抓到的东西,乌发散乱贴在她白得吓人的脸上,双眼紧闭似是已经半昏了过去。
年轻的死卫默然盯着她,他忽的觉得,也许自己并不是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
苍冷月色一闪,仅仅片刻的余光中,他似是看到那抹雪色的影子挣扎着攀上了岸边的一丛青芦。涧流带着浪急急从她身后扑来,白浪吞没那抹身影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山岭尽头寨火呼啸,玄庚身子猛地一僵。
电光火石般的一瞬,他调转马头朝着涧流策马奔去。残月凌乱地倒映在涧流间,杀人追命的沉默死卫御马急停在涧边翻身下马,抬靴径直踩入水流中。
女孩似是重伤后脱力跌入涧中,满身繁复的银饰此刻仿若道道印在身上的催命符,浸着冷水将那抹娇小的身影吞得直往下坠。
玄庚又看了半晌,抬手收刀归鞘,默不作声地打马掉头朝林间行去。
根本不用他出手,她很快就要死了。
他很快便在黑暗中捕捉到了一丝动静,神色微凛,压身打马朝那抹微不可察的哗啦声疾驰而去。忽然,玄庚单手握紧缰绳猛然急停,身下黑马前蹄堪堪立在一处陡坡,朝下望去。
“——!”
残月下光影昏暗,自他林间下方响起的水声微弱,雪色的裙袂在生着细小白花的涧流中上下浮动着,缠着银丝苗铃的乌发墨画般半浮在湍急水面上,混着雪裙翻飞又沉没。
“那寨子里的东西还没被抢完,犯不着为了个南蛮子和自家的闹不快…”对方似是飞快看了他一眼,低喃嘀咕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在了玄庚的耳间,带了些战栗和嫌恶。
“这人可是死卫啊,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沾了要倒大霉的,咱还是回去吧!”
领头的骑兵轻叱一声皱眉,犹豫了片刻终于不情不愿地调转马头,长鞭一甩拍马上山,和剩余的骑兵绝尘而去。
玄庚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做了梦。
他梦到了八年前的南伐。南国墨绿的竹林在玄夜残月下层层叠叠,山岭间火光一处挨着一处燃了起来,把还未烧着的竹林映得通亮。
马蹄声震鸣,他头戴黑纱斗笠一身玄衣驾马自山林墨竹间急急穿过。繁多的竹影零落,在他暗纹的劲装上闪掠,耳边遗民奔逃的惨叫从山岭尽头的寨子里纷乱响起。
尚还呆在原地的一名骑兵惧怕地喊领头的那名弟兄,小心翼翼地看着残月竹影下黑纱覆面身如鬼魅,明显没打算让路的男子,身子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他有些结巴地拍马上前,拉住了同样忌惮玄庚不敢轻易过去的带头骑兵,低声道,“这么陡的山道,那苗家女子身上有伤,八成是已经掉到哪个山涧里死了。”
玄庚默不作声地握着刀,余光看到赤服的领头骑兵犹豫了一下,又被身侧的人边使眼色边拉过去。
玄庚没有说话,这几日他在附近杀的南国残兵已经不少。不眠不休导致他的记忆有些昏沉,一时也没有想起那些人里究竟有没有混了什么遗民。
对方见他毫无反应,只得再加提醒,又愤愤地骂,“是个苗女,那身衣物值钱得很,若是你看到了不会没有印象。他奶奶的,那小妮子是个蛊苗…不知是用了什么妖术逃起来诡异非常,我们追了大半夜都没能找到。”
玄庚眸色微敛,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对方骑队鞍袋里鼓胀到几乎溢出的银器珠宝,又记起刚刚急晃掠动的竹影,默不作声摇了摇头。
“喂,我知你是老郡王养的死卫不能露面,但咱们姑且也算是同道的军爷…出来说话总归是不碍事的吧?”
他话音落毕等了半天,直到身旁的同伴开始不满地催促起来时,这才看到那抹身影从竹林间出来,骑在黑马上面对众骑兵,斗笠上玄纱微晃。
豁,当真是个死卫。那名骑兵打量一番后在心底暗道一声晦气,脸上表情不易察觉地带了些嫌惧。
他座下的黑鬓马前蹄高高抬起,战马嘶鸣着停在原地。玄庚沉默地收弓,夹紧马鞍让急停的马儿缓步靠近对方,戴着革皮手套的五指重新握上缰绳。
“靠…鸦羽箭!弟兄们,这附近有老郡王的死卫!”
他还未逼近便听到对方骑队传来一声低低的呵斥提醒。玄庚五感通识都属上乘,稍微敛神便注意到不远处的狭窄林道上散落着几名赤服玄领的骑兵,看制式似是尚还在寨子里清剿残民搜敛钱财的那几队人。
那个苗寨的女孩,若是没有死,想必也该和把他带回来的这位大人差不多年纪罢。
可惜还是死了。他救她那日之后恰逢北郡府下令进寨,连绵不绝的火光在苗疆竹寨间整整烧了半月有余。她那么弱小,就算能活过当夜,也必然逃不过北郡府军接连数日奸淫掳掠的暴行。
男人思及此处,忽的猛然将指节捣进伤势还未好清的穴道深处一下下狠顶,直顶得他窄腰轻颤,身上锁链哗啦响着。
男人再醒来时,周身已经微微泛冷。
盲目导致的黑暗让他分不清自己昏睡了多久,他撑了撑小臂抬头感觉身子有些发沉,索性还保持着躺下时的姿势,侧卧蜷缩在榻角。
应是昨夜着了冷风烧起来了,但还在能承受的范围内。玄庚又缩回塌上闭着眼扯了扯褥子,昏昏沉沉地挨着身上一阵阵的忽冷忽热,忍不住在心底自嘲冷笑。
长直刀鞘朝那名敌寨女孩伸去时,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做——许是因为竹林间片刻清白的月光让他晃了神,又或是在那一瞬,少年穆然记起自己很久以前被灌入毒草丢进蛊池时的情景。
整整三月数次昏死又被痛醒,浑身上下被毒虫瘴草侵蚀得没有半点人样。
求人已是绝无可能。满身蛊虫的瘦弱幼奴意识模糊地倒在蛊池里,遍体支离破碎地去念那些他知晓姓名或是不甚知晓的满天神佛时…并无一位来和。
他昏天黑地地杀了几天几夜,此刻到底也乏了,索性放开缰绳,任由座下黑鬓马顺着陡坡慢慢地走。
风声掠过身旁竹林窸窸窣窣地响,他骑在马上听着一旁涧水声激荡,低头去看地上苔石上映得那枚残月。
年轻的死卫脸侧玄纱翻飞,浑身裹在竹影暗处里,周身孤寂。
玄庚紧了紧缰绳,兀自沉眸看着没有动作。
超常的五感让他轻易听到那抹雪裙中微弱的喘息呛水声,一抹抹殷红随着涧流中人的挣扎自水面渗开,又飞快消散在白花之间。
那哪里是他们说的女子,分明是个不过十岁的女孩。
玄庚默然地双腿夹紧马腹停在原地,等着那一缕扬起的轻烟再也看不到了,这才一转马头朝下方竹林行去。
刚刚竹影攒动,若是他们口中所说属实,只怕是对方口中的女子慌不择路从小道逃到了林间。只要他顺着山道往下继续扫荡,不难找到对方的身影。
黑夜中竹林几乎没有光亮,他已经适应了常年潜行于黑暗中的生活,倒也没有觉察出周身沉闷,只是沉默地听着远处寨中火舌猎猎地响。
“救命啊!杀人了——!”
“寨子着火了…是北地军,他们要杀过来了!这位军爷啊…求求您放过我!——!”
鲜血从躯体中涌出的噗呲声接连不断地从他的四面八方传来。竹林阴影急急晃动了几下,年轻男子忽的眸色一动单手握缰,垂握在鞍边的横刀猛拍在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