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却仿佛被抽去了筋骨一般,如何也用不上力气。
折腾半天,身体没跪起来,身后的伤口反而多裂开几条。
“不用跪了。”韩川向前迈步,藤条点在臀尖上,“就这个姿势趴好。”
身后传来脚步声,韩川似乎是进屋子中取了什么东西,当巍岚再抬起眼的时候,却看见藤条尖细的一段垂在地上。
但他现在已经连害怕的神态都没力气做了。
充斥在整个胸腔的只有绝望。
为什么对他那么狠心。
韩川温热的指尖固定住了他的下颌。
巍岚忽然想到,自己曾与对方提到过的小提琴比赛,就在五天后。
当时韩川说他会来的。
里面的烟灰还不少。
巍岚迟钝地想着。
韩川以前不抽烟的。
巍岚顺从地抬起头,紧张地闭上眼。
韩川极少抽他巴掌。
一方面是太痛了,没必要用;另一方面是巍岚不喜欢。
被彻底打怕了。
他无声叹了口气,再次将藤条扔在一边。
当藤条接触地面的响声传来时,巍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韩川手握着藤条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却没下手。
伤得的确太重了。
巍岚本身不经打,皮肤又显伤,别人没什么感觉的程度,也能把他抽到抽噎红肿。
韩川的声音仿若来自灵魂深处的审判,决定着身负罪名的他,是否还有着留下来、被使用的权力。
那声音沉稳而低哑,假如天使有声音,大概就是会这样说话。
“能受得住,就跪好,还没结束。”
“别,不要……”他无助地哭叫着,“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别赶我走,求你……”
他放弃一切原则、尊严、偏好,这样的自己令他厌弃。
但他依旧在继续哀求着。
肩膀处锐利的曲线变得圆滑,仿佛一只手便能掰断。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
又蠢、又傻、又卑微。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是如此的卑微与无助,破釜沉舟的最后一块砝码也输干净,他心如死灰,再无退路。
他完全不受控制地、胸腔急剧地抽动着,这本是一个大哭的动作,但是却没有一滴眼泪流下来。
永远见不到韩川。这个念头仅仅稍微冒出头来,就让他惊慌得喘不上气来。
“一旦决定结束,永远别想着再回来。”
这句毫无感情的话,仿若剧烈电流一般,狠狠抽过巍岚的每一处神经末梢。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对方真的会毫不留恋地放他走。
对方的这种反应令他更加愤怒,还有些隐约的失望。
但巍岚终究不同。
他不仅是sub。
他看不见韩川衬衣下紧绷的肌肉,看不见肉眼可见降下去的低气压。
他的眼中只有沉重的痛苦,没有边际的绝望。
仅有肉体接触的快感,饮鸠止渴,适得其反。
皮带迅速从他的肩骨细密抽打,蔓延至臀腿相接处。大片的皮肤皆是深红与青紫掺杂的颜色,拢起半指的高度,不少地方的皮肉肿胀到透明,已经有血珠从破损处渗了出来。
巍岚一开始还有力气颤抖,抽气,低喘。到了后面似乎痛到失去了大半数的意识,头几乎要垂到胸前,眼泪已经在地面上形成了不小的一滩。
他完全发不出声音,只有来自身体本能的不住颤抖,以及极力支撑住才不至于倒在地上的脆弱躯干。
“我跟本不喜欢做你的狗,不喜欢你罚我,不喜欢你对我说脏话。我……我喜欢的是你,想要和你亲近,和你接吻,和你……”
后背的剧痛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
太痛了。
巍岚对这一切浑然未觉,决堤的情绪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开了一半的口再也收不回去。
因为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他永远,永远不可能习惯仅仅成为对方的一条狗。
“我,我就是去喝了点酒,我什么也没做,我不想,不想自己待在家里……”他剧烈地抽噎着,仿佛随时都能把自己呛到,“我……你为什么这么打我。”
他颤抖得厉害,“我这么喜欢你……”
——我这么喜欢你。
他抓住这个难得的空隙,试探着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声音抖到不像话,“太痛了……”
“知道痛,就记住这顿打。”韩川继续将藤条点在臀腿相接处。
幸好第二下没有紧跟着落下来。
巍岚剧烈地喘息了一会,指甲无力地扣过地面。
他了解韩川的性子,平时看上去沉默而好相处,可一旦涉及到底线的问题,却绝不会因为可怜与求饶而轻易姑息。
他忽然发现人在痛到极致的时候完全说不出话,发不出声音,他无助地微开着唇,却连一声哽咽都被下一记迅速的抽打所遮掩。
成缕的冷汗渗透进乱颤的睫毛里,他被迫闭上眼睛,眼前尽数是绝望的黑暗,偶尔闪着金黄色的星点,昭示着他此刻极端的生理状态。
手指尖几乎用力到刻进骨缝里,指节用力到发白。
——啪。
藤条带来的声响远比沉闷的皮带骇人,抽在皮肉上,带来尖锐而炸裂开的痛感,令人难以承受。
臀尖处可怜的青紫皮肤被这一下抽得彻底绽开,仿佛露出花苞中心嫩红色的花蕊,还有鲜红的汁液从花蕊周围渗透出来,显得凄惨而有富有美感。
酸涩到令人窒息的绝望。
“见血了,皮带没消毒。”韩川简单地解释着,“姿势。”
巍岚神色彻底黯淡下去,仿佛凋零而衰败的花,他无力扯了扯唇角,双手却听话地将自己上身从地上撑起来。
再没了支撑自己的力气,巍岚重重向前倒下去,身体以一个僵硬而奇怪的姿势趴在地上,为了不牵扯到身后的伤口,一下也不敢乱动。
身后痛,心里也痛。
要死了。
他做到的承诺不多,但这次却莫名其妙地那么期待对方能来。
可韩川怎么能说出“再也不要回来”那种话。
怎么能这样骗他。
他觉得这种方式充满了地位差异与侮辱性质,显得他更无助,更卑微。
但不过就是一条狗而已。
还是他求着人讨来的,现在嫌弃卑微,装什么清高。
完全处在极限的神经、风声鹤唳的激烈情绪,无论如何看上去都很惨。
令人心疼,心疼得要命。
“后面没法再打了。”韩川开口,“下面受不住,用上面来替吧。”
而现在整块身后更是没一块好地方,尽数是青紫和淤血的痕迹。
他绕到巍岚身前,盯着对方由于疼痛与恐惧而躲闪的眸子。
巍岚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巍岚堪称慌乱地从对方身上离开,咬着牙跪好。
本来死都不想要的疼痛,如今却求着对方再来一遍。
矛盾而又可笑。
“韩川,哥,主人……我不走,我能受得住,我保证再也不多想,再也不越界……”
巍岚看不见对方垂下来的目光。
看不见那深邃的眉眼中深藏着的情绪,并不比自己少半分。
以至于直到韩川停手后几分钟,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抽打结束了。
皮带被主人用力扔在一旁,尖端扫过茶几上的烟灰缸,两件物品缠绕着一同摔在地上。
一声剧烈的脆响,烟灰缸在地板上碎成一堆碎片,其中掺杂着黑灰色的烟灰。
自己都不喜欢的样子,凭什么让别人喜欢得起来。
如此失神的样子持续了几分钟,随即他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用手撑着身体向前拖过去,完全不在意身后狰狞的伤势。
他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死命又畏惧地环住了韩川的腿。
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背后的伤痕逐渐酝酿出紫黑色,被鞭笞的毛孔在冷空气中无助颤抖着,而他像一条流浪狗一般用手撑地,跪坐在地上。
那一向笔直的脊椎终于抵抗不住地心引力,无力地弯下去。
他宁愿对方会因此继续打他一顿,至少让他感受到被束缚、被需要、被在意。
每一道鞭痕、每一条血迹、每一块色情而刺目的白灼,如今在对方口中只有一句话。
你可以结束这段关系,随时。
“好。”韩川吐出一个字。
巍岚不敢相信地猛然抬眼,其中夹杂着藏不住的仓惶躁乱。
“你可以选择结束这段关系,在任何时候。但是——”韩川将藤条随手扔在一边,上面的一道鲜红血迹尤为刺眼。
“我受不住的。”他拼命摇头,“韩川,你知道……我好痛啊……”
韩川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将它吐出去,颈线已经紧绷到十分明显的程度。
绝大多数的dom是无法忍受,sub因为疼痛而提出结束关系的行为的,韩川也不例外。
这种痛苦他再不想承受第二次。
“如果你……”他的掌心已经被指甲扣出血来,“如果我们之后一直,一直是这种关系,如果……如果你留下我只是身边暂时缺一个sub。那我们……”
“那我们不要再继续了。”他剧烈颤抖着将剩下的话补全。
他爱着他的主人,远胜于臣服。
他强撑起自己的上身,眼圈干涩而红肿,“我,我说过很多谎话,这次也是。我根本不喜欢我们这样。”
决然而割裂,他完全不在意自己此刻的话有多过分,多么不计后果。
五年前,韩川愿意把一切最好的东西留给他,不舍得他流眼泪。他说过谢谢,说过想你,但唯独不曾说过喜欢二字。
而某些迟来的东西,总是显得那么无力。
仅因这一句话,客厅里的氛围瞬间微妙起来。混着血腥味的浓稠空气仿佛凝成了水,冷淡而暧昧地缠绕过两个人的指尖,接连到对方脉搏跳动的位置。
“别……别打了。”巍岚近乎崩溃,“真的受不住了,要打死了,你打死我算了。”
“打到我觉得可以为止?”韩川反问。
“不……不要了,别打了……”巍岚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眼睛已经干得流不出泪水来,面色苍白得吓人。
打到您满意为止。
这句话现在看来,是如此地荒谬与可笑。
他从没真正让对方满意过,而这次依旧不会。
韩川“右手不准用力”的命令早已被他抛到脑后,手腕再剧烈的疼痛也比不上身后的一丝一毫。
但他必须受得住。
身后的酷刑似乎漫长到没有尽头,却又似乎短暂到只有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