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丞终是叹口气:“世子是算准了。”
白衣世子微微一笑,抬手摆出“请”的姿势,“文伯伯,坐。”
“且先说来听听,若是害人之事,别拿出来辱了老臣的耳。”
石窟内,灯火复又亮起,映出穆王世子的一身白衣。
他不慌不忙喝下自己手中那杯酒,才回道:“莫怪秋言扰了您和我父亲大人的兴致,今夜,秋言确有要紧事想找文伯伯商讨一二。”
文大人面色一沉,顿了半刻,语气严厉道:“世子,你当知他对你早有设防。身为人子,当孝人子之心,身为臣子,当忠臣子之命。若是想拉老臣下水,便休再多说。”
“我来了。”
他这么说着,那些灯不知怎的都灭了,隐约可见一个人背对着他,坐在石几前饮酒,那人并不答话。
他轻笑一声,从背后抱住那人,靠近那人耳边呼了一口热气,“乖,今日那些人实在缠人,害我来得这般晚,待会儿都由着你罚,先让我来亲一口……”
“文伯伯,是我。”
“世子。”
我并非真的想隐瞒于她们,只是若不如此,难道我要和她们说,她们心中那个英武高大的丈夫,父亲,是一个夜夜向别的男人张开大腿承欢的银乱货色。
若是此事败露,我恐怕再也无颜苟活于世上。
尽管最初,我也是想自己了断的,可终究是懦弱进了骨头,不甘心就此结束,于是这羞辱一受,便是十七年。
扶持这方家与我做对的,正是他穆王。
穆王为我亲手穿上官袍,从身后揽住我,拉下肩头的衣衫,埋进锁骨间索吻着。我怪责他留下痕迹,明日如何上朝。他却越发地变本加厉起来,竟在铜镜前将我抱举起来,毫无征兆地贯穿身体。
“羽儿,这是你自找的……穿着官袍还那样嗔怪我……嗯……只想把你这身假正经的皮拔掉……狠狠地干你……”
“小白羽……给你穆哥下了什么迷魂药……嗯……真想操死你……”
他那日实在废话颇多,多得有些反常。事毕后我已然一丝力气全无,瘫软在床上,任由他爱抚。
穆王才说,知我近来朝堂上处处被制衡,十分不痛快,故意这么戏弄我二三,让我好好享受一番。
庙堂外,梨花果真开得正好,他倒也不是回回都哄骗我。
灼热的汗水打在我的脊背上,酥麻进了骨子里,和着满室的茶香,忍不住软进了床塌。
他在我体内冲撞着,一手向后扯着我的手腕,一手紧扣住我的肩头,施以极重的力道,猛烈地一次次进攻几乎将我的骨头拆散架,我只好松口讨饶。
她为我生了一个女儿,便再无别的子嗣。我母亲对此很不满,毕竟无后为大。妻子因此对我愧疚,甚至曾主动为我纳几房小妾,却都被我出了些银子遣散了,引得母亲三天两头数落,我面上自是孝顺,不肯忤逆,心中却不以为意。
如今这世道,女儿自是好一些,即便嫁人是泼出去的水,也好过生养个儿子,如我这般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可我母亲哪里懂得我的苦。
是日宴请之际,觥筹交错,权贵纷纷而至,歌舞升平。
一位年轻的青衫文客风度从容,应付罢身旁劝酒的各色人等,趁着众人闲聊时,不动声色地起身,没入身后帘幕的阴影里,悄然离席。
他行至一间书房前,似乎早已知晓那屋门开着,丝毫不停留地径直推门而入。那门果然不曾上锁。
我见那男娃娃时不时瞧向世子的眼神,二人之间眼波流转,心中便已然明了。
世子该是这般厉害的人物,若是他不想招惹的,便是再强悍都拗不过他,若是他看入眼的,便是再倔强聪慧,都逃不出他的手心。
那男娃娃看起来机灵,却颇有几分倔劲儿,眼神清冷,目高于顶,全然不将旁人放在眼中,果真是方家的人,一样的傲慢。
他的确寻对了人——我便是知道那红衣弱点的存在。
出于某些深层的因由,我不可道破一切,只同世子说了一句。
红衣的弱点,不过于,他自以为是神明,眼里容不下任何人。
唯有那一刻,我才发觉,他眉眼里的狠厉,竟和他的父亲穆王一模一样。
都是冷血冷情的人。
世子让我助他扳倒的那个人,自然是那个人人敬畏,可怕的红衣主教。
世子并未立即答话,他的一只手轻轻垂放在自己的双腿上,轻轻拍了拍,另一只手穿进束发间,慢慢一拉。
如瀑的黑发散落在肩头,鲜血般的红绸握在那泛白的指节之间,飞舞着。
“世伯,秋言恳求您,助我扳倒——那个人。”
“哼,”文丞冷哼一声,“方应台那老畜生,若不是有礼部撑腰,哪敢和我叫板?如今做丞相的,竟比不上一个装神弄鬼的神棍,主君竟还要封他做右丞,真是可笑!”
世子劝道:“封右丞一事,想必是好事之人风言风语,世伯倒不必动怒。礼部方家素来嚣张惯了,无非是借着后头那位大人撑腰。过阵子又是祭天大典,还不是巴巴地等着送新欢给那位。”
文丞随即一脸厌恶之色,黑着脸道:“方氏好歹也是名门之后,不该此般龌龊吧?”
总有一面白,纯粹过头便颇为碍眼。
总有一点红,热烈灼伤却夺走视线。
以刀剑杀人,必然死于刀剑之下。
世子笑道:“那般琐事,哪敢劳您老人家费心。”
文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世子知道最好。”
“听说文伯伯,近来被方应台的事惹得很是不痛快?”
世子点头称“是”,又道:“秋言自是比不得文伯伯拳拳臣子之心,这般无微不至。”
这话意味再明显不过,文丞相哪受过小辈这般羞辱,顿时恼怒,却听世子又道:“您大可不必将秋言视若洪水猛兽,父亲大人的性子,文伯伯自然最是了解,他若知晓我二人在此共话,恐怕谁也不好过。”
世子所说的这话,倒是一言不假。
那人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滞,笑道:“文伯伯,真是好兴致。”
青衫文客神色变了,像触碰到毒蛇一般收回手,退开一丈外,又惊又怒。
“你,你怎会在此?”
接着他伸手在书柜之上,拇指与食指丈量了三格,抽出那书柜上的一卷厚重的书册——书册竟只是一个空壳,书柜最内部隐约有什么东西发亮。年轻文客想也不想,伸手便摸了上去。他走向另一侧的书柜,轻轻一推,转身进了一道暗门之中,里面果不其然有一条地道。
地道里有些昏暗,阶梯纵横,年轻文客却不点灯,如履平地,显然来过许多次,才可以如此从容。
直到走进一处灯火通明的石窟内,他才停下脚步。
我辗转难眠之际,书房的门不知何时开了,走进一个人。
“高滕,我不是说不准任何人进来,你到底——”
我怒意骤起,却听得一声温润男音入耳。
我欲哭无泪,强忍着快感,一把年纪竟被他捉弄得差些失禁,官袍上挂满我二人的白浊,我浑身赤裸压在那身象征着家国之命的袍子,不停地喘息着,心中羞愧难当。
文白羽,你该是何等下贱的人,才由着另一个男人在你身上发泄兽欲,你竟也认命。
这样的夜晚,我总是独自一人躺在书房内,不肯见任何人。我无颜面对我的妻女,更恐惧她们发现我身上的异样。
我格外羞恼,可他却又说,我家白羽即便朝堂不是第一,那屁股的滋味也是天下第一。此话气得我恨不能即刻起身杀死他,哪管什么君臣忠孝,可奈何有心无力,只能由着他说。
他又哄骗我定会让我坐稳朝野之位,不会让旁人欺辱于我,常言盛极必衰,未必是好事儿。
我姑且信了他的鬼话,可却心知,他制衡之道,帝王之术,岂是能被这原始粗鄙的欲望蛊惑。
“穆哥……啊……你慢些……好哥哥……求你慢点……”
哪知道他却像吃了十全大补药一般,动作更加凶猛,我被他弄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跟着他的一举一动无力地晃着,从容尽失,还要听他言语戏弄我。
“羽儿……你咬得好紧……快,再求求哥哥……”
“大人,今儿个梨花开得正好,您去瞧瞧吗?”
时不时的,我身旁的高滕便会提醒我:那里的梨花又开了。
我自是不能不去的,即便那梨花凋谢,已然只剩下了枯枝,我都得赴约。
只是每番同世子目光碰触,脸上便飞起一抹红晕,那模样真是惹人怜爱,我想,那红衣主教素日里更会如此想,不知该多疼爱这个美玉做的漂亮小人儿。
世子选的这棋子非同寻常,那之后,方韶清做了主教灵童,果不其然享尽神明的宠爱,方家更是如日中天。从前还顾及我三分的方应台,更恨不能拿鼻孔对着我出气,嚣张至极。我二人朝堂之上明争,朝堂之下暗斗,每逢下朝回文府,都气急攻心,几欲吐出几口老血来。幸而得妻女温婉抚慰,才缓过来几分颜色。
我妻子乃是大家闺秀,贤良淑德,温柔体贴。婚后我们一直相敬如宾,她待我极好。我能坐到如今的位置,除去穆王外,与她的聪慧与隐忍息息相关。若没有她不离不弃的扶持,家中早已鸡飞狗跳。家不平,何以平天下。
我想世子既然如此聪慧,这句话便也够了。
世子也果真没令我失望。
方家如世子所言,果然割爱了自家的五公子送与那名尊贵的红衣。那五公子我曾有过一面之缘,生得粉雕玉琢,端的是一个漂亮的男娃娃。
我告诉世子,那位红衣主教修为高深,几乎毫无弱点,很难撼动他的地位。
世子却依旧是那副淡然笑之的模样,只说这世上从无真正的神明,但凡是人,便有弱点。
我没想到,世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的心智,心中没来由地便生出更多愧疚。
“日后,即便父亲不在,我与文伯伯,荣华同享。”
我那时见到世子如此,便该断然拒绝。散发以红绸示人,乃是极重的承诺,更何况世子是何等身份之人,自是不必说那一举动多惊人,足以令我久久无法回神。
他与穆王相貌截然相反,穆王阴鸷无常,而世子却总是一副温和含笑的模样,大抵是随了母亲,五官也是生得格外好看。
“难说,”世子道,“如今红衣一手遮天,方氏若是乘上这东风,日后怕是无人可牵制。文伯伯,您若是地位动摇,对我穆王府也不好过,是不是?”
“世子的意思,想动方家?”
文丞半信半疑,料想世子既然寻他,必不可能仅仅为了助他而来,只是不知这背后的交换筹码是何物。
以利益驱使,必然因财死,为食亡。
我该想到,和他联手无异于与猛兽谋皮,只是终究逃不过这致命蛊惑。
入夜,灯火明,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