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良戒掉扒我床的习惯后,秋实也不要阿良陪她睡了。
阿良原本又准备抱着枕头来攻占我身边的床位,却被门口的秋实拦住。
“我就知道阿良是个胆小鬼,没有我陪你睡,你就要妈妈陪。”
但他也不敢太狠,太狠了我都要拦着他,所以效果微乎其微。于是我只好先去陪阿良直到他睡着,再轻手轻脚地回卧室和老公欢愉,但第二天早上阿良就会黑着脸,这样的方法用了几次,我也不敢用了。
最后却是秋实化解了这个难题。她先是要求阿良和她一起睡。
“我一个人睡怕。”小美女面无表情地说。
那时晚上的分配和我怀孩子前一致,只是由于我忙,做爱的频率不再那么高,而不睡我身边的男人,则去给孩子们念故事,或者陪孩子们看动画,而后陪孩子们睡。
所以每次这样的尴尬时刻,我都会尴尬地问:“阿良……爸爸不是陪着你们吗?”
而阿良的回答千篇一律:“我想和妈妈睡。”
“我只想知道我父母的故事,”她的笑容里有着和她父亲如出一辙的温柔,“我想知道是什么,让我的妈妈和爸爸们如此相爱,让我生在这样一个幸福的家庭。”
博士毕业后,我去了a大附医院工作,那儿就在家和a大附近,我回归从前当医生的生活,虽然平时也得搞科研,但也不算忙碌。
此时孩子们上了幼儿园,不用时时守着他们的蛰鸣也有了工作,或者说,兼职。他本职是在家当煮夫。但有时——譬如说他想攒钱给我给孩子买礼物的时候,就去斜阳那个密室逃脱基地打工。
不是去扮鬼,而是在三楼的甜品站当甜品师。整栋楼都是密室,除了我从前的家那一部分。那里被改造成了兼为甜品站的前台。
我陷入了犹豫。和他们的故事是与鬼世界相关的,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她交代蛰鸣的事情。孩子们不问,我也就不说。
“我知道的。”她说,“蛰鸣爸爸这些年就没变过样。”
鬼会停留在他最风华的年纪,对于蛰鸣来说,他的身体永远的停在了我认可他是我男友的二十七岁。
“对不起。”
“没关系,我很高兴没给妈妈添过麻烦。”
“阿良知道了,估计得跟你吵起来。”
我和斜阳的脸都不是温和的类型,秋实的模子也是个清冷的小美人,但微微一笑时,却足有化冰的暖心。
秋实的存在,让我很感激。她的性格和少年时代的斜阳,和与斜阳蛰鸣三人共行前的我很像,但她性格上区别于我们的、温柔的那一部分,告诉我们她在一个有爱的家庭中成长中结出了果实。就好像填补了我和斜阳要靠恋人来填补的那一部分。
“谢谢你,秋实。”
我没有来过月经,只是在网上了解过,但毕竟是没切身经历过的事,我还是难免紧张:“那、那……我去给你买卫生巾……你先去厕所吧……”
“不用。我已经买了。日用和夜用都买了。”
我松了一口气,抚摸秋实柔软的头发。
似乎是她们都认为自己是阿良的女朋友,于是为了谁才是真正的女朋友打起来了。
阿良一脸无辜:“就不能都是女朋友吗?为什么要争呢?大家既然都喜欢我,那就都做我的女朋友,我不就能让她们都获得快乐了吗?”
“邱良爸爸,就是这么回事。”班主任推了推镜框。
在a大葱郁的路上散步时,斜阳肩膀上阿良欢喜的笑声,手里秋实温暖的小手,都让我有些恍惚。
以前,本科和硕士在a大的时候,我也会在路上偶遇带着孩子的教授或老师,那时赌气地不屑一顾,其实我知道,我很羡慕他们。因为那是我永远无法得到的生活,和爱人一起牵着孩子,欢声笑语地走在校园里,不时和碰见的同事学生打招呼的生活。
那是知道无法和他人结婚,无法生孩子的我,知道蛰鸣无法成为现实的我,不敢肖想的生活。
“谁说的!我散步!”小男孩气呼呼地跑回自己的卧室,小男子汉以后都是自己睡了。
秋实对学习很在行,阿良的文科也能和秋实比肩,理科却是差得一塌糊涂。
才小学,就能数学不及格,因为他从不听数理类的课。于是他光荣地成为了全年级第一个被请家长的学生。不过不仅是因为偏科,也因为,有几个女生因为他打起来了。
“让爸爸陪你睡!”阿良气呼呼。
“阿良,你是不是自己也怕,所以不敢陪我睡?这样的胆小鬼,还怎么保护妈妈呀?”
“秋实才是胆小鬼!哼!我就陪你好了!让你看看什么叫男子汉!”
没错,做爱频率不比从前的另一个原因,就是阿良会时不时爬到我们中间,心满意足地闭上眼,而后我和隔着一个孩子的男人对一个或无奈或可惜的视线,认命地也闭上眼。
没办法,小家伙太可爱了,我下不了凶他的狠心。
不过等他上了小学,秋实都已经不需要再听睡前故事了,斜阳也终于替我狠下心,教育阿良自己睡。
于是整个恐怖主题基地唯一的真正的鬼,却是在整栋楼最不吓人的地方潜心做着甜品。有时我会带着孩子去那儿陪蛰鸣,看到刚通关的玩家满头大汗,和朋友嚷道:“卧槽太他妈刺激了!吓死我了,我得吃十个蛋糕压压惊。”云云的话。
可惜我不能告诉这样的顾客,他接下来吃下的压惊用的蛋糕,才是真的鬼做的。
我知道阿良粘我粘得有些过度了,他三岁才肯断奶,在家里是我的小跟屁虫。有时和蛰鸣或斜阳在床上前戏正做得情动时,忽然觉察空间中多了一个视线,一看,阿良正扒在床边懵懵懂懂地盯着我们。
“阿良也知道。”她眉头无奈地微蹙,“可能因为他的爸爸是鬼吧……他好像,比我知道的还多……”
她直视我的双眼,纤细的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妈妈,你们不用隐瞒我们的。我们一家人自由地相处吧。”
“那些事……知道了可能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有意义的事。”
“本来就是他自己不乖。”
那一晚我们父女俩聊了很多,她说当自己看到内裤上一摊血迹时,其实很害怕,她害怕自己出了什么事,会给我们带来打击,所以才劫后余生般,要我陪着她睡平复她心中的余震。
“我想听妈妈和爸爸们的故事。”
秋实并没有对我突兀的话感到奇怪,她用会心的笑容回应我。
“妈妈,今晚我能和你睡吗?……小的时候你总是陪阿良睡。”
也对,秋实很懂事......但也并不代表她不需要陪伴。
她总是这么懂事。我们家里唯一一个女性,在很多女性方面的事上,她却从不要我们操心,而是等我们想起来时,她已经自己应对好了。
“妈妈,哪天陪我去买小背心吧。”
“好。咱们秋实真懂事。”
我以为这孩子已经很会捅娄子了,没想到九岁之后变本加厉,竟是逃课都学会了,甚至还和人打架。我总觉得他身上好像出现了什么转折性的事件,但他矢口否认,斜阳只让我放心,说他会解决。
也对,只要有蛰鸣和斜阳,我就有勇气迎接一切困难。我们会陪阿良度过的。
秋实十三岁的时候,有一天悄悄找到我,神色难得地有了局促:“妈妈,我来月经了。”
但我如今却拥有了。
“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嗯……因为阿良把你的头发薅成了鸟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