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科夫看了看手里的项链,又扔还给了奥涅尼,安慰道:“辛苦你了,能活捉那只野狗也多亏了你,别嫌弃,收下吧。”他是不太在意那两个小东西的,只是觉得留着麻烦,既然有人替他解决,就当省事了。他也不等奥涅尼再说话,转身就准备离开了。
奥涅尼看着伊万科夫的背影玩味的笑了笑,把项链揣进了兜里,也跟着走入了白桦林回车里去了。
湖边恢复了寂静,只有湖水在夜风里缓缓流过栈桥时轻拍木桩的声响。过了不知道多久,安东尼拉着被他捂着嘴的波西亚爬了起来。他茫然的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这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他自由了。
奥涅尼挑起眉毛,他觉得这个男孩果然还是有点小聪明的,竟然已经猜到伊万科夫不想留他们的活口了,可他就算不喜欢暴力和杀戮,又凭什么要冒风险帮助这么两个小孩呢?他摇摇头,没有回答。
男孩忽然往后爬了几步,躲到了屋墙的阴影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亮晶晶的东西,“这是暗夜在瑞士银行的保险柜钥匙,账号密码还有钥匙都包在黄金外皮里面。我把它给你,只给你一个人。你放了我们,这笔钱就是你的了,我绝不会让外面的人知道。”
奥涅尼睁大了眼睛,看出了那个圣母像,他知道这东西,莫斯科的黑手党都知道,这是暗夜从不离身的护身符,也有人说暗夜之所以这么宝贝这东西因为它就是暗夜的全副身家。无论真假,这都是个极大的诱惑,独享一个全俄国最会赚钱的黑道首领的全部现金财产,代价不过就是做场戏放掉两个他原本就不愿杀的小可怜。奥涅尼简直都要被自己的善心感动了。
安东尼搂住了满脸泪水完全吓傻了的波西亚,往木屋方向退了几步,忽然哆嗦着声音说:“奥涅尼,我.....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只告诉你.....”
奥涅尼愣了一下,他以为已经没他的事了,如果不是男孩非要他来,他可完全不愿意掺和进这种杀人的勾当里。但伊万科夫可能希望这个秘密是与omega实验室有关的,所以对他挥了挥手,他只好又叹息了一声,拎着防身用的枪走近男孩了一点。
“去那边的木屋里说,我不相信他们.....”奥涅尼听到男孩这么说,就又回头看了伊万科夫一眼,得到授意,百般不情愿的跟着两个小孩去了木屋里。
“啊!啊!”暗夜大叫着侧过头,可他终究没有力气移动身体,看不到他一生心血落入湖里的涟漪,“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是多少钱吗!.....你疯了吗!”
“你的瑞士银行保险柜钥匙吗?”安东尼拢了拢衣服,不屑的说:“一个亿?两个亿?美金?英镑?我不在乎,也不想要。你的东西,我全都不想要。”他的眼睛映着冰冷的月光一丝温度都没有,甚至没有活气,只是看着同样冰冷的湖水,对暗夜继续说:“你爱我什么?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爱我。我不是你的小母狗,也不爱你,我假装成你喜欢的样子,只是要杀了你。就这么简单。”安东尼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太多了,话多的人,无论是反派还是正经人,都容易因为横生出来的意外挂掉,于是他不肯再开口了。
暗夜半张着嘴,什么都没能再说出来,他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个愈发陌生起来的男孩,又恨又痛。这就是报应吗?如果自己早一点说出口,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呢?又或者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一个从开头就错了的相遇呢?我爱的人原来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啊,我终究还是一个人,什么都没有,暗夜昏昏沉沉的想着,背阴的一侧脸颊上无知无觉的落下一道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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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莫斯科河面上飘起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皮开肉绽的胸口上隐约能看出一只双头鹰的纹身。
end
说完,安东尼收着劲儿给暗夜脱外套,似乎真的是要从衬衫上撕下点什么来处理伤口。可就在暗夜配合着脱外套,要把右手里卡住袖子的枪换到左手的时候,他右腋下方的伤口突然剧烈的刺痛起来,似乎什么冰冷的东西刺进了那个不停烧灼着的伤口里,然后黑暗中一股力道击中了他右手。如果在平时这个程度的冲撞对于暗夜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可此时虚弱的他右半边身体因为疼痛几乎失去知觉,枪立刻脱手打着转摔到了出去,落地后在栈桥的木板上磕了一下,“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男孩瞬间后退离开了暗夜身边,暗夜感觉到身体里那个冰冷的硬物也随之消失,他睁大了眼睛看向男孩,空中的厚云散开了些许,半轮弯月洒下了清冷的光映在湖面上也照在男孩手里握着一把染了血的餐刀上。
“你!......你!......为什么!”暗夜一边靠着围栏滑坐到地上一边问,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随着呼吸都发出“嗤嗤”的声音,“你不是说.....死也要和我.....死在一起?”
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湖面上的栈桥,那里除了一滩深色的血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那个控制折磨了他4年的男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自己身上这件滚着狐狸皮毛的大衣证明着那个男人是真实存在过的。多讽刺啊,安东尼默默的想,那个他假装扔掉的圣母像,真的如同暗夜当初说的一样,救了他一命。他甚至有个刹那觉得自己也许应该难过一会儿,毕竟那个男人真的把全副身家给了他,据说只是因为爱他。可安东尼只觉得心里一片荒凉,他连爱他自己和替自己难过的能力都已经没有了,哪来的闲情逸致管别人呢?
安东尼歪着头,想对波西亚笑一下安慰安慰她,可他却没能笑出来,只好很认真的看着女孩的眼睛说:“别哭了。耐丽莎说你们就是白俄罗斯人,我们现在就在白俄,虽然不知道在哪里,但是已经离家很近了呢。开心点,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女孩点头,却停不下哭泣。是啊,他们就要回家了,可有些事情,终究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伊万科夫叫人给已经半昏迷的暗夜打了一针肾上腺素,然后带走装车。正在这时,两个身影手拉着手从木屋另一侧跑了出来,朝着远处狂奔。伊万科夫正要让手下开枪,木屋里却已经响起了枪声,奥涅尼似乎非常的不甘心连着开了好多枪,直到那两个暗灰色的影子晃了晃歪倒下去才停止。
伊万科夫摇了摇头,觉得这种只会玩钱的人狠起来真是既不讲究又愚蠢,哼笑着问从木屋里走出来的奥涅尼:“什么秘密啊?让你开这么多枪。”
奥涅尼满脸不高兴的拿出一条青金石镶黄钻的项链递给伊万科夫,抱怨道:“拿出这么个东西就要我帮忙送他们回家,我是什么人都使唤得动的吗?我本想在屋里就解决了他们,倒是跑的快,跟暗夜一样都是属野狗的。”
木屋里漆黑一片,奥涅尼打开手里的手电,才看清这木屋是个存放木船的小仓库,除了一个敞着半扇栅栏门的入口,还有一个够单人出入的小门虚掩着,这里明显已经年久失修没人用了,只有两艘腐朽不堪的船躺在破烂有洞的屋顶下面。
“你要说什么?”奥涅尼不耐烦的问。
“放我们走,”男孩拉着女孩的手,慢慢的跪到了奥涅尼面前,卑微的哀求道:“求求你,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读过书的人。我们什么都不是,只是想回家,你帮帮我们吧,求求你了。”
远处白桦林里传来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安东尼警觉的靠近暗夜,把餐刀抵在了暗夜的脖子上。一个四十岁上下陌生的男人身后跟着奥涅尼和一群持枪的凶徒,从树林里显出了身形。
等这群人走近,安东尼立刻就开口了,“把女孩给我,快一点!他中枪快不行了,你们再拖,他可就不是活口了!”他又恢复了暗夜的男孩的模样,表情和语气都显得害怕又无助。
带头的陌生人举起手动了动指头,立刻有人把套着麻袋的女孩推了出来。奥涅尼叹了口气,伸手把女孩身上的麻袋和捆住手脚的绳子拆开。没有人阻止奥涅尼这么做,因为大局已定,谁也跑不掉了。
“我为什么要跟你死在一起?你不过拿我当个东西,当个玩意儿,当个随时可以扔可以杀的畜生。”安东尼闻到暗夜身上信息素的气味暗淡了下去,知道暗夜这回真的要不行了。他冷着脸翻开自己的衣领,撕开贴在左胸上的医用胶带露出依旧狰狞的伤口,他把手里的餐刀楔进暗夜名字形状的伤口里搅动了两下挑出芯片扔到暗夜身上。很疼,不仅仅胸前的伤口疼,他浑身都疼,可是安东尼始终保持着平静,他不用哭也不用笑,再也不用勉强自己做出任何表情了。
“不是......”暗夜看不清男孩扔过来的东西,甚至连抬起手按住自己伤口的力气也没有,他皱紧了眉看男孩,这是他第一次从下方抬头看这个男孩,周围的一切似乎变得不那么真切,他自言自语一样的说:“我.....已经......不是这么看你了......你不知道......我把我全副身家都给你了......我是爱你的......我从来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他终于说出了口,可却感到心痛,仿佛刚才那一刀不是刺进右肋而是扎进了他的心口,这幅光景并不是他曾经期待的模样。
安东尼听完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低头看了一眼挂在他脖子上的圣母像,一把扯下来抬手就扔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