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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揭秘(贞芸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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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人间道 第二十二回 望夫去 京效野火无休(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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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休絮繁。被智深监押不离,行了十七八日,近沧州只有七十来里路程。一路去都有人家,再无僻净处了。鲁智深打听得实了,就松林里少歇。智深对林冲道:「兄弟,此去沧州不远了。前路都有人家,别无僻净去处,洒家已打听实了。俺如今和你分手,异日再得相见。」林冲道:「师兄回去,泰山处可说知,防护之恩,不死当以厚报。」

鲁智深又取出一二十两银子与林冲,把三二两与两个公人道:「你两个撮乌!本是路上砍了你两个头,兄弟面上,饶你两个鸟命。如今没多路了,休生歹心。」

两个道:「再怎敢?皆是太尉差遣。」接了银子,却待分手,鲁智深看着两个公人道:「你两个撮乌的头,硬似这松树么?」二人答道:「小人头是父母皮肉,包着些骨头。」智深抡起禅杖,把松树只一下,打的树有二寸深痕,齐齐折了,喝一声道:「你两个撮乌!但有歹心,教你头也与这树一般。」摆着手,拖了禅杖,叫声:「兄弟保重。」自回去了。董超、薛霸都吐出舌头来,半响缩不入去。

智深笑道:「你两个撮乌问俺住处做甚么?莫不去教高俅做甚么奈何洒家?别人怕他,俺不怕他。洒家若撞着那厮,教他吃三百禅杖。」

两个公人那里敢再开口。吃了些酒肉,收拾了行李,还了酒钱,出离了村店。林冲问道:「师兄,今投那里去?」

鲁智深道:「‘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洒家放你不下,直送兄弟到沧州。」两个公人听了,暗唁地道:「苦也瞎口是坏了我们的勾当,转去时怎回话?且只得随顺他,一处行路。」

林冲劝道:「既然师兄救了我,你休害他两个性命。」

鲁智深喝道:「你这两个撮乌!洒家不看兄弟面时,把你这两个都剁做肉酱;且看兄弟面皮,饶你两个性命。」就那里插了戒刀,喝道:「你这两个撮乌!快搀兄弟,都跟洒家来。」提了禅杖先走。

两个公人那里敢回话,只叫:「林教头救俺两个。」依前背上包裹,提了水火棍,扶着林冲。又替他包裹,一同跟出林子来。行得三四里踣程,见一座小小酒店在村口,四个人入来坐下。看那店时,但见:前临驿路,后接溪村。数株桃柳绿阴浓,几处葵榴红影乱。门外森森麻麦,窗前猗猗荷花。轻轻酒旆舞薰风,短短芦帘遮酷日。壁边瓦瓮,白冷冷满贮村醪;架上磁瓶,香喷喷新开社酝。白发田翁亲涤器,红颜村女笑当垆。

洪教头深怪林冲来,又要争这个大银子,又怕输了锐气,把棒来尽心使个旗鼓,吐个门户,唤做把火烧天势。

林冲想道:「柴大宫人心里只耍我赢他。」也横着棒,使个门户,吐个势,唤做拔草寻蛇势。

洪教头喝一声:「来,来,来」便使棒盖将入来。林冲望后一退,洪教头赶入一步,提起棒,又复一棒下来。林冲看他脚步已乱了,便把棒从地下一跳,洪教头措手不及,就那一跳里,和身一转,那棒直扫着洪教头臁儿骨上,撇了棒,扑地倒了。柴进大喜,叫快将酒来把盏。众人一齐大笑。洪教头那里挣扎起来。众庄客一头笑着,扶了洪教头,羞颜满面,自投庄外去了。柴进携住林冲的手,再入后堂饮酒,叫将利物来,送还教师。林冲那里肯受,推托不过,只得收了。

柴进道:「林武师,请较量一棒。」林冲道:「大官人,休要笑话。」就地也拿了一条棒起来道:「师父请教。」洪教头看了,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林冲拿着棒,使出山东大擂,打将入来。洪教头把棒就地下鞭了一棒,来抢林冲。两个教头就明月地下交手,真个好看。怎见是山东大擂,但见:山东大擂,河北夹枪。大擂棒是鳅鱼穴内喷来,夹枪棒是巨蟒窠中窜出。大擂棒似连裉拔怪树,夹枪棒如遍地卷枯藤。两条海内抢珠龙,一对岩前争食虎。

两个数头在明月地上交手,使了四五合棒,只见林冲托地跳出圈子外来,叫一声:「少歇。」

柴进道:「教头如何不使本事?」林冲道:「小人输了。」柴进道:「未见二位较量,怎便是输了?」林冲道:「小人只多这具枷,因此,权当输了。」

董超道:「说甚么闲话?救你不得。」薛霸便提起水火棍来,望着林冲脑袋上劈将来,可怜豪杰束手就死。

正是:万里黄泉无旅店,三魂今夜落谁家。

话说当时薛霸双手举起棍来,望林冲脑袋上便劈下来。说时迟,那时快,薛霸的棍恰举起来,只见松树背后雷鸣也似一声,那条铁禅杖飞将来,把这水火棍一隔,丢去九霄云外,跳出一个胖大和尚来,喝道:「洒家在林子里听你多时!」

洪教头便问道:「大官人今日何故厚礼管待配军?」柴进道:「这位非比其他的,乃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师父如何轻惺?」洪教头道:「大官人只因好习枪棒,往往流配军人都来倚草附木,皆道我是枪棒教头,来投庄上,诱些酒食钱米。大宫人如何忒认真?」林冲听了,并不做声。柴进说道:「凡人不可易相,休小觑他。」洪教头怪这柴进说‘休小觑他’,便跳起身来道:「我不信他,他敢和我使一棒看,我便道他是真教头。」柴进大笑道:「也好!也好!林武师,你心下如何?」林冲道:「小人却是不敢。」洪教头心中忖量道:「那人好是不会,心中先怯了。」因此越来惹林冲使棒。

柴进一来要看林冲本事;二者要林冲赢他,灭那厮嘴,柴进道:「且把酒来吃着,待月上来也罢。」

当下又吃过了五七杯酒,却早月上来了,照见厅堂里面,如同白日。柴进起身道:「二位教头较量一棒。」林冲自肚里寻思道:「这洪教头必是柴大宫人师父,不争我一棒打翻了他,须不好看。」柴进见林冲踌躇,便道:「此位洪教头也到此不多时,此间又无对手。林武师休得要推辞,小可也正要看二位教头的本事。」

柴进便唤庄客,叫将酒来。不移时,只见数个庄客托出一盘肉,一盘饼,温一壶酒;又一个盘子,托出一斗白米,米上放着十贯钱,都一发将出来。柴进见了道:「村夫不知高下,教头到此,如何恁地轻意?快将进去。先把果盒酒来,随即杀羊相待,快去整治。」林冲起身谢道:「大官人,不必多赐,只此十分够了。」柴进道:「休如此说。难得教头到此,岂可轻惺。」庄客不敢违命,先捧出果盒酒来。柴进起身,一面手执三杯。林冲谢了柴进,饮酒罢,两个公人一同饮了。

柴进说:「教头请里面少坐。」柴进随即解了弓袋箭壶,就请两个公人一同饮酒。

柴进当下坐了主席,林冲坐了客席,两个公人在林冲肩下。叙说些闲话,江湖上的勾当,不觉红日酉沉。安排得酒食果品海昧,摆在桌上,抬在各人面前。柴进亲自举杯,把了三巡,坐下叫道:「且将汤来吃。」吃得一道汤,五七杯酒,只见庄客来报道:「教师来也。」柴进道:「就请来一处坐地相会亦好,快抬一张桌来。」

那簇人马飞奔庄上来,中间捧着一位官人,骑一匹雪白卷毛马。马上那人,生得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三十四五年纪。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团胸绣花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绦,足穿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带一张弓,插一壶箭,引领从人,都到庄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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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看了,寻思道:「敢是柴大宫人么?」又不敢问他,只自肚里踌躇。只见那马上年少的官人纵马前来问道:「这位带枷的是甚人?」林冲慌忙躬身答道:「小人是东京禁军教头,姓林,名冲,为因恶了高太尉,寻事发下开封府,问罪断遣,刺配此沧州。闻得前面酒店里说,这里有个招贤纳土好汉柴大官人,因此特来相投。不期缘浅,不得相遇。」

董超、薛霸寻思道:「既然如此,有甚亏了我们处?」就便收拾包裹,和林冲问道:「酒店主人,柴大宫人庄在何处,我等正要寻他。」

店主人道:「只在前面,约过三二里路,大石桥边转弯抹角,那个大庄院便是。」

林冲等谢了店主人,三个出门,果然三二里,见座大石桥。过得桥来,一条平坦大路,早望见绿柳阴中显出那座庄院。四下一周遭一条涧河,两岸边都是垂杨大树,树阴中一遭粉墙。转弯来到庄前,看时,好个大庄院!

但见:古道孤村,路傍酒店。杨柳岸,晓垂锦旆;莲花荡,风拂青帘。刘伶仰卧画床前,李白醉眠描壁上。社酝壮农夫之胆,村醪助野叟之容。神仙玉佩曾留下,卿相金貂也当来。

三个人入酒店里来,林冲让两个公人上首坐了。董、薛二人,半日方才得自在。只见那店里有几处座头,三五个筛酒的酒保,都手忙脚乱,搬东搬西。林冲与两个公人坐了半个时辰,酒保并不来问。林冲等得不耐烦,把桌子敲着说道:「你这店主人好欺客,见我是个犯人,便不来睬着,我须不白吃你的,是甚道理?」

主人说道:「你这是原来不知我的好意。」

搀着林冲,只得又挨了四五里路。看看正走不动了,早望见前面烟笼雾锁,一座猛恶林子但见:枯蔓层层如雨脚,乔枝郁郁似云头。不知天日何年照,惟有冤魂不断愁。

这座林子有名唤做野猪林,此是东京去沧州路上第一个险峻去处。宋时这座林子内,但有些冤仇的,使用些钱与公人,带到这里,不知结果了多少好汉。今日这两个公人带林冲奔入这林子里来。董超道:「走了一五更,走不得十里路程,似此,沧州怎的得到?」薛霸道:「我也走不得了,且就林子里歇一歇。」

三个人奔到里面,解下行李包裹,都搬在树根头。林冲叫声:「阿也!」靠着一株大树便倒了。

林冲道:「上下,俺们自去罢。」两个公人道:「好个莽和尚,一下打折了一株树。」

林冲忖道:「若不说出他来路时,这二人定将一切推在我身上,太尉听了,心下忌惮我,日后哪容高衙内来劝他?」便道:「这个直得甚么?相国寺一株柳树,连根也拔将出来。」二人只把头来摇,方才得知是实。

三人当下离了松林,行到晌午,早望见宫道上一座酒店。

有诗为证:最恨奸谋欺白日,独持义气薄黄金。迢遥不畏千程路,辛苦惟存一片心。

自此途中被鲁智深要行便行,要歇便歇,那里敢扭?好便骂,不好便打。两个公人不敢高声,只怕和尚发作。行了两程,讨了一辆车子,林冲上车将息,三个跟着车子行着。两个公人怀着鬼胎,各自要保性命,只得小心随顺着行。鲁智深一路买洒买肉,将息林冲,那两个公人也吃。遇着客店,早歇晚行,都是郡两个公人打火做饭,谁敢不依他?

二人暗商量:「我们被这和尚监押定了,明日回去,高太尉必然奈何俺。」薛霸道:「我听得大相国寺菜园廨宇里新来了个僧人,唤做鲁智深,想来必是他。回去实说:俺要在野猪林结果他,被这和尚救了,一路护送到沧州,因此下手不得。舍着还了他十两金子,着陆谦自去寻这和尚便了。我和你只要躲得身上干净。」董超道:「也说的是。」两个暗商量了不题。

当下深、冲、超、霸四人在村酒店中坐下,唤酒

保买五七斤肉,打两角酒来吃,回些面来打饼。酒保一面整治,把酒来筛。

两个公人道:「不敢拜问师父在那个寺里住持?」

两个公人看那和尚时,穿一领皂布直襁,跨一口戒刀,提起禅杖,抡起来打两个公人。林冲方才闪开眼看时,认得是鲁智深。林冲连忙叫道:「师兄不可下手,我有话说。」智深听得,收住禅杖。两个公人呆了半响,动弹不得,却不知是林冲想到若死了公人,高衙内三年后必无法助他回京。却是高衙内间接救了他二人。

林冲道:「非干他两个事,尽是高太尉使陆虞候分付他两个公人,要害我性俞,他两个怎不依他?你若打杀他两个,也是冤屈。」

鲁智深扯出戒刀,把索子都割断了,便扶起林冲,叫:「兄弟,俺自从和你买刀那日相别之后,听人说起你犯了事,洒家忧得你苦。自从你受官司,俺又无处去救你。打听的你断配沧州,洒家在开封府前又寻不见。却听得人说,监在使臣房内。有人报知我,见酒保来请两个公人说道:店里一位官人寻说话。三个鸟人商议林中害你,以此洒家疑心,放你不下。恐这厮们路上害你,俺特地跟将来。见这两个撮乌带你入店里去,洒家也在那里歇。夜间听得那厮两个做神做鬼,把滚汤烫了你脚。那时俺便要杀这两个撮乌,却被客店里人多,恐防救了。洒家见这厮们不怀好心,越放你不下。你五更里出门时,洒家先投奔这林子里来,等杀这厮两个撮乌,他到来这里害你,正好杀这厮两个。」

正是:欺人意气总难堪,冷眼旁观也不甘。请看受伤并折利,方知骄傲是羞惭。

柴进留林冲在庄上,一连住了几日,每日好酒好食相待。又住了五七日,两个公人催促要行。柴进又置席面相待送行,又写两封书,分付林冲道:「沧州大尹也与柴进好,牢城管营、差拔,亦与柴进交厚。可将这两封书

柴进道:「是小可一时失了计较。」大笑着道:「这个容易。」便叫庄客取十两银子,当时将至。

柴进对押解两个公人道:「小可大胆,相烦二位下顾,权把林教头枷开了,明日牢城营内但有事务,都在小可身上,白银十两相送。」董超、薛霸见了柴进人物轩昂,不敢违他,落得做人情,又得了十两银子,亦不怕他走了。薛霸随即把林冲护身枷开了。柴进大喜道:「今番两位教师再试一棒。」

洪教头见他却才棒法怯了,肚里平欺他做,提起棒却待要使。柴进叫道:「且住!」叫庄客取出一锭银来,重二十五两。无一时,至面前。柴进乃言:「二位教头比试,非比其他,这锭银子,权为利物;若是赢的,便将此银子去。」柴进心中只要林冲把出本事来,故意将银子丢在地下。

柴进说这话,原来只怕林冲碍他的面皮,不肯使出本事

来。林冲见柴进说开就里,方才放心。只见洪教头先起身道:「来,来,来!和你使一棒看。」

一齐部哄出堂后空地上。庄客拿一束棍棒来,放在地下。洪教头先脱了衣裳,拽扎起裙子,掣条棒,使个旗鼓,喝道:「来,来,来!」

林冲起身看时,只见那个教师入来,歪戴着一顶头巾,挺着脯子,来到后堂。林冲寻思道:「庄客称他做教师,必是大官人的师父。」急急躬身唱喏道:「林冲谨参。」那人全不睬着,也不还礼。林冲不敢抬头。柴进指着林冲对洪教头道:「这位便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林武师林冲的便是,就请相见。」林冲听了,看着洪教头便拜。那洪教头说道:「休拜,起来。」却不躬身答礼。

柴进看了,心中好不快意!林冲拜了两拜,起身让洪教头坐。洪教头亦不相让,便去上首便坐。

柴进看了,又不喜欢。林冲只得肩下坐了,两个公人亦就坐了。

那官人滚鞍下马,弋近前来,说道:「柴进有失远迎。」就草地上便拜。林冲连忙答礼。那官人携住林冲的手,同行到庄上来。那庄客们看见,大开了庄门,柴进直请到厅前。

两个叙礼罢,柴进说道:「小可久闻教头大名,不期今日来踏贱地,足称平生渴仰之愿。」林冲答道:「微贱林冲,闻大人贵名,传播海字,谁人不敬?不想今日因得罪犯,流配来此,得识尊颜,宿生万幸。」

柴进再三谦让,林冲坐了客席;董超、薛霸也一带坐了。跟柴进的伴当,各自牵了马,去院后歇息,不在话下。

三个人来到庄上,见那条阔板桥上,坐着四五个庄客,都在那里乘凉。三个人来到桥边,与庄客施礼罢,林冲说道:「相烦大哥报与大官人知道:京师有个犯人,送配牢城,姓林的求见。」

庄客齐道:「你没福,若是大宫人在家时,有酒食钱财与你,今早出猎去了。」林冲道:「不知几时回来?」庄客道:「说不定,敢怕投东庄去歇,也不见得。许你不得。」林冲道:「如此是我没福,不得相遇,我们去罢。」

别了众庄客,和两个公人再回旧路,肚里好生愁闷。行了半呈多路,只见远远的从林子深处,一簇人马飞奔庄上来,但见:人人俊丽,个个英雄。数十匹骏马嘶风,两三面绣旗弄日。粉青毡笠,似倒翻荷叶高擎;绛色红缨,如烂熳莲花乱插。飞鱼袋内,高插着装金雀画细轻弓;狮子壶中,整攒着点翠雕翎端正箭。牵几只赶獐细犬,擎数对拿兔苍鹰。穿云俊鹘顿绒绦,脱帽锦雕寻护指。探枪风利,就鞍边微露寒光;画鼓团圆,马上时闻响震。鞍边拴系,无非天外飞禽;马上擎抬,尽是山中走兽。好似晋王临紫塞,浑如汉武到长杨。

林冲道:「不卖酒肉与我,有甚好意?」

店主人道:「你不知俺这村中有个大财主,姓柴名进,此间称为柴大官人,江湖上都唤做小旋风,他是大周柴世宗子孙。自陈桥让位,太祖武德皇帝敕赐与他誓书铁券在家中,谁敢欺负他?专一招接天下往来的好汉,三五十个养在家中,常常嘱付我们酒店里如有流配来的犯人,可叫他投我庄上来,我自资助他。我如今卖酒肉与你,吃得面皮红了,他道你自有盘缠,便不助你。我是好意。」

林冲听了,对两个公人道:「我在东京教军时,常常听得军中人传说柴大官人名字,却原来在这里。我们何不同去投奔他。」

只见董超、薛霸道:「行一步,等一步,倒走得我困倦起来,且睡一睡却行。」放下水火棍,便倒在树边,略略闭得眼,从地下叫将起来。林冲道:「上下做甚么?」董超、薛霸道:「俺两个正要睡一睡,这里又无关锁,只怕你走了,我们放心不下,以此睡不稳。」林冲答道:「小人是个好汉,官司既已吃了,一世也不走。」

薛霸道:「那里信得你说?要我们心稳,须得缚一缚。」林冲道:「上下要缚便缚,小人敢道怎的?」薛霸腰里解下索子来,把林冲连手带脚和枷紧紧地绑在树上。同董超两个跳将起来,转过身来,拿起水火棍,看着林冲说道:「不是俺要结果你,自是前日来时,有那陆虞候传着高太尉钧旨,教我两个到这里结果你,立等金印回去回话。便多走的几日,也是死数,只今日就这里,倒作成我两个回去快些。休得要怨我弟兄两个,只是上司差遣,不由自己。你须精细着:明年今日是你周年;我等已限定日期,亦要早回话。」

林冲见说,泪如雨下。蓦然想起那日徒弟‘操刀手’曹正曾求他赴京郊野猪林劫下曹辅曹大人,自己顾惜前程,一口回绝了曹正。后听说曹辅死得不明不白,想必便在此间被人结果了性命。不想如今他也有此孽报,便道:「上下,我与你二位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你二位如何救得小人,生死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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