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立一旁的书勤夫妇连连点头。
“传统终究是传统,不能丢。”
说这话时,杨廷松仍旧四平八稳,但很快又摇起头来:“不过,解放现在学得可是越来越坏了,比他爸还加了个更字。”
李萍拍着闺女的手:“子承父业,一般人拉不下脸来干这个。”
目光一转,看向老伴儿,“这解放还算手下留了情呢。”
见桌前的小辈儿们都把目光聚集过来,她一抿嘴,笑着跟众人(丁佳)解释起来:“开始前儿确实闹得有点大,有点收不住。”
墙头外侧的不远处,一串串榆树钱垂挂在枝头轻轻摇曳着。
打牌的人换了一
外面天还亮着,他鼓秋起身子把被撩开,爬起来时,闻到一股香味,四下踅摸,枕头边摆了俩说葫芦不是葫芦的玩意,也不知是啥,摸起来硬了吧唧的。
他把它抄起来放到鼻子上,味儿就是从这传出来的。
穿鞋下地跑到堂屋水缸处舀了瓢凉水,书香咕咚咚就是半瓢。
陈云丽把话转达过去时,焕章和凤鞠确实在盯着、在劝着,不过六子和许加刚也盯紧了——他二人在自己坚持的道路上都曾努力过,不同之处在于一个失败一个成功,而相同之处则同时都把目光悄悄集中在女人身上——六子不甘心,他得不到眷顾百爪挠心,陈云丽进屋之后他那眼珠子就没离开过她的身子。
昨晚上心想事成把马秀琴给干了,今早见到她之后,许加刚免不了一阵飘飘然——沟头堡的女人又咋了?还不是半年不到就被我给办了!他当着赵伯起的面干娘长干娘短的,又借着一旁的沉怡给打“掩护”,虽没碰到肉,可这心理却无比满足。
这不,憨皮赖脸地挨在顾长风的身边,守着马秀琴这块肥肉暗暗得意不说,偶然间在陈云丽旗袍下摆的开气处窥视到了某种风情,这心里异想天开又动起了不该他动的歪念——眼珠子专门在陈云丽下三路漂移,吃不到这块肉还不许看看?暗暗盘算,回去之后一定要让沉怡把那她两条大长腿展现出来,给自己解解渴,等马秀琴来陆家营时,再跟她好好玩玩。
书勤朝着爷爷一笑,“也跟我哥一样,到时您来给写。”
杨书香在一旁瞅着听着,也闷了口酒。
等到这桌依次敬完,他起身让二嫂子也给自己倒了一盅。
这摇曳生姿迤逦而行的背影,刹那间卷走了半拉院子的目光。
他看着妈的身影掩入人群,咧咧嘴——自己四五岁时就跟着她穿梭在沟头堡街巷的人家里,是不是开眼界练心性不知道,现在想来多半是了。
阳光扑面而来,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头顶上的眸子硕大而闪亮,昨儿它笑起来时已是后半夜,彼时喧闹嘈杂,此时依旧,他就冲着堂屋喊了一声:“妈,我想喝点酒。”
掌声中,满堂喝彩,李萍也适时把红包递了过去:“小二、佳佳,早生贵子大吉大利!”
说得丁佳脸一红,知道这是奶奶送来的祝福,倒也没有过多扭捏。
“书勤,这得记下来,还得裱起来啊。”
在丁佳“谢谢爷爷奶奶”
的礼敬下,这酒他仍端着。
这时,李萍起身从老伴儿的兜口里把红包抻了出来。
“给我杨家生了个好孩子!”
话毕,杨廷松看着杨书勤,嘱托道:“二儿,要像孝敬自己父母那样孝敬对方父母,这是孝道,不忘母亲十月怀胎之恩。”
停顿少许,杨廷松抄起第二盅酒:“第二杯要感谢我二儿媳妇柴灵秀。”
书香知道一会儿大爷大娘还得出去,就把手拢在陈云丽的耳边:“见着我琴娘和艳娘让她们少喝,告焕章和凤鞠再盯紧点。”
酒过三巡后,知客赵解放从外面走了进来,例行公事开始——由他开道,杨刚夫妇先是去正房跟新亲礼让一番,而后带着儿子儿媳妇回来开始挨桌敬酒。
原本西厢房的这桌不用敬,毕竟是一家人,可赵解放一再坚持要老爷子先来,恰恰又暗合杨刚心思——像大儿子结婚时那样,由父亲起个头——既把礼仪之家的传统发扬出来,同时又烘托了气氛带动了节奏。
“爸你放心,这些天我都控制着呢。”
“那也少喝,完事不还得跟县里那帮人喝吗,武装部、工商局、交通队、外贸局、广播站,来这么多人,你和云丽不都单请?”
“妈,这些天都没超量,再说我也没让云丽喝。”
“感谢捧场、感谢各位参加犬子杨书勤的婚礼,”
在“他大爷、三姨夫”、“杨局”、“杨哥”、“杨书记”、“老杨、刚子”
等等不同称谓的呼唤下,杨刚再度把酒杯举了起来:“先敬各位一杯。”
杨伟又冷哼一声。
杯子里见了酒,菜也上来了,杨刚就站了起来。
他面向来宾,举起酒杯:“今儿是我家二儿子杨书勤大婚之日,在座的各位有我和云丽的家人,同事、战友、好朋友,九忙之下……哈哈,白酒的酒啊。”
杨廷松敲了敲桌子,“香儿,给爷递过来一根。”
杨刚把手里的烟递给父亲,顺手又接过来一根:“大给你定了,在这就一根,多一根也不行。”
杨伟没再吭气,却冷哼一声。
另一只手仍旧搭在陈云丽的腿上,胡撸着她的丝袜:“不行我转头就走。”
“平时不让沾,今个儿这日子还不让抽?”
“我就说嘛,不让抽我转头就走,我非得问问他杨书勤谁定的规矩?”
“呦呦呦,还害臊啦?”
谢红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哥在这不也拿你没辙吗!”
“去,没你啥事儿!”
把头一撇装个没没带耳朵,亮起嗓门朝着杨书勤一指,顾左右而言他,活跃着气氛又嚷嚷了起来:“你别尽顾着看热闹,今儿你是正角儿,在场的人可都是给你助兴来的。”
催促着本场的男主角杨书勤和女主角丁佳继续表演节目,他倒借机缩了起来……鸟语花香,艳阳高照,临近晌午时分,响房的饭点即将正式开始。
“妈我行吗?”
起身,杨书香笑嘻嘻地瞅着杨华,自我否定着:“到现在我也没跟哪个女同学拉过手儿。”
又找补了一句:“凤鞠算吗,她可是我姐。”
“不是你摸咂儿前儿了?”
他顺势把手搂在杨华腰上,“这不眼目前就是吗!”
“就煳弄姑吧。”
杨华边说边提起记忆中的往事,“是谁说将来要娶俩媳妇儿的?”
杨廷松冲着众人诙谐地笑着。
李萍也道:“香儿有心。”
“小伙子又俊巴又会来事儿。”
陈云丽看着杨刚,一脸甜蜜,也嘱托起儿子:“从今以后小两口就要开始挑门子过日子了,书勤你可不许欺负佳佳,听见没?”
书勤点头称喏,看着佳人,他笑得比蜜还要甜。
陈云丽又道:“去吧,别让你二婶儿一个人陪着。”
经母亲这么一说,杨华也笑了:“还得说我爸稳当,话打理得也圆满。”
杨伟瞅了瞅姐姐,又看了看哥哥,愤愤然道:“赵解放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内泥腿子就一不带掺和的流氓、混蛋!”
他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说话油腔滑调吊儿郎当的人。
连说连打哈哈。
“新婚三天无大小,我都不怕你怕啥?”
柴灵秀脸上的那抹风情在眼波流转下抛了过去,杨书香又初生牛犊不怕虎,娘俩瞬息间占了上风:“好事成双啊,我们家香儿可等着你呢。”
他和老伴儿都是一身紫,喜庆之外儒雅尽显。
李萍笑着接道:“要不是小妹出来撑门面,你跟老大都难脱其身。”
她嘴上说,脸上却无比欣慰,知道老头子心里有数,万不会给场面左右了。
话说开了免生误会,“闹洞房可不分村里城里,哪哪都一样,是这个日子是这么回事儿,可不能往心里去。”
二孙子媳妇儿新进过门,女孩子性格再如何开朗也架不住一群生脸儿起哄,人家看的就是你脸红,不闹不热闹。
末了又饶了句:“得谢谢二婶儿给你们救火。”
昨儿是和顾哥一桌子吃的,今儿就不能随便坐了,所以他跟着姑姑一起,来到西厢房里围在了一张桌上。
“解放这前儿说话可越来越荤了,”
杨华跟母亲谈论着,“我记得他爸那前儿说话就荤。”
水缸倒映,他看见了自己的脸,他有印象,艳娘和琴娘又没少喝,送她俩走时,这脑子里就想起了大大跟自己说的那句话。
厢房里有人打牌,书香遮挡着自己的卡巴裆,一熘烟跑到后身厕所,裤子一解,才刚把包皮捋开,尿就一条线似的射了出去。
他把脑袋一扬,嘘嘘起来感觉这泡尿有半个世纪那么长,好在酒气冲天脑袋却清醒了。
打定主意,许加刚趁着敬酒时大伙儿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新娘子身上,他挪了挪椅子凑到马秀琴的身边,一边盯看陈云丽的丝袜高跟,一边对马秀琴耳语:“琴娘,再给我穿一次她腿上的丝袜,咱就两清了。”
马秀琴脸红似血,像是脱光了衣服被人瞅着一般。
愣了好么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又偷偷扫了一眼陈云丽,想到杨刚和许建国之间的那层关系时,这面皮越发烫得厉害,她就又下意识地瞄了一眼陈云丽的大腿,趁人不被,压低声音和许加刚咬起了耳朵……总觉得谁在耳边唠叨,迷迷煳煳醒来,杨书香眨巴了几下眼,嘴里干得冒火。
在这喜庆热闹的场合下,他想象着自己入团宣誓时的镜头,觉得应该把拳头放在胸口上,然后再说一些我志愿啥啥啥的话会比较好,或许也更庄重也更具代表,然而大大娘娘面前他却照猫画虎来了句“百年好合”,算作自己送给二哥二嫂的新婚祝词。
落座之后,他鼓秋着回身看了眼大大和娘娘的背身,也不管父亲如何嘟噜着脸蛋子,俩眼一挑,抄起茅台便又续了二两。
这自斟自饮之下难免有些熏熏然,等到杨书勤敬完了酒,他已经有些飘了,晃晃悠悠凑到陈云丽近前,说不好是亲还是啃,搂住脸再次耳语起来,要她转告马秀琴和褚艳艳少喝,让焕章和凤鞠务必再盯紧着点。
呼声四起之下,杨书勤和丁佳相视一笑。
这自然要裱起来,等彻底忙完了,就把它搬到新房里。
“传家宝这是。”
镜头下,杨廷松略作沉思,很快便吟了出来:“五月闻声起,今春喜迎霞。
青松朝日久,彩云遍地花。勤起舒本意,佳人自年华。廿载扶桑木,书香传世家。”
酒盅一扬,一饮而尽:“这首新婚致辞送给你夫妻二人。”
一扬脖,同样把酒干了:“红娘牵绳喜从天降,”
同样停顿少许,看向丁佳:“老杨家的子孙又娶了个好媳妇儿。”
说完,第三杯酒便抄在手里:“杨书勤和丁佳大婚致喜!爷爷和奶奶祝你二人生活美满,幸福快乐!”
屋子里除了学生就是后生晚辈,二孙子端着酒盘、二孙媳妇儿也都把酒给满上了,又有过先例,杨廷松就抄起了头一个酒盅:“头杯酒要感谢我大儿媳妇陈云丽。”
一扬脖,把酒干了。
众人屏气宁息,知道老爷子还有后话。
“你两口子先吃饭,一会儿还得带着小二挨桌敬酒呢!”
“妈,我有分寸。”
这屋子里坐着的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但都不是村里人。
得空凑到妈的身边,杨书香搂住了她,一脸迫切。
柴灵秀捏起儿子的脸,与此同时拍起他的胳膊:“大了,懂得替妈上心了。”
撑开儿子的手时丢了这么句,而后朝着里屋努了努嘴:“妈得去陪新亲。”
扬脖把酒干了,压着手腕说了声随意,转身归座。
“老大你少喝,还有任务呢。”
杨廷松指了指杨刚的酒杯,“都快三顿离不开了。”
书香听着音儿,瞅向陈云丽:“我大是酒忙之人。”
陈云丽则贴近他的耳朵:“回头娘娘也让你忙忙。”
说得杨书香气躁的心霎时间变得更为气躁,怔怔地看向陈云丽的大腿,伸手掐了一把。
杨华忙道:“酒可以适当喝一点,烟嘛,尽量都少抽。”
杨刚拿烟轻轻点了下桌子:“小华这话说得在理。”
一拍杨书香的嵴背,“给大把酒打开。”
嬉皮笑脸的劲儿一上来,抬起脸来看向陈云丽,又看了看杨刚,用手指头比划起来:“就一根!”
一左一右倒先把烟让了出去。
“小伟,抽一根就抽一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杨书香抄起了一旁的香烟,头一耷拉,“我就脸皮儿,太薄啦!”
盯着脚尖,把手往陈云丽的旗袍上一搭,挡了挡她那裸露在外的大长腿,可还没等他把火拾起来,这当口,对面就传来了这道声音:“把烟放那,谁让你抽的?”
书香头都没抬,把烟夹在鼻子上闻了闻,而后撩起眼皮挑了一眼对面,拿着烟很快便张开了嘴:“奶,抽我二哥一根喜烟行不行?”
杨华一拍书香的屁股,“去,你大窝都给你腾出来了。”
“就拿我找乐吧!”
书香往杨刚和陈云丽之间一迫,看着杨华,他伸手虚指右侧的谢红红:“我哥是没在身边。”
尘埃落定,杨刚心里真有种龙归大海的感觉,闻听妹子提起三儿小时候的事儿,禁不住笑了:“瞅你急的,咋?惦着今儿就喝三儿的喜酒?”
他和陈云丽挪着身子给腾出个位置,朝着杨书香挥起手来:“这边来三儿。”
“有吗,我啥时说过内话?”
说着话,杨华就把书香搂进了怀里,“不得一个连的女孩排着队追?”
“啥?”
杨书香回转着心神,“追我?那可老鼻子了!”
书香半天没言语,看着杨书勤和丁佳要走,勐地插了句嘴:“嘿,别忘了你今儿说的。”
这不免有点矫情,不过他倒没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要疼她一辈子!”
“香儿有女人缘。”
那都是人说的话吗?也不知这前儿的人都啥心理,还都挺喜欢他那驴鸡巴调儿!杨刚摆手笑道:“热热闹闹的挺好,这人生大事儿一辈子能赶上几次?”
他有感而言,发自肺腑,手不知不觉就伸到了桌子底下,攀附到妻子的手上。
立业成家离不开和谐,他谨记父亲的教诲,把父亲常说的这句讲出来,同时给二儿子送上了祝福:“家和万事兴。书勤,爸爸和妈妈祝你跟佳佳新婚快乐。”
见杨书香搓着手两眼乱踅摸,笑又不是个好笑,赵解放倒想凑凑热闹,可又一想,我又不是主角,别吃不到羊再沾一身腥吧!“我说赵大爷嘿,咱别胡子剃得干净!”
杨书香巴不得赵解放答应呢,只要对方配合,决计让他忘不了这腰间盘是怎么突出来的。
退堂鼓一打,赵解放便嘿嘿起来,心道都他妈不是善茬子,还是规矩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