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坐以待毙,与其等船沉没不如先行离开,船体沉没的时候附近的所有东西都会被卷向船体,那时就不好办了。
刚才的碰撞让船体有些偏移,上面传来的声音显示船员正在努力拉正船的走向,隐约能听到岛、靠近之类的字眼,看来他们也是打着这个注意,这样他倒是可以省点魔力,他可以等船更靠近岛屿之后再走,但不能等太久,以这个速度,在去到那座岛屿之前船就沉了。
船舱已经积了一层水,冰凉的海水没过脚背,凉意爬上身体让人凉到心里。
要不是防御罩还在,光金库的瞎叫就能引起动乱了。
又是一震,张宗彦被撞到舱壁上,金库被颠到了地上。
喷水的缝隙又多了好几处,慌乱的奴隶看到船舱漏水赶紧去堵,但随着船体颠簸经常捂不住,而缝隙也逐渐在变大。偷渡客们被颠得七晕八素,惶急地胡乱指使那些奴隶,叫骂抱怨,将气氛变得更糟糕。
紧张不安的奴隶们愈发骚动,互相挤压窃语,锁链声丁零当啷,而偷渡客们也惊惶不安,频频走动仰望。
突然窗外白光一现,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噼啪!!”短暂失聪后上层传来惊恐的叫声。
“吱嘎——碰!!!”整条船都震了震,而后风雨交加打在窗户上,铁天窗里飘下雨来,不多时上层的雨水就积聚在铁天窗口子上流成小瀑布,噼里啪啦打在船舱众人心上。
把自己从舱壁上掀下来之后,金库揉了揉脸愤愤地理了理衣裳胡子,然后再次愤而起跳,这回终于正对窗户了。
“嗷嗷嗷!该死!居然遇上了海眼风暴!!完了完了,这次伟大的炼金师金库恐怕要栽……我就知道不该听信那些眼睛掉在钱眼里的船员的鬼话!他们的字我是一个都不能信的!!嗷嗷!这该死的天气!该死的老天爷奶奶个腿儿!!”金库一会儿失魂落魄地嘀咕一会儿暴躁地疯骂,整个人都不太好的样子。
张宗彦被这话里蕴含的危险讯息搅得危机感上升了好几个档次,但金库的叫骂又很是有趣,让他忍不住失笑。
漩涡柱在岛屿前面,他不确定金库能划到多远,如果没有到达一半的距离,或许从漩涡进入魔界才是唯一的出路,但天气如此诡异,进入时会发生什么异常也未可知。
想着想着张宗彦的思绪又偏移到了那根发丝上,也不是想念,就是想起,然后出了神,意识到不该想之后,张宗彦摇头甩开脑中思绪,眼角掠过一个黑影跃进海水几乎没有水花,只有尾翼上甩出的一串水珠落在海面被涌过来的浪潮吞没得没一点痕迹。。
“啊啊啊啊!!有鱼!不是!有怪物!!”金库挥舞着木桨大叫。
金库被打断,没能说出口的话要再次冒出来,“可……”
“我是魔法师,要攒着力气在危险的时候施展魔法。”
金库打量他不大强壮的身板与被雨水洗净变回白皙的纤细手指,郁闷地闭上了嘴。
小小的逃生船与邮轮这艘庞然大物比起来实在渺小得很,在水里不停颠簸似乎随时都会被淹没。
张宗彦把桨扔给金库,“靠你了。”
金库正缩在摇摆不定的小船里,骤然接到桨听到这话,惊呆地指着自己,“我?”随即挥舞着手臂不满道,“凭什么?那你呢!”
出现在甲板上空半米高的两人跌落下来发出碰撞声,声音在嘈杂的上层并不明显。张宗彦曲腿落下稳稳站住,只是手里的矮人却是拉不住直接扑倒在了甲板上。
金库哎哟痛叫着爬起来,扶着腰抖着手又是气愤又是震惊地指着他,“你你你、你是魔法师!!!”
张宗彦降调哼了一声算作回答,眼眸急转观察周围,与他预料的地点相差无几,就是距离平面高出不少。
张宗彦突如其来的冷淡严肃让矮人愣住,但随即反应过来为了自己那条小命倏地捂住自己的嘴,连连点头。
他需要一个向导,也需要一个顶级工程师,而作为同伴……虽然他不觉得自己需要同伴来获取交流认同排除孤独抑郁,但心理学社会学是这么说的,所以他还是每次都会照做。
……或许还是有点用的吧。脑中依次划过维特、柯里、斯诺的脸,张宗彦心里一抽,一时暖一时酸一时甜,侧头想了想,有点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了。曾有人说他是披着温和皮的狐狸,也有人说他看似精明实则在情感上还很幼稚——他当然不认同自己情感幼稚!对他没有多少了解就敢胡乱妄意揣测他,不是多熟的人也敢说这样的话,那个人在说了这句话后就被他划入拒绝交流的黑名单了,他幼不幼稚暂且不去评说,反正那个人的交流方式很幼稚就是了,如果是期望用这样的方式拉感情谈生意,那么无疑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后来那个人再有邀约他都借口不见了,也不是多重要的人物,随便派个下属去处理就行了,省得他太把自己当一回事,还有脸来评判他。
暗蓝色的海水涌过来不时淹没窗口拍打出白色的浪花,又退去在窗户上留下模糊的水痕。
张宗彦贴在舱壁上侧脸看窗口,隐约看到外面黑漆漆的天空,阴云积聚成流转的漩涡状的气柱接连海天,天上电闪雷鸣,漩涡气柱那一片的空间似乎有异,原本对向是有一个岛屿的,现在岛屿的一半被半透明的漩涡气柱遮住了不见一点踪迹,只突兀看得见半个,他心里一沉,这情况……不妙啊……
金库大叫着冲向张宗彦。
有奴隶绝望地哭出来,哭声甫一出,许多奴隶忍不住也跟着哭起来,又有一些奴隶开始祈祷,偷渡客们嘴里烦躁地骂骂咧咧喝止他们让他们不要哭,可是无济于事。他们似乎觉得即便船舱漏水也要比现在暴风暴雨雷鸣电闪的甲板上要安全些。
金库艰难地扒着舱壁一脸苦相。
张宗彦一把拎起矮人的后领,在矮人想要哇哇乱叫的时候淡声道:“闭嘴,想活就跟我走。”
这样下去不行,这种情况下没法修船也停靠不了。
张宗彦仔细分辨窗外的岛屿,试图估算距离。
不行,太远了,加上风雨阻力,他的魔力只够用到一半路程,除非他们有合适的海上运输工具,比如救生船,小型渔船,或者一块足够大的浮木。他的储物空间里为这次海上出行备了以防万一的救生衣,但他不能一直泡在海里,就算没泡残废,海里的危险生物也会要了他的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习惯了船的颠簸,脚下突然一空——船停了一下,在众人身形不稳到处攀扶的时候巨大的碰撞声将人惊得差点魂飞天外。
“嘶……”舱壁上有细小的裂缝喷出涓涓水雾。
金库抬头看到缝隙,表情一变,哀嚎道:“嗷嗷嗷完了完了……这下要死!”
金库看到后不免横眉竖目地瞪他,“笑你奶奶个鸡毛啊!都死到临头了还笑笑笑!”
“……”张宗彦摇摇头没反驳,凝眉细听。
上层不断传来咚咚的跑动声,铁天窗外飘进来惊慌的叫声和呼喊声,工具撞击得乒拎哐啷,绳结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吱吱声。
张宗彦没看清那是什么,只看到那东西有个尾巴,鱼类的,近乎双叶型的墨蓝色尾巴。
鲨鱼?海豚?鲸?
在这种天气里出现的怕也不是什么善茬,先离开为妙。
张宗彦于是心安理得地一边看着金库吭哧吭哧迎着暴风雨摇摇晃晃地划船,一边翻拣着身份戒指和空间袋里可能有用的东西,随手甩出一个半小时时效的隐形空间魔法卷轴,又继续翻拣,在摸到银色发丝的时候愣了一下,平静地移开手,又掏出魔法雨衣甩到金库身上。
金库一下子被雨衣裹成一团粉色,变成了粉嫩嫩的胡子大叔,他看到身上颜色,不满意地嗷嗷叫着要换个颜色,张宗彦没理他。
指南针在手上晃动指针,确定了方向,张宗彦老神在在地等船靠近。
张宗彦瞟了他一眼,“这种技术性的事情,我觉得还是你做得最好。”
金库这回没有被轻易说服,还要争辩。
“况且我也没有你那么大的力气。”
雨水像子弹一样打在身上生痛,风能把人刮得倒退,湿滑的甲板上漫成溪流的水流倒流下来,船员们正在呼喝着收帆。他们这个角落偏僻,身形被杂物遮挡倒是暂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金库嘀咕:“要是他们用上古铂做的魔法风轮哪还用这么麻烦?”
张宗彦猜测他说的是以魔力作燃料的引擎螺旋桨之类的东西,无暇理会,眯着眼去望岛屿的方向,见根本没有一点靠近的样子,只能放弃借助邮轮,直接拽着金库去放逃生船。事发突然,船员们还并没有发现船舱漏水,还没有想要离开邮轮放逃生船,于是他们顺利地放了一艘下去。
摇摇头张宗彦不再去想那些没用的东西,集中精神施展空间魔法,短距离空间挪移他已经熟练掌握,但带人还是头一遭,特别是在这种紧张关头,不免还是有些担心出错。
余光模糊扫过低沉颓然的奴隶们,张宗彦心里一顿,却也莫可奈何。他的力量与大自然的力量比起来实在太渺小了,如有能力,他倒是可以顺便帮上一把,可惜他现在也弱小得很。
两人身形一闪就在船舱里消失了,奴隶们气氛消沉并没有发现他们两个不见了,而偷渡客们也没有心情关心别人。
张宗彦连忙闪开。
只见金库冲过来后两腿并拢直着身体猛往上一蹦,奈何身高不够,没能够到窗户的高度,再蹦,方向偏了,只够到一个窗户角,又蹦,船起伏了一下,他整个人都扑到了舱壁上。
张宗彦默默在心里给他配了超级马里奥的音效,扑到船舱上的“piaji”也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