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了追踪妖物来到镇里,打听消息时巧遇武绍,我在你待过的地方寻得妖气,知道你出事了便赶去救你。那个妖物已经被我歼灭,武绍没有尽到作为师兄的义务,师兄自会处置他。」
小师叔面寒如铁,冉悠猜想五师兄一定被师父罚狠了,五师兄带他下山是一番好意,他出言为五师兄说情。
「五师兄没有错,是我自己贪玩走远了。」
即使小师叔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说,可是冉悠顿时慌了。
「我确实头有点晕,不碍事的,睡一会儿就好了。」
宗离望着他不说话,空气彷佛凝滞了,冉悠搜肠刮肚想找话打破这片沉默。
想到之後那人再也不会搭理他,不会对他温柔以待,不会特意烧菜给他吃,不会在师父和师兄师姐们面前维护他,冉悠焦心不已。
冉悠的手指攥住被子说道:「小师叔,对不起。」
宗离听了他的道歉眉头皱得更深,冉悠一阵心慌,却听他说道:「你现在可有哪里不舒服?」
八师兄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道:「小师叔不是早就离开了吗?」
冉悠紧接着问道:「师兄有看见谁进入书阁吗?」
八师兄摇头说道:「除了你之外没人进去。师弟你来得正好,我的鱼饵快没了,你帮我捉几条虫子……」
他听见小师叔唤他的声音,微微偏头,睁眼便见到那张令无数女人心折的英挺面容,此刻这个无论何时都傲然的男人蹙着眉,面色阴沉。
小师叔很少露出这种神情,大多是在和师父议事的时候,冉悠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事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宗离神情严肃地说道:「你被妖物夺走了不少灵力,经过这两日的调养身体已无大碍,但往後七日不许动用灵力。」
冉悠难掩失落,这下他和小师叔又有许久的时间见不到面了。
观主看到小徒弟的反应暗地里摇头叹息,他不过离开一阵子,精心栽培的小白菜就被猪给拱了,教他如何不闹心,虽然师弟向来无法无天,但这回动了自己的小徒弟就得给他教训,让他知晓师兄的拳头也是很大的。
冉悠告别观主,走去平时待的书阁,他坐在案前盯着书卷发怔许久也不曾看入一个字,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冉悠不安地说道:「大师姐,师父不高兴是因为我吗?」
大师姐瞧了眼外头的天色,风雨欲来的天气。
她掩去眼底的不安,面带浅笑宽慰小师弟不必担忧。
观主招来大师姐问道:「怎麽不见冉悠?」
大师姐将近日发生的事禀告观主,观主听闻最小的弟子险些出事前去冉悠的住处探望,出来後面色比天边的乌云还要阴暗,抬手发了一道符诏给小师叔,消失在原地。
一直等在屋外的大师姐知道老人此时已身在天边的山巅,她困惑地瞧了瞧山巅,转身推开木门踏入屋内,冉悠跪坐在案前低头望着自己的右手发怔。
冉悠只是想多看他一眼,以往多任性的话他都能对小师叔说得出口,小师叔总是一口应下,对他彷佛有用不完的耐心,今日他却莫名胆怯。
「……没事。」
宗离顿了一下,说道:「你好好歇息,别想太多。」
「说什麽浑话,我自然会护你周全。」
冉悠怔住,再瞧他依旧阴沉的俊脸,心中的不平忽然消散许多。
两人不约而同沉默,冉悠的身体尚未痊癒,面上浮现明显的疲惫之色,他忐忑不安偷瞥宗离,不料撞上小师叔的目光。
他猜想自己大概会横着出客栈。
冉悠和五师兄下山,最後是由小师叔带两位伤者回山门,二师兄前来探望小师弟,进房前不咸不淡地瞟了一眼冉悠房外鼻青脸肿的五师兄,五师兄撇过头,自觉无颜见人。
冉悠昏睡了三日,宗离就在房里待了三日,用灵力细细温养他的经脉,按摩少年纤细的身体,毕竟他当时意乱情迷,现在回想下手难免失了分寸。
宗离一记冷眼扫来,说道:「假如我没有即时赶到,你还有命在这儿为他求情?你可知你面对的是杀过三个修士的妖魔,凭你那搬不上台面的本事根本无法和对方抗衡,竟还敢一脚踏入陷阱,简直愚蠢!」
冉悠被他一番冷嘲热讽说得面红耳赤,自从他醒来之後小师叔就没给他好脸色看过,担忧、气恼和害怕种种负面情绪涌上心头,他回嘴道:「我就是愚蠢,连那麽简单的陷阱都会上当,您怎麽不让我死在那算了,省得救回来还碍了您的眼!」
宗离不会去和一个孩子的气话较真,但他仍旧因为冉悠的话心生不悦。
「谢谢小师叔救了我。」
宗离神情复杂,沉默不语,救人的过程冉悠不记得了,自然也不记得那场情事。
「小师叔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自醒来後一直感到脑袋昏沉,冉悠怕说出来徒惹小师叔心烦,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好多了。」
「撒谎。」
宗离神色冷淡地一语道破他的谎言。
提及妖物,冉悠逐渐忆起昏迷之前的事,他受妖物欺骗入了陷阱踏入屋子後意识全无,应当是遭了暗算,此刻他的腰和背还有点酸软,想不起来之後是否还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此事是他实力不济,没看破对方真身还徒惹麻烦,瞧小师叔阴沉的模样肯定是对他那时的作为感到不悦,不知小师叔会怎麽罚他。
他曾目睹过小师叔对付师兄们的雷霆手段,百道雷符加身还算是手下留情,不知自己会有何下场。
冉悠无心去听那些琐碎的话语,他怔怔地望着碧如晴空的湖面,失魂落魄地攥紧手中的玄色衣袍。
窗外天色暗下,书阁内幽暗无光,冉悠醒过来揉了揉额际,肩上披的玄色外衣滑落到地面,冉悠怔了怔弯腰捡起那件外衣。
「小师叔?」
他抱着外衣跑出书阁,半途撞见八师兄站在湖边钓鱼,急忙捉着八师兄问道:「八师兄,你有没有看见小师叔?」
天空乌云盘踞,暴雨倾盆而下,道观的弟子们明白这场雨如此猛烈是因为斗法造成的动荡,天边山巅传来的巨响和轰隆雷声交杂在一块。
道观的弟子们各自待在屋里避这场风雨,过了两日,师父独自归来却不见小师叔的踪影,众弟子谁也没胆子去问盛怒中的观主,只有冉悠不畏观主的气势上前行礼,问道:「师父,小师叔在何处?」
观主面带不悦之色,哼了一声说道:「他去西境的天禅寺修道,待悟了再回来。」
大师姐莲步轻移,走到他身边说道:「师弟,方才发生了什麽事?为何师父会发怒?」
冉悠茫然回道:「师父刚才探查我的经脉是否安好,检查过後师父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也没说有什麽问题就匆忙外出了。」
二师兄没诊断出问题,精通医道的四师兄不在,或许是师父察觉到他的身体有什麽异样。
望着小师叔离去的背影,冉悠总觉得小师叔对待他的态度和以往相比似乎有些生疏,语气仍和往常一样温和,一举一动之间却刻意和他保持距离,或许是因为生气了才如此,过几日就好了。
灰蒙蒙的天空飘下如针的细雨,观主撑着一把油纸伞风尘仆仆返回道观,一身邋遢的道袍彷佛几十日没洗过,连白须都沾了灰,活像个刚下工的老农。
大师姐站在观外迎接他归来,老人梳洗後换了身乾净不到哪去的灰色道袍,将徒弟们一一唤来检验他们的修行,各个指点了一番。
「你的内伤未瘉,应当多歇息。」
宗离熄灭案上的烛火,转身推开门要踏出房间,冉悠喊住了他。
宗离回过头问道:「何事?」
夜幕低垂,宗离坐在榻边,察觉到冉悠的眼帘轻颤,停止输送灵力,松开冉悠的手。
冉悠依稀感觉到一直握在手中的温暖离他而去,他挣扎着想醒过来捉住那点温暖,手却无力抬起。
「小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