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呆坐在有些老旧的沙发里，手里捧着一瓶甜滋滋的牛奶在喝，看着他们忙来忙去地摆桌子上菜。几个人聊着，他不时回一句，两口子看他不是爱说话的人就不勉强他了，和稳婆凑在一起说话。
“曹辰文和他对象去城里玩了，估计过几天回来。辰俊，哎，不说他了。”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最后花小兰一拧眉，看着外面的天色斥道:“臭小子还不回来，人家姑娘肯定饿了！算了不管他，我们开席！小呆啊，来吃，别客气。”
“谢谢。”王小呆看着碗里被夹的菜，低头扒饭。
王小呆看着，这里虽然不比路上经过的那些地方繁华，却也比山里好一些，只是周围全是平坦的田地，让他这个自小生活在山林里的小子有些不适应。
沿着小道走了没多久，稳婆就拉着王小呆走进一家敞着大门的院子里，嘴里喊着:“二伯二伯母！人让我带来了，你们快来看一看，模样一等一的好！辰俊那小子呢，还没下班吗？”
听见动静，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急匆匆从厨房里跑出来，女的一边把湿手搓在围裙上，一边朝王小呆上下打量，最后不由道:“红艳啊，你从哪找来的这么漂亮的姑娘，这模样看得我都移不开眼儿了！”
路越走越偏，水泥路上都是碎块，车里的两人都被颠的屁股发麻。稳婆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路是有些破旧了，都怪那些卡车把好生生的路给压坏了。不过你不要担心，路肯定会修的，现在发展这么快……”
王小呆却并不关系这些事，而是看着道路两旁整齐的树木和房屋发呆。三卡转了一个弯，开过一个陡桥下来没多久就停住了。
稳婆看着外面不由松了口气，喜道:“到了到了，小呆啊，下来吧，要婶扶着你吗？”
——
一觉醒来，王小呆越过身旁打着呼噜的男人，下床去洗漱。
可吃早饭的时候却不见了曹红艳的身影，王小呆努力压制内心的慌乱，他问道:“曹婶子呢？”
曹辰俊一口气直要往脑门上冲，正要发火时又听他妈说:“不过小呆可不完全是男的，除了多一个那玩意儿其他和女人没两样，你也别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有人能搭伙过日子就不错了！”
“什么东西？不男不女?你们也太荒唐了！”
花小兰原是织着毛衣，闻言狠狠把长针抽在他身上，骂道:“荒唐?是荒唐！我咋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你瞧不上人家，好呀，明天你就收拾东西从家里滚出去，我们再也不管你，随你去找什么天仙去！”
稳婆一看有戏连忙继续道:“是啊，你跟婶一起，去看一看人家男方，长得可帅啦！要实在不行看不上，婶再给你带回来！就当出去玩儿了一趟，你说是不?又没什么损失。”
她眼睛咕噜咕噜转着:“小呆这么大该不会还没下过山吧？那也太可惜了！婶儿告诉你噢，外面的世界可有趣了，你见过电视里面的车子没有?飞机看见过没有?呦，怪可怜的，婶子心里这不好受呦，小呆，你就当跟婶出去玩一趟。”
“我……”王小呆不禁咬唇，手指扭在一起。他长这么大都没下过山……王远明也从来没有带他出去过。“我…去……”
王小呆笑了:“我男的。”
“男的?”
王小呆点点头，不再多言，让曹辰俊光着膀子愣了好一会儿。
花小兰握紧了掌心里的药瓶，一时做不出决定。
——
王小呆被领进一间屋子，穿着花小兰准备的睡衣有些冷，便早早钻进被窝里暖和身体，看着周围陌生的摆设，感慨自己这趟经历多么不可思议。
……
曹红艳偷偷从包里掏出一包药水递给花小兰，花小兰接在手里借着灯光看了看，看不明白，便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曹红艳有些不好意思地附在她耳边，花小兰听着不禁呐呐道:“这样不行……太下作了。”
曹辰俊走到厨房，看他爸在洗碗，装作不经意问道:“爸，咱家厅里那人谁啊?”长得怪好看的，不知道哪个亲戚家的，以前都没见过。
老曹瞪了他一眼，吹胡子瞪眼道:“你未来的老婆！”看着曹辰俊瞪着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他又道:“你好好表现，别坏了姑娘印象，老实说，今天是不是又输光了！还不回家吃饭！让人姑娘干等半天！”
曹辰俊还是觉得不可置信，人那么好看的姑娘会看上他?扯蛋呢?天上掉馅饼?但不得不说，他的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什么意思，难不成让姑娘和你一起睡?”可是这样会不会显得太怠慢了?
“哪能啊？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不？小呆是个双性人，身份证上是男的！您平时也别姑娘姑娘的叫他，我得看出来他不喜欢。今天啊，你就说家里没那么多床，让他和辰俊那小子挤挤，他应该不会介意的！”
“可，哎，行吧，那我去把辰俊那小子的床被换换。”到底是心里有算盘，花小兰还是想快点促成两人的关系。
王远明被王建梁拽回他妈家，拿藤条狠狠抽了一顿，躺在床上好几天都爬不下来。
而这几天，却是决定王小呆关键命运的时候。
王小呆看着面前打扮艳丽，穿着翠花衬衫的中年妇女。对方说她是当初给自己接生的稳婆，如今要给他介绍一个好人家，开什么玩笑。
还算热闹地吃完饭，花小兰收拾完桌子又给王小呆切了一块有着许多水果的奶油蛋糕:“小呆啊你先吃着，咱家老二昨天刚过生日，蛋糕还剩许多呢。我们去收拾收拾，你闲无聊就看电视啊，呐，这是遥控器。”
老曹在厨房里洗碗，花小兰准备给王小呆和稳婆两个收拾床铺，稳婆跟着她二伯母后面帮忙，正铺着被子，忽然灵光一闪。
她坏笑道:“二伯母，你今天就收拾一床就行了！”
王小呆皱眉，想说自己不是女孩，可想想自己不会在这里待几天，又忍住了。
花小兰把水擦干净后就亲热地搀着王小呆把人往屋里送，一边跟她丈夫道:“老曹啊，赶紧把昨天老二买的牛奶拿出来，拿给姑娘喝，还有那蛋糕，赶紧都拿来！”
老曹打量完这姑娘，心里也是很满意，但听见老伴这话还是道:“马上就吃饭了，蛋糕晚饭后再吃吧，我去拿牛奶。”
王小呆摇头，扶着三卡车厢跳了下来，抬头打量周围的建筑。两排整齐的房子都是小院子的结构，这时天已经微微暗了下来，从山上到这里，竟然只花了不到一天白天的时间……
稳婆搀着王小呆的胳膊往小道上走，一边走一边指着旁边的建筑物:“你看看，那是小卖部，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婶去给你买。”
见王小呆摇摇头，稳婆又笑了:“跟婶客气啊，没事儿，等会儿让曹辰俊那小子带你来，你看看那儿，是个理发店，那儿是熟食店，还有药店，卫生院在镇上也离得不远……”
王小呆没想到稳婆这么急，第二天大早就跑到他家，告诉他说车已经来了就要走，慌乱之下他什么也没拿，连件换洗衣服都没有带。
一路换了几辆车，从摩托到三卡到公交，又回到三卡上。王小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珠一下也舍不得眨地注视着外面的世界，一路走马观花，年轻的男孩女孩穿着他从未见过的衣服，各种发型，各种颜色，都是那么好看。
从公交下来坐上三卡后，路又渐渐的偏僻起来，王小呆有些紧张地绞紧了手指，虽然只是走个过场，可毕竟要去见生人，怎么可能不紧张。
花小兰呵呵两下尬笑道:“那啥你婶子有点事，一大早就离开了，等忙完了就会回来，你就搁这儿玩几天，让辰俊带你四处转转。”
王小呆顿时什么胃口都没了，他放下筷子，慌乱地站起身:“她去哪儿了？我，我要去找她。”
“妈！”曹辰俊紧锁着眉，这不是耍无赖吗！他一个手上没钱的不住家住哪儿去?
“再废话你今晚上就给我滚出去，二十六的人了也不害臊，还和我们两个老的挤一块，你弟明年就要调到城里去了，就是城里人了！你呢？你有什么?”
曹辰俊吃了一肚子哑巴气回到屋里，撒气一样蒙起被子睡觉，上床的时候还狠狠撞了一下王小呆。
媳妇儿是个男的?他瞪着躺下的王小呆，半晌也不能想明白，最后还是套了一件短裤起身去找他爸妈。
“爸妈，你们什么意思？他说自己是男的?”
“呵，男的还委屈你了？你这么能耐这么多年你怎么没自己找一个啊？”
曹辰俊冲完澡，冲去了烟臭味，就穿着个裤衩子，在凉意里小跑回自己屋里。摸着黑往被窝里一钻，结果就撞上一团热乎乎的身体，不由愣住，他撑着坐起来把灯打开，就见王小呆睁开眼平静地看着他，他愕然道:“你，怎么在我床上……”
王小呆眨巴眨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坦坦荡荡:“伯母说没有多余的房间，让我跟你挤挤。”
曹辰俊觉得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全变成了浆糊，梗着脖子语无伦次道:“你，女的，怎么能和我睡一块。”
听了她这话，曹红艳嘴不高兴地一撇，合着自己为二伯母家忙活这么半天，对方反倒嫌起她下作来了，她轻哼了一声:“伯母这是不急二堂弟的婚事了?那行，明儿我就把人带回去。先说清楚，人可是我哄出来的，我要走他肯定也要跟着我走的，还真以为人家能瞧上辰俊啊。”
花小兰心里一慌，连忙道:“别别别！好侄女，伯母知道是难为你了，这不是一时想叉了吗?”
“哼，其他不说，明儿一早我肯定要走的，人丢你这儿，您自己看着办，你可以等几天看他是对你儿子有意思，还是会吵着要找我带他回去?”
带着这人可能是我媳妇儿的心态，曹辰俊重新踏进客厅，对上王小呆的目光僵硬地笑了两下，又看到对方碗里快要空了的蛋糕。
“碗给我吧，我再给你切点儿。”
王小呆心中微微一动，抵不过馋虫的诱惑慢慢把碗递了过去:“谢谢。”
这边王小呆看着电视，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奶油，太好吃了……他看着碗里越来越少的蛋糕，吃的速度就越发慢了。听见有人行走发出的钥匙声响，王小呆不由朝门口望去。
来人是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一身从牌桌上沾染来的油腻烟草气味。四目对上，两人都有些发愣。
曹辰俊目光在王小呆的脸流连，又看看四周见父母不在，以为是哪家的姑娘来玩的，便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他本来是准备吃点剩饭将就一下，结果客厅里有这么个陌生人，他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是男的……身份证上也是男的。”王小呆开口打断她的话。
稳婆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忽悠人的话，又忽的笑了:“没事儿，人家不介意这个，而且你大伯母跟我说啦，你不是喜欢男孩子吗？去看一看，合得来就处，啊。”
“去看一看?”王小呆的眼睑一颤，不由反问道，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