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说我要留级。”曹震摇摇头,上几年级对他来说已没什么区别,他爸塞钱到位,他就能升级,学校卡着不让升学,他就继续读初中,反正都是学不会。
巫执说:“你想读高中吗?我可以教你读书。”
曹震对读高中没兴趣,但对漂亮哥哥教他读书很有兴趣。他想一出是一出,当场拽着巫执的手臂说:“那我们回家就学!”
等聊得尽兴,小傻子跟她挥挥手:“姐姐再见,我回家了。”
那女孩笑见牙不见眼:“再见。”
出了菜市场,总算能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巫执问了自己刚才就想问的问题:“李逑是谁?”
卖鱼大娘望着巫执的脸一愣,竟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哎呦,是我刚才不小心了,我赔你一块糕吧。”
巫执说不用,将曹震拉走了,笑道:“我都没急呢,你急什么?”
小傻子望着他手里没吃完的糕点舔了舔下唇,说:“浪费好可惜。”巫执懂了,又去给他买了一块。
时间还早,曹震说要带巫执去菜市场,因为“那里卖好吃的蒸糕”。他是见巫执早上没吃东西,以为妈妈做的早饭不合他口味,带他加餐来了。
巫执说不吃,但还是被他硬拉了过来。他觉得这种时候没有必要拒绝小傻子直白的善意,只在曹震一摸口袋发现没带钱的时候掏钱给他们一人买了一块蒸糕。
松松软软的糯米糕点,上面淋的炼乳,若论味道肯定是难吃不到哪去的。只是这菜市场里环境太差,摊位之间的道路逼仄,巫执才咬了两口,旁边卖鱼的大娘一个手起刀落斩下鱼头,一滴新鲜的鱼血就溅了上去。
巫执站在桌边,低头看了看他写的东西,合着他只会最简单的加减乘除算术,还算错了。“这可不行。”他说,“你至少写完一样,我就陪你玩。”
曹震眼睛一亮:“真的?”
巫执点点头。
他的名字,该是镇星的镇才对。
这原本也是一宗乌龙事。当初老道士是将孩子的名字写给了他们的,但当年小县城管得不严,曹太太又是在家生的孩子,一直拖到四岁要入学了才去派出所登记;老道士给写的纸条早丢了,夫妻俩都不是什么文化人,民警问:“是地震的震不?”曹老板思考了一秒之后说:“是。”小孩的名字就这样定下了。
巫执心思活络,盯着那名字,心里隐隐有了点头绪。他按捺心事,对曹震说:“你们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给我看看。”
曹震看他似乎生气了,便也冷着脸走了过去,掷地有声地吐出两个字:“走开!”
“略略略。”小孩们嬉皮笑脸,“大白天在街上拉手,不知羞。”
“小树,怎么跟哥哥说话呢,给我道歉!”终于有孩子的家长赶过来,看见这一幕出声制止。
曹太太已去店里忙活了,曹震自己掏钥匙开门,把巫执带到自己房间里去。他把书包拉开,往书桌上一倒,五一前学校布置了不少作业,从学校拿回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巫执拿起曹震的作业本,看见上面写着的名字,微微怔住:“怎么是这个字?”
曹震歪着脑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是我们初中的,大人都说他说坏孩子,叫他们的小孩不要和他玩,所以我也没和他玩。”
“哦。”巫执说,“他们说的是对的。”
提起初中,巫执想到了一个长久留在小傻子身边的办法。他故意问曹震:“你明年该上高中了吧?”
县城里这个菜市场堪称集各种气味之大成,除了鱼腥味,还有家禽的骚味和粪便味、菜叶子烂掉的味道,与早点摊和水果摊上飘出来的香味混杂在一起,格外的销魂。
巫执皱了皱眉,用手掩住口鼻。小傻子偏偏很爱在这乱逛,好些摊贩都是从附近村镇里来的,不认识他这个淮凤县名人,他就专逮着那些人聊天。
巫执看着曹震跟一个卖辣椒的村姑头头是道地讲辣椒种植要领之一二三,突然觉得他也不像是特别傻。
“啊。”曹震不乐意了,跑去鱼摊理论,“阿姨,你把他的蒸糕弄脏了。”
卖鱼大娘没好气地赶他:“去去去,忙着呢。”
曹震撅起嘴,有点不高兴。巫执上前去,对卖鱼大娘道:“不好意思,我这就带他走。”
小傻子的脸立马挨了过来,在他裤子的拉链处蹭了蹭:“我还想玩昨天那个。”
曹震摸出一本备忘录,里面工工整整写着十几条作业——小傻子的字倒不错,贴切诠释了什么叫作绣花枕头。
巫执从那一大堆书本卷子里挑出他要做的,码在书桌上,剩下的书装回包里,道:“你写吧,不会的我教你。”
小傻子一开始还挺兴奋,拿起作业本写了几行字之后又蔫巴下来,皱着鼻子说:“哥哥,我不想写了,我们玩吧。”
那名小孩不情不愿地道了歉,跟小伙伴们一哄而散。孩子家长对曹震讪笑道:“不好意思啊,我都跟那小王八蛋说过好几遍不要和李逑那小混混学乱七八糟的话了,他就是不听,回家我拿皮带抽他。”
曹震笑:“没关系,赵叔叔,我走啦。”他接受了道歉,这事在他这就算过去了,又欢欢喜喜地去牵巫执的手。
老赵盯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