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表哥满脸都是血，从额头开始，汩汩往下淌。
她指着他，手指几乎颤抖，想到的却是——死定了！
确实是死定了。
方棠不敢听他的，也不敢不听他的。
磨蹭好久，才带着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爬到他背上。
章宇的确想要捉弄她。
1991年10月9日。
搬家的前一年。
正值秋老虎，天气燥热，云絮高悬。
“林澈，你知道我家为什么会搬来这里吗？”
她声音有点闷闷不乐，没有以往的狡猾和淡定。
林澈摇了摇头，认真注视着她。
所以她从小就更能揣摩人。
既然不能让外婆高兴，那就尽量不惹外婆不高兴。
她在幼儿园老被夸懂事，但懂事的代
被外婆剪指甲剪到肉，痛得发抖，也咬牙不敢吭声。如果喊疼了，会被说麻烦精。
章宇总喜欢用“给外婆告状”来威胁自己，因为不管他说什么，外婆都只相信他。
家里的糖果、水果、核桃，都只有章宇能够享用。
外婆声音很平静，那种平静，让方棠不自觉发抖。
她坐在楼梯口，摸了摸右边脑袋，背上全是汗，热得她呼吸都急促起来。
可她动也不敢动，更不敢脱下身上的棉袄。
方棠衣服本来就不多。
方棠直愣愣看着外婆的动作，被磕到的脑袋还钻心的疼，可她一个字都不敢说。
外婆把她衣服都塞到透明塑料口袋里。
“棠棠，你想当班长吗？”
“棠棠，你书包真好看！”
“棠棠……”
外婆黑沉沉的脸色极为可怕，眼神几乎要吃人。
可她没有吃人，没有打方棠手心，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把她关在门外。
她只是一言不发地把她所有小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
但人算不如天算，背着走几步，还没来得及把方棠甩下去，他自己脚下倒是一滑！
天旋地转间，方棠只来得及记住一声杀猪似的惨叫。
等她揉着脑袋上被摔出来的鼓包，头晕目眩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更加惊悚的画面。
章宇不知道又打着什么样的主意，突然在她面前蹲下：“方棠，上来，我背你！”
方棠有好多个表哥，但她最怕这个小表哥，立刻摇头：“不要。”
章宇威胁她：“快点上来！不然我就和奶奶说你影响我学习！”
方棠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
“因为我惹外婆不高兴了。”
***
这个年纪尚且不知道重男轻女的概念，但方棠却知道，外婆不喜欢她。
很不喜欢。
不管她怎么努力，怎么表现，都不能让外婆高兴。
虽然外婆已经离开了，但她还是怕惹外婆不高兴，她不是乖孩子。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指，眼泪突然大颗大颗落下来。
她想起很多事情。
有件棉袄怎么都装不进去，她顺手就把棉袄穿到方棠身上。
然后近乎粗鲁凶狠地提拎着方棠手臂，将她拽到她妈妈宿舍门口。
“就在这里等你妈下班，别再来我这里。”
他声音突然放小了，有点无措：“棠棠，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不高兴？”
他小心翼翼观察着她。
方棠垂了下眼皮，睫毛软软地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