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里很暖和，全是商怀羽留下的体温，商怀羽身上香香的气息。傅斯年直到这时才察觉，他很喜欢商怀羽身上的味道。
才过了不到十分钟——也许只有五分钟，傅斯年就觉得已经过了一个小时那么漫长。
他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拉了拉商怀羽的衣袖，哑声开口：“喂……可以进来了。”
自觉犯错的傅斯年此刻表现得很乖顺，低下头，默默地钻进了被子里。
商怀羽跟他隔开一点距离，又拿起手机开始玩游戏。
隔着那么十几公分，傅斯年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少年在屏幕上的每一个操作。他像块钢板一样躺在床上，除了等自己暖起来无事可做，只能看着商怀羽打游戏。
他睁圆眼睛，神情惊异。
“我……”傅斯年一下子为自己刚刚的冲动后悔了。
完了，这下怎么能和商怀羽睡一张床？
商怀羽拉住他的手，说：“年年哥哥是我的秘密武器。”
“我以前说你不适合当管理者，对不对？但是我现在承认我看错了。一个好的管理者，应该要特别擅长驭人。但是，当公司的决策者可不只要这样。”
“你的眼光足够宽广，能看到大局，也能看到行业的发展方向，而且你有责任心，也有能力，去推动它的发展。再说了，你还是傅家的儿子，鹿鹿哥哥能做到的，你也一定可以。就算你现在不会，也有我和鹿鹿哥哥在，直到把你教成优秀的管理者为止。”
“你是最有用的呀。”商怀羽捏着他的脸颊笑眯眯说，“因为，你可是齐盛科技的新任执行总裁。”
“……”
那瞬间，傅斯年直瞪瞪地盯着商怀羽的脸，好像没有听懂商怀羽在说什么。
“对。”傅斯年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商怀羽，“将所有产品的信息整合起来，形成链条，傅氏可就不仅仅是制造公司了。所以，你收齐盛，就是为了他们的专利和研发团队吗？”
“没错。”商怀羽的鼻子都快翘起来了，“齐盛不就是缺钱吗？我有得是。”
“那，我……你是想让我也做这个吗？但，但我原本不是研究这个方向的……”傅斯年眼眸里光彩闪烁，片刻后神情再度坚定起来，“我能学！你愿意给我一点时间吗？我会学得很快的！”
“这个等会儿再说。”商怀羽从被子里撑起身体，“年年哥哥，你还记得你手上有一个专利吗？将实时图像识别处理转化成数据的那个。”
“你说这个啊？”傅斯年点点头，“对，当年是为了安防开发的。不过这个同类型的项目其实不少，前端也有应用，当年我这个项目，甚至还和警方有合作呢，现在也还在起作用。哦，另外我还有其他几个专利，也是和网络信息安全有关的……”
商怀羽噗嗤一笑：“哥哥，我们不提其他的，就提这个。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个技术用在制造行业上呢？”
“这个，我想一想……”傅斯年没反应过来，还在苦苦思索，却见到面前的少年正在疯狂眨眼暗示。
“……你？”他不太敢相信地开口。
“对哦！”商怀羽高兴地用力点头。
“年年哥哥，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秘密之前我先问你，你还记得齐盛科技吗？”
“齐盛？”傅斯年暂时压下心里的激动，皱着眉回忆，“我记得。这个公司也算是厉害了，虽然只是主营游戏开发，但是有不少自己的专利技术，其实也有野心进入其他的高新市场领域。他们做的vr游戏，几乎是国内最先进的水平。”
“没有，没有……我随便猜的。”傅斯年脸上的笑意都压不下去，由衷地替哥哥觉得喜悦，“那，哥他到时候一定会被你吓一跳。天啊，我这辈子都还没见过他吓懵是什么样的。”
“这么高兴呀？”商怀羽捏捏他的脸颊。
傅斯年眼眶都有些湿润了：“能不高兴吗。你不知道，爸刚进监狱的时候，那些势利眼是怎么给我哥脸色看……”
“什么？！”
只是十几秒的时间，傅斯年的脸色就由暗淡转为惊喜，连瞳孔也激动得放大。
“真的吗？就是那天……你……”他胸膛猛烈起伏着，刚刚听到的消息，让他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年年哥哥，不是的。”他说，“本来在我的计划里，你也应该出席这次晚会。但是那天在健身房和你谈过之后，我就改主意了。我有更重要的任务要派你去。”
“更重要的任务？”傅斯年不太相信地笑了一下，该不是又是帮忙修电脑吧。
商怀羽看到这个神情就知道大狗子在想什么。
商怀羽放下手机，侧身支着脸看着他笑：“那是你说的，我又没说要去。”
说罢，又摆出可怜巴巴的神情：“我好可怜啊，年年哥哥要赶我走，我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睡了。”
“咳……”傅斯年红着脸，在床边坐下。这一刻，他终于愿意承认，他很高兴。
“没有？”傅斯年自嘲似的笑了一下，“那你怎么只带他出席晚会？”
其实他心里大概清楚，那种场合他哥比他擅长应付得多。再说这是家里出事后，他们第一次再度在上流圈子里露面，难说会被其他人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会遇到什么样的对待。
只有他哥那样沉稳的性子，那样强大的气场，才能镇得住场子，完美应对所有可能出现的尴尬场面。
只是这个含义吗？傅斯年眼里的那点光又暗淡下去。
“不……不说就不说……”
唇上还残留着柔软的感觉，他的心脏仍在怦怦乱跳，整个人却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那样冷静下来。
商怀羽却在这时仰头吻住他，用嘴唇堵住了他的话。
他睁大眼眸，眼前像是有一大片白茫茫的星星。
这个时候吻他……是……什么含义？
“嗯？我都喜欢啊。”商怀羽眨了一下纯净的大眼睛，无比坦然地回答，“怎么了？”
傅斯年脸上烧得更红：“我是问你……更喜欢谁。”
这次，商怀羽没有很快回答。
两个人静静地躺了一会儿。
忽然，傅斯年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
“我问你……”
明明天气已经冷了，他却觉得燥得慌，尤其是心里那团郁火，怎么也浇不灭。
他自虐似的打开了凉水，站在莲蓬头底下足足冲了十分钟。
直到连皮肤都有些冰凉，才旋上开关。
“啊？好。”商怀羽便关掉游戏，也钻进了被窝里。
他把脸靠上傅斯年，这次，没等他开口，傅斯年已经主动伸手臂揽住了他。
商怀羽感受着傅斯年的心跳声，唇角扬起一丝莫名的笑意。
傅斯年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逐渐移到商怀羽的脸上。商怀羽的侧脸看起来有点幼态，因为他的颅脑是圆圆的，脸又小巧。再加上大眼睛、挺鼻梁和有些钝的鼻尖，看起来就更像二次元里的少年。
越看，就越觉得精致可爱，百看不厌。
看着看着，傅斯年觉得心里的那团火又烧起来了，但这次不是燥郁，而是躁动。
这小家伙本来就怕冷，最喜欢的不就是埋进自己怀里睡吗？
他窘迫地说：“你……你等一会儿，我进被子里躺躺就暖起来了。”
商怀羽皱着小脸，还是不情不愿地掀开被子让他进来了：“你躺这里吧，我刚刚暖好的。”
商怀羽勾住傅斯年的手指，在傅斯年半痴半呆的注视里，为傅斯年布下属于他的任务。他语气轻快，态度却是郑重的。
“以后就靠你啦，年年哥哥。你可要给我多拿几个专利，多拿几个金奖回来哦。”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只有眼睛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确定他的存活。
“本来我确实打算让你也一起出席明天的晚会，但是那天听你说了那些话，我就改变主意了，我才不要让他们这么快就知道我有你。”
“我知道你可以。”商怀羽笑道，“不过现学太慢啦，我还给你请了几个人，据说是你们业内的大佬。以后，你可以和他们讨教讨教。”
他说着报了几个名字，每说出一个名字，傅斯年的嘴巴就长大一分，到最后下巴都快惊掉了。
“你是怎么挖到他们的？！”他刚刚还信心满满，现在又要萎靡下去了，“有他们在，那我还能干什么？”
“汽车、家具、手机、电脑、手表……这些傅氏都有涉及吧？傅氏从前以零部件制造为主，有很多条流水线，还有很好的群众基础。只要点上科技的技能树，我们完全可以把简单的制造烙上‘傅氏’的印，做出让别人替代不了的新产品。我知道，这个方向很多人都在做，但是……”
“你是说……”傅斯年的嘴巴渐渐长大。
商怀羽接着说：“但是，如果我们有自己的研发团队，有自己的专利和技术，我们就比别人多了一张底牌。而且，也只有走这条路，才有可能打破现在的市场模式。也只有往这个方向转型，傅氏才能持续发展下去。”
“留就留吧。”
“好耶！”商怀羽立即换上笑脸，扑了上来。
然而，刚接触到傅斯年的身体，他就被冰得一哆嗦：“哇！怎么这么冰啊……年年哥哥，这么冷的天你还洗冷水澡？”
“你收购齐盛干什么？”傅斯年相当意外，“imu不是有自己的研究院吗？你们也会为技术不行发愁？”
“那倒不是。imu是imu，齐盛是齐盛。”商怀羽摇了摇手指，“刚刚不是说了吗？华国的新型市场已经几乎被那垄断了。imu虽然有技术，但我们毕竟是外资企业，不好插入，而且还有各类政策限制，所以你看，imu集团在华国还是主营零售、制造、建筑之类的行业，更高端的我们就不碰了。”
“那你收购齐盛是为什么？”傅斯年疑惑。
“对啊。”商怀羽叹息地接道，“只可惜这些年，数点为首的四大集团几乎把华国新型市场垄断了，剩下的小厂要么被他们吞并，要么做不下去倒闭。”
傅斯年抿了抿唇，显然他也看不惯这样的市场：“我印象里，齐盛是去年的时候被数点挖走了两名搞技术的副总，原本的上市计划也泡汤了。半年前，他们就破产清算了吧。”
商怀羽支着脸：“那你知道，他们公司的那些‘遗产’最后都被谁继承了吗？”
“年年哥哥，你在哭吗？”
“没……谁哭了。”他用手用力擦了擦红红的眼睛。但是嘴上还是说，“我有什么好哭的。而且这也没我什么事，还不是给我哥的惊喜……”
商怀羽神秘地笑了笑：
“对，而且一切都安排好了。”商怀羽含着笑说，“过两天，我就会在我们的十周年晚会上宣布这件事。”
“十周年？所以，你真的是imu的副总裁？”傅斯年敏锐地抓住关键。
“哥哥，你刚才说……‘真的是’？”商怀羽挑了挑眉，但是并没有什么不愉，“原来哥哥早就知道啦？唉，我还以为我瞒得很好呢。”
他皱了皱眉，有些意外于傅斯年竟然会在傅斯陆面前感到不自信。
“这样，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他附在傅斯年耳边，说了几句话。
可是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不如傅斯陆。
他不如哥哥拿得出手。
傅斯年酸酸的表情全部都落在商怀羽眼里。商怀羽觉得此时的大狗狗急需安抚，连忙伸手，摸了摸傅斯年的头。
他隐隐约约觉得商怀羽像在在逃避问题。但他也没有勇气，再问第三遍。
“你……就是偏心我哥……”傅斯年小声嘀咕，多少含着些许委屈。
这回轮到商怀羽睁圆了眼睛：“我可没有！”
“不许再说脏话。”
只是一秒的吻，商怀羽就松开他，说：“我讨厌你说脏话。以后每说一句，我都堵上你嘴巴。”
他警告地点了点傅斯年的嘴唇：“下次，可不一定这么简单了。”
他看了傅斯年一会儿，看得傅斯年头顶都快要冒烟了，才忽然笑着靠近他的脸。
“年年哥哥，你怎么提这种问题呀？像是争宠一样的。你该不会爱上我了吧？”
傅斯年的大脑瞬间空白。他慌乱躲开商怀羽的视线，结结巴巴地反驳道：“放……放屁……唔……”
“我和我哥……你喜欢谁？”
尽管他的音量细得像自言自语，但是在安静的房间里，还是显得格外突兀。
在他问出口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就已经完全打乱了节奏，脸颊也在急剧升温。
他简单擦了两下，就披着浴巾走了出去。
想不到，推开浴室门的时候，商怀羽竟然已经躺在被窝里玩手机了。
“你……”傅斯年的瞳孔顿时收紧，心口又砰砰砰跳了起来，心情比坐过山车起伏还要大，“你不是去我哥那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