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什么金壳怀表,还有玻璃镜,褚绣春从前虽然感觉很是珍奇,然而在弘历这里住了这么一阵,看到海兰察他们随身都有计时器,弘历的书房卧房也都不短了玻璃缸玻璃镜,所以褚绣春对这些虽然还称不上司空见惯,然而却也知道在上流阶层之中,这些都是标配一般的存在,算不上怎样特别,只是这烟袋杆闲闲进入唱词,倒真的让他感觉有些不同。
弘历一听他原来诧异的是这个,便笑着给他解释:“满洲姑奶奶们抽烟,就如同汉家女子喝茶一般,做活儿闷了,或者聚在一起聊天,抽袋烟便很能提神助兴,更何况还可以熏蚊子呢,所以都抽惯了,尤其是老太太们,抽起来更有派头儿,以后你见多了就习惯了。”
“唔,达春啊,我晓得,他很是会唱的,刚刚唱的是什么?”
“我也不很晓得,就是什么大奶奶去听戏,打扮得很是漂亮,到了那里便点戏之类,听到这里,便给阿哥召唤过来。”
弘历笑道:“原来是,还有一出,也很是别致,等以后闲了我们叫人唱了来听。啊,你从前想来少听这些,觉得还听得惯么?”
就在这时,白里悄悄地走进来,拍了一下正在闹中取静的褚绣春,轻声说:“褚绣春,阿哥叫你过去。”
褚绣春点了点头,放下书整理了一下衣服,便与白里一起走出侍卫所,这时达春正在唱着:“阔大奶奶家中常唱戏,梨园子弟都认识芳容。有几个下场请安将单子递,请夫人示下演戏陶情。点的是必正偷诗把尼姑嘲笑,更兼着翠林作尽古今情。又派三林拾镯记,还有兰龄十二红……”
琼古里尔哈看着褚绣春与达春走了出去,面上不动声色,转过头来继续听达春唱鼓儿词。
只听几个侍卫正在撺掇达春:“闷得慌,唱一个吧!”
达春笑道:“你们专推我来唱,难道自己是不能唱的?只图省力气,听个现成的。”
穆基伦搭着他的膀子,忽悠道:“唱倒是也能唱,只怕我唱了,你们都受不得,你嗓子清亮,调儿也找得准,唱一个有什么?满洲的男子别这么扭扭捏捏,我那回看见你妹妹,那可是个豁朗的人,你可别给丢了面儿。”
褚绣春一笑:“那敢是好,多谢阿哥,其实却也有趣,虽然调子乍一听有些怪,不过那唱词新鲜。”
弘历注目望着他,笑着问:“觉得哪里新奇?”
“就是竹节烟袋的那一句,从前很少看到女子抽烟,男人也少有吸的。”
褚绣春来到弘历的房中,按规矩施了礼,弘历今儿倒是没有干别的,果真是让他坐下来,两个人只是说话。
弘历笑着问:“白里去找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在侍卫所可还有趣么?”
“方才正在听达春唱鼓书。”
穆基伦调门儿本来也赫亮,只可惜有点五音不全,所以他若是唱起来,大家便不是听书,纯是听笑话来了。
达春本来也爱唱,方才不过略谦让一回,此时听穆基伦这么一说,便拿出八角鼓,拍打着羊皮鼓面,便亮开嗓子唱了起来:“……带一个推靶儿问钟金壳儿表,佩一块美玉羊脂制造的精。围一条南绣堆花天蓝手帕,挂镜儿一轮秋月穗头儿红。拿一根银锅玉嘴竹节烟袋,大底荷包是凤绣龙。传出去大奶奶上庵中出善会,众家人套车预备敢消停。槟榔木的车沿藤子底,天罗网紧罩车围晃穗儿青。四面全安玻璃镜,挂上了洋绉的崩弓儿是鸭蛋青……”
褚绣春这是第一次听这种鼓书,听在他耳中,调子颇有些怪异,仿佛遥远异域的神秘唱腔,不过倒也抑扬顿挫,很是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