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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仓库久无人至,尽是堆放废弃货物,烟尘在房梁溢下来的光里飞舞乱撞。
傅年模模糊糊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凳子上,身后的绳索牢牢束缚住双手,动一下都觉得吃力。
几个穿着破旧戎装的男人一脸死气,手臂的鲜血沾染上黄绿戎衣上,更让人胆颤心惊,他们跟拖货物似的将两人往另一辆车拖,手中力道疼得让人呜咽颤栗。
“放....放了她....”傅年拼命压下喉咙的颤抖,看向旁边早吓软了身子的少女。她的声音哆哆嗦嗦,说放了宋妍,他们要人质的话一个就够了,多了反而累赘。
“总得有人替你们传话不是吗,省得又跑一趟,放了她!”
混乱中不知是谁疾吼一声,中间的车子猛打方向盘,轰隆几声朝另一条道开去,“砰砰砰”的枪响混杂着惨叫声,全被甩在了后面。
“傅年姐...我怕...”
“没事了,没事了!”傅年脸色也不好,小手依然竭力在嚎啕大哭的少女身上拍着。前面还坐着两个卫戍,神色紧绷,配枪早拿在手上,
脑海里的画面还留在送男人进医院那刻,他昏迷不醒躺在床上,手却紧紧攥着她衣袖,袖子上落下一个个鲜红指印,怎么都掰不开,她的心脏也跟着剧烈地痉挛一下。
女人嘴唇轻轻颤抖,翻涌而来的疲倦快将她淹没,好想....好想离开辽州,和阿恒去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砰!砰!砰!.....”
一棍子立马朝他砸了过来,直接砸在男人头上,额头滴落鲜血时又一拳挥在他胸口,完全是下了死手,男人顿时吐了一口血便支撑不住摔到在地。
“阿恒!阿恒!不要,你们别打他!别打!”仓库里响起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声声全哽在喉咙里泣不成声,捆绑在凳子上的手脚全不要命地挣扎,
可没想到男人的格斗功夫如此之好,一脚便将挥棒的人踢到货物上,只听得重重砸地一声,又一棒子挥来,萧恒偏头一躲,抓住棍子将人拖过,反手拧向人的脑袋,咔嚓一声躺倒在地。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几人便惨叫着躺在地上,口中鲜血汨汨,另一半举着棍子的人忌惮地往后退,都不敢再有动作!
“萧恒,你要再敢还手我便立刻杀了这个女人!”杨晋面上有些扭曲,没想到到他的地盘上还敢如此嚣张,他将傅年连人带板凳拖到高台边缘,沉声威胁。
“我敢保证,她若是少一根头发,你便死无葬身之地,我萧恒说到做到!”
一字一句,格外清晰,男人鲜少用这种阴冷语气说话,连周围气氛都紧迫三分。
“呵....瓮中之鳖还敢讲条件。”一声轻笑传来,萧恒抬头,只见几丈高台上站着个面色温和的男人,“来总得带点诚意吧,将枪扔了!”
男人说着说着眼底掠过几抹恨意,他参军只求名声,然而一提起凛凛威风的军人,军队里便只知萧恒,他杨晋永远在那人之下,凭什么?
本来以为这次可以将萧恒置之死地,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西北城破,他家人也不知死活,这份屈辱哪怕是死他要全部还回去!
傅年一直没有说话,纵使那把刀在她脖颈轻轻滑动,肌肤被那寒凉触感激起颗颗小疙瘩,她也没有睁眼,心头不断期盼阿恒别来,千万不要中了他的圈套。
“傅年姐,你还好吧?”
宋妍看女人从医院出来一直没说过话,车子都开过三条街了,马路旁的绿树一排排往后退,她依然魂不守舍地盯着窗外,小脸白得跟纸一样。
喊了几遍傅年才反应过来,牵起嘴角摇了摇头,一只小手突然伸进她手心里。
而往下望则是万丈悬空,她这才察觉自己被绑在高台上,仅仅容下几张桌子的水泥台还站着另一个男人,看到她醒来那瞬嘴角微挑。
“醒了?听我的兵说你胆子还挺大,生死关头还记得保另一个人。”杨副官嘴角的笑尽是讽刺,明明和萧恒差不多的年纪,一张在西北晒得粗糙的脸却因为身子褴褛衣裳显得有些苍老。
他近身打量了傅年一番,说萧恒看上她也不是没有道理,人长得不赖胆子也大,不过今天注定要和那人一起命丧于此。
女人强装冷静的声调传进车头,排头车辆副驾驶的人探出头来,意外挑眉,抬手挥了挥。宋妍便被丢在了地上,转瞬一个手刀劈向傅年,将晕过去的女人扔进车里。
“傅年姐....傅年姐....”宋妍愤力爬起来,想要抓住傅年。
“告诉萧恒,下午三点前一个人来城西的第九仓库,迟一分钟便给他女人收尸!”几辆车轰隆地开了出去,将哭喊得声嘶力竭的少女甩在身后。
女人还未放下悬着的一颗心,几颗子弹便穿过玻璃射进前面两人的胸膛,顿时鲜血如注,伴着痛苦的闷哼车子也歪歪斜斜地停了下来。
又是一番激烈轰响,车子仿佛被打成了筛糠,两人躲在车垫子后边都能感受到那让人惊恐的震动,远处和耳边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傅年眼睛通红顿时捂住了唇,她不该出门的,现在平白连累了别人!
倏忽,后车门被粗鲁拉开,两只大手将她们拽了出去。
愣神之际,几颗子弹“嗖”的一声从远方射来,将排头和后面车子的轮胎顿时打得泻了气,车子动摇西拐地在路边滑行,中间那辆猛踩刹车,伴随着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之声,轮胎被铁片死死抱住,终于停了下来。
傅年吓坏了,紧紧攥着垫子,另一只手抱紧扑上来,吓得颤栗不止的宋妍。然而惊魂稍定,便看到路面冲上来几十个拿棒槌,凶神恶煞的男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往车窗上砸。
“快送妍小姐她们离开!”
“阿恒,你别管我,快走!”
傅年呼喊间眼泪便流了出来,她手在身后拼命挣扎,磨出血痕也不在乎,她知道自己跑不了,哪怕阿恒出事面前这个人也不会放过她,快走,不要犯傻,快走!
这声呼唤却像纶音一般将萧恒震在原地,好似此生都没有听过比这句还要动听的话,来时所有的恐惧皆被安抚,他深深凝着她,慢慢垂下了手。
萧恒看了他一瞬,同时也瞥向他身后若隐若现的身影,只能看见个脑袋顶,隐隐在晃动。他不动神色,慢慢取下枪,扔到远处堆放的沙袋上,同时脱下黑色大衣,大手一甩。
然后只听得一声令下,周围便出现十几个虎视眈眈的男人,手里皆握着根臂膀粗的棍子,猛地向他挥来。
杨晋并没打算立马杀了他,看他死前挣扎的丑态不免失为一种乐趣。
“现在是两点三刻,你说....他不会临阵脱逃了吗,啧啧啧.....”杨晋也不在意女人的沉默,“可惜了,你长得这么美,再过一刻钟却要....”
“砰---”的一声,仓库门被撞开,也打断他的话,萧恒一身黑色风衣站在门口,身后是漫天的白,更衬得他身形高大。
“杨晋,我来了!”男人沉闷有力的声调顿时回荡在这偌大仓库,他步步往里迈,同时警惕打量周围,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阿恒哥的。”少女笑着让她别担心,虽然她也好奇傅年姐和霍随舟是什么关系,问了哥哥几次他也不说,但看到女人情绪不佳便想办法安抚,还冲人调皮地眨了眨眼。
还伏在她耳边,说看在她保密的份上,晚上可不可以做顿猪肚鸡。
傅年作势捏了捏少女的脸蛋,垂眸间挡住眼底那抹晦涩,她只是觉得累,明明告诉自己要无视那人,可心却仿佛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被几根线越缠越紧,呼吸之间尽是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