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他一直想寻个机会，一释当日误会。奈何清柳原本就代老板娘之位，事
务繁忙，更何况又有心避着他，便再难缓和二人关系。
而今伤势痊愈，他也无再待下去的理由了。今日齐九嵋便打定了主意，若能
「侠罡可暂时不死，但天之殃必须折断！」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启程前往协助雀翎，以成折剑之事。」
「把幡破命带上。他另有事，顺便和你们一起办了。」
「是。少尊魔功大成，必能佑我魔族千秋万代。」
男子沉吟半晌，开口唤道：「剑影。」
惜剑影不知从何处现出身影。
殿门外急步走进一名传命官，走到殿中，单膝下跪，恭敬道：「禀报少尊，
冥雀使传回消息，北旸西南边境与我魔界交界处的无天之地，近日来神气大现，
极有可能是天之殃重现人间。」
就在两人缓步前进时，忽然听得遥遥传来一声惨呼。
二人震惊地看向对方，脸上都带着浓浓的担忧之色。齐九嵋牵起小梨儿的手，
飞快地向那声音源头奔去——
亲往，因而青滟楼能在小年这天请得灵罕寺僧众，其地位可见一斑。而雨霖巷的
人家也自问因此沾得福气，对青滟楼感恩戴德。是以这一天整个雨霖巷几乎都挤
来青滟楼周边，大小摊贩尤其多。
姑娘救出来！」
小梨儿的动静渐渐小了下来，神色也逐渐平缓。齐九嵋又说道：「我们能救
出她来的，好吗？」
二人渐行渐远，但齐九嵋这里却快要和小梨儿打起来了，因为自小梨儿听见
那另一人的声音后，手脚就变得异常疯狂，整个人几乎失去了理智。
「为什么？为什么酉客大叔会做这种事！清柳姐姐何曾对不起他？！」小梨
「办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问道。二人一听就立马认出这声音的主人便是
他们此行的目标人物，方二少爷方阶。
「一切顺利。吃了我为她精心准备的这道大菜，保准睡上个三天三夜，醒来
小梨儿点点头。
这庭院比二人想象中大得多，一座座大小房院互联串通，光东西厢房就有二
十余座，两人绕来绕去，却始终未见一个人影。
不一会儿，一根绳子自墙对面丢了出来，齐九嵋顺着绳子爬过墙，转身一看，
就看见小梨儿那满是泥巴的小脸。
「你这是？」齐九嵋看着可是好笑，但却硬忍着问道。
两人看了看那高大的院墙，一时陷入沉默。
小梨儿灵动的大眼睛里忽然闪出狡黠的光芒，她招手让齐九嵋站到墙根下，
然后双手抓住他的肩膀踩了上去，爬上墙头一跃而下。齐九嵋只感觉肩膀一松，
是受了蒙骗！」
齐九嵋心中的火焰又被熄灭，他叹道：「原来你只是无端猜测。」
「怎么就是无端猜测了？眼看着我被打，还在旁边说风凉话，这种人能好到
齐九嵋立时明白了过来，道：「你是装的？」
小梨儿嘟了嘟嘴，道：「倒也不完全是，清柳姐姐那一个耳刮子结结实实掴
我脸上，着实让我有些伤心。等今日事过后，我要好好在老板娘面前告她一状，
他盯着那两人高的院墙，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时，忽感背后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其时四周静谧，这一下着实吓了他
一跳，他僵硬地转头看去。
他一路跟随二人来到一座高门大院之外，那院子门前破败，显然荒废许久，
方阶眼中含笑，邀清柳入内。清柳看了看荒芜的庭院外围，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犹豫了一番后，最终还是踏足入内。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
这一日雨霖巷较往常热闹数倍，整条巷搭上许多大小彩棚，棚中卖各色冬果
杂料，酒糟轻食，布匹绸缎，桃符门神等物。市集中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相比之下，自己算得了什么？一个莫名其妙被救回来的穷小子，只不过出手
相救了一次，就妄想对中原第一名妓求爱？
他默默转过了身子，不想清柳认出自己。
梨儿的突然出现搅局有些不满，二人说着说着，甚至还争吵了起来。
而更令他讶异的一幕出现了，清柳在情急之下，竟挥起手，掴了小梨儿一个
耳光，小梨儿眼中充满不可思议，她显然从未被眼前视如亲姐的人如此对待过。
他之前就觉得，自己应是喜欢上清柳了，但他不敢想，更不敢说。
但如今，看见清柳与其他男子相伴而游，言笑晏晏，他终于有些无法忍受。
他现在非常想上前表明心迹，即便会遭受周遭人，包括那方二少的冷眼。
二人相伴而行，看着言谈甚欢，方阶时出妙语，逗得清柳不时浅笑。
齐九嵋和小梨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小梨儿咬着手指，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清柳姐姐分明跟我说，她可讨
齐九嵋点点头，但他此时实在食欲不振，正欲向小梨儿辞行，却看见她眼露
惊奇，看着齐九嵋的背后。
齐九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是极为震惊。
「意思便是，你不能这样耍弄我了！」小梨儿气鼓鼓地道。
酉客爽朗大笑，将她轻轻放下，拿起桌上的茶壶一饮而尽，拍拍小梨儿的肩
膀：「青滟楼一向的惯例我没忘，等我这里再走一道大菜，就跟你回去。」
梨儿轻轻提起，却好似提一只刚出生的鸡雏。小梨儿初时惊了一惊，但随即脸上
浮现出无奈的神色，一双穿着粉色绣花鞋的小脚在半空中扑腾——更像一只小鸡
雏了。
此？」
小梨儿点点头道：「正因为今日是小年，所以青滟楼做完道场之后，按往年
惯例，都是要摆晚宴，请整个巷子的老少乡亲吃席的。所以老板娘派我来请春意
齐九嵋张了张口，最终却长叹一口气，道：「小梨儿，我今日便离开青滟楼
了。」
「啊！」小梨儿吃惊地张大了嘴，道：「我本还以为你这样救了清柳姐姐一
「齐大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齐九嵋转头一看，果然见到了一
身大红花袄的小梨儿。
「真的是你？」小梨儿拍着小手惊喜道。
「夜凉如水，清柳女子弱体难支，便先回去休息了。」清柳打断了他。顾自
离去，走到一半，忽停下脚步，冷声道：「青楼腌臜之地，住不下洁身自好的读
书人。齐公子若伤势转好，便早些离去吧。」
然而走得潇洒，却不知前路何在，那带剑的黑衣人不知何时会在杀上门来，
使他有家也不敢回，可他前二十年都在家中务农读书为过，突然出门这么长时间，
竟有些茫然无措。
得空了将他赶出去吧，青滟楼虽大，却容不起这些将来的举子大人们。」
「女儿明白，等过完年节，赠他些银两送他走就是。」
齐九嵋在门外听得面色发苦，心中不禁黯然，敲门的手停了半晌，终究缓缓
「这齐公子又是哪家权贵少爷，竟能出手在云落剑�
大小姐的剑下救你，想
来是很有胆色的。」
「唉，我此次一路行去，找寻中原美女，倒没几个，可沿路的饿殍，却见了
了有小几万。可怜哟！」
「干娘心怀天下，清柳一向知道的。」
齐九嵋看着眼前清柳的房门，竟产生了一丝犹豫，但也只有一瞬间，他振了
振精神，正欲伸手敲门，却听得房内传来了交谈声。
「干娘此次出访游历，倒是回来得早，想来是寻美之事进展顺利了？」
再造恩人，突然听得对她如此不敬的话语，让她非常不愉，对眼前人先前的几分
亲和感也荡然无存。齐九嵋只听得她声音冰冷地道：「齐公子，还请放尊重些。」
齐九嵋心头一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大揖一礼，道：「齐某失言，还
见到人，说明误会，那他便寻个借口，在青滟楼觅个差事，常住下来。若清柳仍
选择回避，他便留下辞书，悄然离去。
他将辞书留在桌上，快步走出房门。
齐九嵋在青滟楼养了半个月的伤，终至康复。那日失言后，清柳虽待他态度
冷淡，其它用度方面倒也不曾削减于他，显然不是真心要念他离开。
当然，若清柳真要如此行事，也在情理之中，说不得就是了。
「是。」
「你可听见了？」
「听见了。天之殃，当年初代侠罡用以镇压我魔族气运的佩剑。没想到还有
它重见天日的一天。」
男子身上邪气顿时收缩，继而迸发出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机，传命官被压迫得
喘不过气来，只好双膝跪地，求道：「少尊威能，属下承受不住。」
男子闻言，将身上气机渐渐收回，淡淡道：「退下。」
幽远西域，那是魔界的发源地。在死灭鬼域的深处，坐落着一座暗红黑耀的
皇殿，皇殿正中，一人邪气盈身，端坐皇位之上。只见他面容白净，极是俊秀，
一身玄色长袍映衬着隐然侧漏的王者之气。
小梨儿眼中含着热泪，重重点了点头。
二人跟随着方阶远去的脚步，慢慢接近整座院落的深处。
「啊！」
儿低声
嘶吼着，奋力想跑出去质问，却被齐九嵋钳制住四肢，动弹不得。
「你冷静些！现在非是问责之时，那纨绔还未得手，我们需得想办法将清柳
被做了什么都不知道。要恭喜方二少，摘得这明瑕璧仙元阴初夜了。」
「做得很好，你的功劳，本少记下了。」
「那我就先谢过方二少了。」
正寻找间，突然在一座小院落墙边听到两个人走近，齐九嵋连忙拉过好奇探
头的小梨儿，闪躲到一边，他也不知道这么利索的动作，是在那逃亡三天时练出
来的，还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小梨儿用衣袖粗粗抹了一把，抿嘴笑道：「跳下来时摔了一下，不妨事的，
嘿嘿！」
齐九嵋叹道：「走吧，轻声些，莫教人发现了。」
青滟楼门外早早备好了祭祀用的佛像盆器，待到正午灵罕寺的僧人亲至，便
做起了祈福道场，以佑将来之年心事顺遂，平安喜乐。
北旸尊佛，灵罕寺更乃北旸国寺。平日里皇家祭典，都往往要请灵罕寺住持
随即听到墙那边「哎哟」一声。
「怎么了？」齐九嵋轻声问道。
「没事没事。我寻根绳子，你待在那里不要走开。」
哪去？你说，如果你看到我无故被清柳姐姐打了，你会毫不吭声吗？」
「当然不会！」齐九嵋脱口答道。这是真话，毕竟小梨儿是他名副其实的救
命恩人。
说她不知身边人真心，反受小人蒙骗！」
齐九嵋心中燃起一丝希望，问道：「你说她是被骗？」
小梨儿听了急忙点头以示肯定：「那方二少一看就不是好人，清柳姐姐肯定
小梨儿那张带着梨涡的可爱笑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怎会跟来此，你不是……」齐九嵋问道。
「不是什么？你以为我真的跑到何处角落痛苦去了？」小梨儿笑道。
「吱呀。」院门被方阶关上，并从内上了锁。
齐九嵋走上前去，用力地推了推门，发现这庭院虽然废弃，但大门却并未锈
败，若无强硬手段，断无法破门而入。
但没过一会，他便控制不住自己，又转身看去，刚好看见清柳与方阶消失在
人群里。那身披银色狐裘的倩影依旧那般诱人。
他咬了咬牙，往桌上抛了一锭碎银，便起身跟了上去。
愣了半晌，她呜咽了一声，泪水夺眶而出，捂着脸跑开。
见此情形，齐九嵋刚刚才振奋的心情又黯淡了下去。
这方阶对她使了何种迷魂药，竟使她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舍得下手伤害？
但就在他鼓足勇气，准备起身的时候，小梨儿已经跑了过去，将自己隔在两
人中间。虽然隔了十几丈远，令他听不清�
人的谈话，但他显然看出了清柳对小
厌这个方二少了，怎么会，怎么会与他同游？还这么开心？」
齐九嵋沉默不语，但他的心中如倒翻了五味瓶一般复杂，甚至有一丝隐隐抽
痛。
只见本该待在青滟楼主持晚宴的清柳，竟出现在这里，而她竟然还不是一个
人，身边跟着一个令齐九嵋和小梨儿既熟悉又无法想象的人。
严武伯府二公子，方阶。
「清柳姑娘……」齐九嵋唤了一声，见对方没有反应，不由得苦笑一声，不
重不轻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分明一事无成，说话倒是越加不见分寸。」——
酉客走后，小梨儿朝着齐九嵋笑道：「酉客大叔可是这整个京城最负盛名的
大厨，连皇宫中的国宴都经常请他掌勺。也亏得老板娘和太子殿下关系好，否则
啊，青滟楼哪能请得到他呢。」
「哈哈哈，小梨儿，你这丫头还是这般轻。真想做些好的给你补补！」
「酉客大叔！我十四了！」
酉客忍着笑意，歪头看她：「那又如何？」
十三尝的酉客大叔去掌勺。可是我在此等了有一个半时辰了，却还未见到人。」
齐九嵋正欲回答，却见小梨儿背后一个九尺身长的身影巍峨站立，那大汉生
的四方脸三角眼，端的是虎背熊腰，一身健肌硬如钢铁。只见他伸出一只手将小
命，她左右也得将你留下呢。」
「是我自作孽。怨不得清柳姑娘。」齐九嵋苦笑道。他看了看小梨儿通身喜
庆的出门妆扮，问道：「今日小年，青滟楼做道场，飨先人祈来年。你为何会在
齐九嵋只好尴尬地点点头。
小梨儿，顺手向粥铺里招了一招：「小二哥，劳烦给我也上一碗粥，加个松
花蛋。」寻了条长凳坐他身边，问道：「齐大哥为何会来这岚雨巷？」
很快到了晌午，行到一条从未走过的烟柳巷，虽比不上雨霖巷热火朝天，却
也人来人往，别有一番风景。他走得腹中饥渴，便寻了一座粥棚，要了一碗稀粥
果腹。
放了下去，转身朝大门走去。
青滟楼门外的台子上仍做着祈福道场，齐九嵋随手上了三炷香，双手合十拜
了三拜，便自离去。
「不是，他乃是个被小梨儿救回来的农户。」说着，清柳便将来龙去脉详说
与干娘听，包括那日齐九嵋失言之事。
「哼！」那干娘听完冷哼一声，道：「这些读书人，一个个都自命清高惯了。
「说什么心怀天下，不过求个安生日子罢了。不说我了，听说前段日子，�
险些受伤了？」
「不碍事，有幸受齐公子所救，并无大碍。」
「算是吧，在居平、凤梁、鹭州都寻到了几株不错的苗子，都是家境贫寒的
苦命女，只为口吃的，什么都愿意做。也省了我费口舌。」
「既如此，干娘为何还愁眉不展？」
请清柳姑娘见谅。齐某一介布衣，岂敢对老板娘有丝毫不敬之意。」
「一介布衣是真，以圣贤之名鄙夷娼妇，也未必是假。」
「非也……」齐九嵋欲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