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四天。
琼自然醒的时候天还没破晓,起床起得早,梳妆便格外精心,连鬓边的碎缕落下几根都调整了四五遍,至于柳夫人的警告,更是扔到了脑后。她早早地跑来练兵场等人,心脏酸酸的,脚怎么摆都不自然。
正想着待会该怎么打招呼呢,一双大手突然穿过她的腋窝,架着胳膊将她扛了起来。视野一下子高出许多,她慌张保持平衡,暗想能来这练兵场还敢逗于她的必然就是柳帧,于是怒叱道:“哥快放下,不然踹你了!”
柳絮:“那我们以后还能有好果子吃?”
柳叶:“且看吧……我先想想,现在不大好弄。”
回到房中,琼一边抱着陶杯,一边把腿翘在桌子上拉筋,神思早就飞到了练兵场。去是真想去,奈何她刚教训完妹妹们,自己也不好意思立马就搞双标。
“这样么?”
她气势一顿,恍然才意识到地上俩小鸡崽战战兢兢的样子有些可怜,火气顿时下了头。刚刚似乎,错把自己代入到后宫剧的奸妃角色里面了。
意识到错误,她擦了擦头上冷汗,匆匆领着丫鬟离开。待到走出十几米,又幽幽飘出几个字以作收尾,“起来吧,下不为例。”
琼面无表情看她一眼,视线又缓缓移向柳叶,面色一下子阴寒了好几个度:“小小年纪说出那番话,你也不嫌害臊!老实回屋呆着去,大哥练武岂容打搅!”
柳絮本来也没太想去,脚尖后撤准备回房。旁边被当头责骂的柳叶倒是憋了一肚子气,梗着脖子反驳道:“大姐昨天不是也去了?怎么,就你去得,我们就去不得?”
“长姐训斥,哪来你还嘴的份儿?!”琼将反派调调拿捏得越发熟练,本就艳丽的五官霎时间成了淬毒的凶器,沙沙往外冒着杀意,“胆大包天,跪下!”
“那,那怎么可以。”琼垂下眼睑,睫毛狂颤。
看戏的秦修筠不哼唧了,眼珠一转,悄悄凑到她的耳边:“可以的~来,叫声修筠给我听。”
柳帧勃然大怒:“修筠你大爷!!!快去当小倌吧,军营留不住你!”
本还在内疚着,柳帧登时被这糟心话激出了满头火:“你能不能做个人,不能就滚!”
骂完,一把将妹妹从歹人怀里抢回来,柔声安慰道:“他就是嘴上没把门,人其实不坏,你别害怕。”
等了半晌,小姑娘也没给回应。娇娇软软一小只夹在两个少年中间,缩着脖子捏了捏发烫的耳垂,眼眸中熏着一层雾。
“多日不见想得慌,还不让抱了?”
“要抱就抱自己妹妹去!”
“哎哟,我哪有呀。”
柳叶:“听丫鬟们说,兄长正在同那秦家公子练武呐,咱们要不要换身衣裳过去瞧瞧?”
柳絮:“为何要换衣裳,现在这样有何不妥?”
柳叶:“哎呀,打扮太随便多不好!你是不知,那秦家公子模样长得可俊啦!”
对方哈哈大笑,单肩扛着她抬步走动起来:“那妹妹可要轻点踹,哥哥怕疼!”
琼瞬间噎住,一动都不敢动了,小脸像是灌了烈酒一样烧得通红。
真正的柳帧这时走了进来,见到此景立刻横眉倒竖:“你小子把我妹放下!搁这玩扛麻袋呢?!”
待到一个时辰后,院外响起男儿们散场的交谈声,她又想,昨天会跑来找她,说不得今天也会。于是兴冲冲跑到妆镜前,飞快给自己上了个显气色的裸妆。说来高端,其实也就是拿胭脂轻拍脸颊,又用石黛在眉尾扫了两下。
外头日光大好,梨枝上的百灵娇啼几声,引来一只雄雀停泊,厮磨相依,而后一块儿飞离了此地。从清晨等到黄昏,又从黄昏等到夜幕降临,琼脸上的妆差不多都掉光了,也没等到人来。
她揉着泛酸的眼皮,突然生出了一股子冲动,想要去他窗前探探,待到见着面,再趁着月色聊上几句。可这想法引发了接下来的自惭形秽,她这身子才不过十岁,还拥有婚约,怎么想也不该跑去讨没趣。
闻言,两姐妹从地上互相搀扶着爬起来,腿还有点打颤,脸色也不好看。
柳絮:“她怎么那样了?”
柳叶:“怕是之前都扮猪吃老虎呢。”
俩孩子一愣,下意识扑通跪到了地上。
还是旁边丫鬟看不下去,偷偷扯琼的衣角,小声劝道:“大小姐,下跪还是有点过了。”
琼:......
柳帧冷下了脸:“看,把人吓着了吧!你以后别来找我妹了,就一祸害!”
秦修筠在一边扫兴地哼哼,琼不敢再害臊,忙抬头澄清:“哥哥,我没被吓着!待会还要和秦哥哥学武呢。”
柳帧看了她两眼,皱眉道:“什么情哥哥情妹妹的,你就叫他名字便是。”
“叫你娘——”给你生一个!
后话刚要冒出口,柳帧刹闸般闭上了嘴。秦修筠的双亲早年病逝,独留他一人在乱世求生,个中苦楚不足为外人道,家人这词于他而言实在是不该多提的。柳帧抿住双唇,心头一阵后悔。
秦修筠不以为意地笑笑,蹲腿将琼放了下来,却又圈着不让人走:“我这辈子想要个弟弟妹妹都无望喽!不如你把琼音让给我,我代你好好疼她。”
话音刚落,茅房门啪一下打了开来。
柳叶柳絮猛然回头,看见长姐一步一扎实走到近前,周身散发着比柳夫人还要严厉的气场。
柳絮有些结巴:“怎……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