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扶着他的手用力，惊呼，“父亲。”
安国公晃了那一下，又重新站稳了。
“您怎么了？”贺峻担忧，“是不是不舒服。”
安国公一步一步走着，脚上似乎重了很多。
他在离自己常坐的那把太师椅前三步远处站立。
他看着上首的椅子站了一会，忽然出声，“没用了。”
他随着他的脚步走了几步，后者开了口，“不急了。”
他的声音透着一丝苍老，这是他先前说话时不曾有的。
贺峻却只注意到了他的回答，不急？
张德素看见了，心里咯噔一下，千万别又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小内侍看到了他，加快了脚步。
他这临时祈祷没有起到作用。
天楚帝又安静了下来，一看就是在想事情。
张德素站在一旁，闭口不言，尽职地做着透明人。
过了良久，天楚帝吩咐，“让柴向过来。”
他见过司空曙两次，觉得他不像是会在异国他乡做出这种荒唐事的人。
“这么巧？”
和善公主刚在那被发现与人私通，他就出现在那。
天楚帝默了一会，问他，“他也是在那寒华寺的后山被发现的？”
“正是。”
张德素想与他详细说来，天楚帝先让他起身了。
安国公站在原地，久没有说话。
贺峻刚想喊他，他拄着拐杖转身，朝屋里走去。
贺峻纳闷，“父亲，您……不是说要去宫中？”
他不出声，张德素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他脖子都开始酸胀，终于听到了上首的声音。
“他去寒华寺作甚？可有与其他人接触？”
天楚帝眼尾微不可见地眯了一下，“他出城了，为何无人来报？”
这……
天楚帝明白了，似笑非笑，“所以，是朕养了一群废物。”
他睁开眼睛，眼神清明而凌厉，重复道：“司空曙？”
“正是。”
天楚帝坐直了一些，将手放了下来，平声询问：“他怎么会出现在那？”
他们现在的这位陛下，更是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
没有人，比他更懂君心。
没用了。
贺峻将余下的话吞了回去。
安国公就着他的手，闭上眼睛，在原地站了一会，精神好了一些。
他继续拄着拐杖，走到了太师椅边坐下。
这事随从不知。
安国公眼神变得阴沉，什么事都要他一件件细说？
贺峻看到他神情变化反应过来，速道：“儿子这就去查。”
他转头吩咐还没走的两人，“去。”
唤大夫来。
安国公抬手打断了他。
他的声音很小，有点类似于叹气声，贺峻正出着神，听见了，却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他努力回想了两次，还是没弄清楚他刚才说的什么。
犹豫着要不要问他，一抬眼，就见到他整个人晃了晃。
刚才不是说要立即进宫，此事一刻也不能耽搁，现在北漠人都要求换人了，难道不是更应该急，怎么又不急了？
他小心瞥了一眼安国公的脸色，不知道是不是天暗了，书房光线不好，后者满是岁月痕迹的侧脸有点灰暗。
追问的话到了嘴边，他又不自禁地咽下了喉咙。
安国公慢慢地往里面走，似是没有听见。
贺峻看到他不太利索的步伐，只能上前扶着他。
四周气氛有点压抑，他也不敢一直问他。
张德素应下，立刻去传人。
出了御书房的大门，他伸手招了个内侍，交代了此事。
内侍领命，还未走人，前面檐廊上有内侍脚脚步匆忙。
听着他这不轻不重地几个字，张德素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的确是太巧了。
不过，他自是不会主动在天子面前，去猜测这种事情的。
张德素连忙谢过，起身详细说起了司空曙的事。
他说完后，天楚没有说话，似是在沉思。
那什么北漠太子轻薄妇人的流言，他倒是没放在心上。
张德素立即回话，“奴才已经让人去查。”
这个消息，他们也是从京都城里听到的，具体的细节暂时还来不及调查。
说这话时，他心又提起了不少，以为天楚帝会有不满，结果，他说完之后，并没有他想的那些情况。
那么多人，连一个人都看不住，真得是好啊！
张德素吓得扑通一声跪下，“陛下息怒。”
天楚帝看着他，脸上未有明显的怒气，没有责骂他，也没有叫他起身。
张德素心头一跳，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还未出声，天楚帝追问道：“他一个人去的？”
“是。”这个张德素能回答，赶紧开口，“秦王殿下，未曾相陪。”
他就算走得再快，就算能证明这件事是他人陷害，也没有用了。
天楚帝知晓郊外和善公主一事后，才过不到半个时辰，又听到北漠太子下午在寒华寺闹出了很大动静一事。
他正用手撑着头在闭目养神，听了张德素的禀告，太阳穴抽了一下。
贺峻赶紧接过随从倒的茶递给他。
安国公没有接，眼眸微垂，遮挡了他眼里的神情。
他这一生，侍奉过三代君王。
他转身欲走，管家却去而复返，带来了安国公要的消息。
他们通过驿馆的人打听到，北漠使臣也听到了京都的那些流言，一炷香之前，他们已经让行理馆的人代为转告天子，他们北漠要求更换和亲公主。
贺峻微愕，这北漠人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