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他家里日子过得挺好啊,方四一个憨厚的小伙子,什么都依着她,他们成婚也有几年了,两口子平日里看着和和睦睦的,怎的还能出这档子事啊?」
「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平常看来挺好一人,没想到是个淫妇,还是个恶毒的疯婆子!」
「就是啊!自己与人通奸被抓个正着,竟然还红口白牙的污蔑李二嫂与来乡里辟邪的仙师弟子偷奸,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要不是有好几家媳妇作证,按她平日里乖巧样子,乡亲们弄不好真就信了她了!」
「啊!竟然是浸猪笼!」
一个女人被关在竹篾扎成的猪笼之内,半身沉在泥水中,只有头颈露在外面,满是泥痕的脸上看不清容貌。
她一脸愤怒和不解,双眼圆睁,目眦欲裂,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口中被粗麻绳紧紧勒住,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体变得无力,少女不停的摇头,却不知道到底要拒绝什么。
「你若是忤逆道爷,就一定会被浸猪笼,你和你丈夫的劫难顷刻便至。若是乖乖听道爷的话,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你们的灾劫躲过,以后定然能一生和和美美。」
瘦道士抬手指向卧于红床之上的莫云潭,嘿嘿笑道:「你夫君喝了道爷的灵药,一会醒来也会浑身酸软无力起身,能见能闻却仅只两尺之内,我等站于床前他犹且视之不见,你待稍后为其侍寝,天明之后他记得与你欢爱,又见你落红,必不见疑。今夜之事必无人可知,此后你便可相夫教子,与你夫君举案齐眉,与道爷们再无瓜葛,岂不美哉?」
瘦道士的声音柔和了下来,彷佛是恶魔的低语,不断打击着少女的内心,两个恶魔也猥琐的笑着,渐渐逼近着洛悠悠。
「浸猪笼……」
那一天,在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可怜女人被浸猪笼时,和莫云潭的对话彷佛重映般,在洛悠悠脑中清晰的响起。
那个不知名的女人,那张带着愤怒和不解的脸,那双最终归于绝望的双眼。
『自己与人通奸被抓个正着,竟然还红口白牙的污蔑李二嫂与来乡里辟邪的仙师弟子偷奸!』『要不是有好几家媳妇作证,按她平日里乖巧样子,乡亲们弄不好真就信了她了』『听说方四也上了吊了,正被乡亲们开解着呢,为了这么个荡妇作践自己,不值!』她,已经死去很多天了。
她那时候,该有多么的委屈,和不甘啊。
通奸。
反咬。
做证。
洛悠悠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时而偷偷瞥向莫云潭一眼,又飞速移开视线。
一会却又一脸沉重,露出畏惧的神色。
强烈的震惊有一次让洛悠悠脑中一片空白。
她想了起来,洞房传道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
她想了起来,几个被传道的新人,共同点就是新娘容貌秀丽,乡里还有人议论过,说是红颜薄命。
「不信么?到时候道爷随便找个人来当你的姘头,让你们乡里几个年轻媳妇作证,你就坐实了通奸的罪名,你怎么辩驳?脱了裤子让乡里人挨个看你的小屄么?」
「恶心!怎么会有人帮你们作证?」
洛悠悠含恨反驳。
瘦道士用小指扣了扣耳朵,嘲讽似的说道:「他的酒里有道爷的灵药,一会就会醒,但是现在,你就算砍了他的腿,他也醒不过来!」
洛悠悠猛然抬起头,瞪向瘦道士,双眼之中满是憎恨,她明白了,这是一个圈套,专门为了抓捕她而设的圈套。
她听到参加婚礼的长辈和宾客都被从洞房旁赶走,所以她知道喊叫和呼救都没有用处。
两个道士的话彷佛一根针,扎进了洛悠悠的脑袋,少女甜美的嗓音变得尖锐而刺耳:「不!不要!我不要驱邪辟灾了!出去!你们出去!」『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事情?从未听说过世上有这种避灾的方法!』强烈的惊讶和反感,也让洛悠悠的心中升起了质疑,本该对仙师的话奉为金科玉律的她,也终于对他们所说产生了怀疑。
「嘿!」
胖道士冷笑道:「道爷们大老远跑来帮你们改命,你说不要就不要么?可由不得你了!而且你不避灾祸,便连你丈夫的灾祸也不顾了么?」
胖道士在洛悠悠的挣扎中放开了她,呼了一口气,彷佛是在回味那甘甜的味道。
洛悠悠娇美的脸颊上,沾满了男人浓密的口水,在烛光下闪着淫靡的光。
推开胖道士的洛悠悠,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胖道士忽然邪魅一笑,粗壮有力的右手从背后猛然将洛悠悠拉向自己,痴肥的大嘴准确的噙住了洛悠悠红润的香唇。
洛悠悠的思绪骤然空白了一下。
一瞬间之后,黑白分明的双眼猛然瞪大,小巧的双手凶猛而用力的推据着胖道士的身体。
而后便站起来,将他双腿也抬到床上,身体扶正,让他能睡的更舒服一些。
白嫩的素手拂过莫云潭的脸庞,洛悠悠含笑注视着他的睡颜。
『明明年龄比我大,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却像个小孩子。』『好可爱啊,云哥哥他,长得这么好看哩!』『救命啊,我忍不住了,他怎么,怎么可以这么让人心动啊?』洛悠悠俯下身,面含红晕的俏脸渐渐接近莫云潭的睡颜,两人的嘴唇也越来越近。
莫云潭的身体微微一晃,身体有些沉重,意识也有些模煳。
洛悠悠以为他在外面敬谢宾客时,酒喝的稍微多了些。
便扶着他坐到了红床之上。
胖道士则指示众弟子,让他们于洞房四周护法。
仙师严肃的声音从门外飘来,房中的两人也渐渐严肃了起来。
「云哥哥!」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闭口,四目相视中不见尴尬,只有满满的幸福。
「嗯」
洛悠悠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感受着手上传来的炽热温度,一颗心彷佛都要化开了。
『要死了要死了!』『不要用那么温柔的目光看着我啊!不要用那么低沉的声音说话啊!』『明明已经是见惯了的面容,听惯了的声音,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让人心醉啊?』少女的心思千变万化,不知不觉间已经跳到了奇怪的地方。
走进洞房,坐在新房之中,外边酒席热闹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轻抚着自己从盖头中垂下的发梢,少女一颗芳心几乎要从胸中跳了出来。
大婚之礼尚未结束,短暂的敬谢宾客后,身上带着少许酒味的莫云潭进入了洞房之中。
父母长辈,近亲司仪,也跟在莫云潭身后走了进来。
少女理红妆,倚门望新郎。
几乎一夜没睡的洛悠悠,却没有一丝的困倦。
走马扬鞭,花轿迎亲,虽是乡下,婚姻大礼却也有模有样。
」
两张脸都已被悄然染红,各自转头看向别处,两只小指却又轻轻触碰,而后悄悄勾在一起,两个人也各自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
而另一边,猪笼中的女人剧烈挣扎,随着时间的流逝,日近西山,女人愤怒的面容逐渐消退,只剩下了无尽的绝望,被浸在水中。
闻听这妇人本已获得幸福姻缘,却还不守妇道,甚至欺骗对她宠爱有加的丈夫,不由心中愤恨。
「这样的女人当真可恶,享得幸福却不知满足。」
洛悠悠恼怒道:「贪婪放荡不知足,合该落得如此下场!」
「是啊是啊!就方才李二嫂撞到奸夫淫妇偷奸时,方四也说什么都不信,还一直护着这荡妇,后来啊,好几家姐妹一起给李二嫂作证,证据确凿,方四当场就昏了过去,醒来后抽了腰带就要悬梁。」
「方四也是一往情深啊,可惜遇到这么个破烂货,平日里装出一副两情相悦恩恩爱爱的样子,她怎么忍心这么对方四啊?多狠毒的女人!」
一群乡里乡亲口诛笔伐,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大致道了出来。
虽然知道那是个骗子,但是之前宋半仙的话还是让她心中留有一个疙瘩,此时名声在外的真神仙,竟然也算得大凶。
不由得让她心乱如麻。
胡思乱想之间,甚至生出了离家出走遁入空门,以求得莫云潭一生平安的念头。
「多恶毒的女人啊!为了掩饰自己的淫行,反咬一口,满嘴肮脏龌龊的话。李二嫂委屈的悬梁上吊,被李二救了下来,现在还在房里哭呢!」
「听说方四也上了吊了,正被乡亲们开解着呢,为了这么个荡妇作践自己,不值!」
「方家老四也是个可怜娃,好好一个老实人,不知造了什么孽,遇到这么个破鞋,平日里宠着护着的,结果啊,唉!」
一群人在一旁指指点点,面色大多鄙夷,少有同情。
「这不是方四家的媳妇么?怎么还浸了猪笼?她竟然会与人通奸?」
「可不是?和人通奸,还不想认哩!」
谜一样的变换,让莫云潭愈发摸不到头脑,明明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却一点都猜不到她现在的心情。
出城不过三里,就见到一群人聚集在路边。
一行心情沉重的人也不由停下了脚步。
洛悠悠只是拼命摇头,不作回答,本是清澈明亮的一双大眼睛,此时却浑浊的充满了绝望与呆泄,泪水彷佛无穷无尽一般夺眶而出,浸花了粉装,却掩不住天生丽质,我见犹怜。
洛悠悠虽默然无语,却已近乎默许,两个道士面露淫笑,继而同时将手探向了洛悠悠。
『贪婪放荡不知足,合该落得如此下场!』『和其他男人勾勾搭搭,活该被浸猪笼。』『活该被浸猪笼。』『浸猪笼。』莫云潭的声音清晰的响在洛悠悠的脑海中。
啪!少女的心中,有些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断掉了。
明亮的双眼变得无神,紧张的身
带着冤屈,带着不甘,带着亲人朋友的鄙夷与辱骂,也带着最爱的丈夫的误解,离开了人世。
她的丈夫也因为她而一蹶不振,寻死轻生。
「所以呢?你是要乖乖的听话,帮你和你丈夫躲过灾难。还是要被当成淫妇,被当众浸猪笼呢?」
电光火石之间,另一件事出现在了洛悠悠脑海中,另一个残忍的不堪真相也接踵而来,洛悠悠近乎自言自语的喃喃道:「难道……浸猪笼……那天……」
「什么啊,你看到了啊?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被那个女人撞到了奸情,她又不肯乖乖的被道爷玩!」
洛悠悠的脑子一片混乱,本来已经忘记了的东西,却又忽然之间清晰的浮现了出来。
噩梦般的可能性,却几乎就是真相,洛悠悠的呼吸都几乎停滞了。
也许听起来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若已经既成事实,她们为了隐藏自己新婚夜失贞的事实,一定会排除一切不安因素,哪怕是从被害者变成加害者。
而自己,此时就成了那个不安因素。
「哈哈哈!怎么不会?」
瘦道士张狂的笑道:「你想要暴露今晚的事,暴露她们拼命隐藏起来的经历,她们当然会不顾一切的制你于死地啊!」
「什么?!」
她只能暗自寻找机会,趁两人不注意,跑出去,才能在这个圈套中保护自己。
可是瘦道士却彷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轻飘飘的说道:「道爷劝你别想着跑,不然明天你就是新婚夜与人偷情的婊子!」
洛悠悠只当他在胡说八道,不做反驳,悄悄寻找着逃跑的机会。
质疑在少女心中越涨越大。
『绝不会有这种肮脏的避灾方法!』『这方法是假的!一定是!』『要是方法是假的,那他们所谓的灾祸……』洛悠悠愣了片刻,迷茫的神色渐渐坚定,随后跑到红床边,用力摇晃着莫云潭的身体,大声道:「云哥哥!云哥哥你醒醒!这个法我们不做了,我不信他们的话,我也不信我们有灾祸,就算前路真的有灾祸,我也一定能扛过去,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云哥哥!」
「别叫了!」
怒气盈胸,黑亮的双眼含愤瞪着胖道士,可长久的积威,却让她一时不敢对德高望重的仙师破口大骂。
反而是胖道士率先开口,脸上带着洛悠悠看不懂的笑容,「别慌,这就是帮你们改命避灾的方法!」
瘦道士也接口道:「不错,新婚之夜由我们帮你破身,传你阴阳和合之道,便可以帮你们驱邪避灾。」
『明明现在应该是为了未来而担忧的时候,怎么反而被安慰的胡思乱想起来了啊!』『我真是个坏女人呢。』一旁的莫云潭见洛悠悠的俏脸如同变色龙一般忽白忽红,面带悲伤忽而又露出笑容,不由得迷茫的眨了眨眼,一头雾水。
一行人向仙师弟子交代了吉日,又再三恳请仙师当日莅临,仙师弟子笑容古怪的答应后,众人便赶在城中宵禁之前,踏上了归途。
一路上,担心着洛悠悠的莫云潭,一直在悄悄观察洛悠悠的举止。
少女全力的抗拒却不能推开男人肥胖的身体,胖道士一手拥着洛悠悠,猛烈吮吸着她的红唇,硕大的舌头带着他难闻的口水,舔过少女白皙的俏脸,探进少女的红唇之中,舔弄着少女雪白的贝齿。
激烈挣扎的洛悠悠心中混乱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仙师会做这种事情?』『明明我都还没有亲过云哥哥,怎么会被他……』「呼!」
「完全睡着了呢!」
胖道士不知何时走到了洛悠悠身后,忽然开口说道。
洛悠悠弯下去的身子弹簧般挺直了起来,被身后近距离忽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却不敢对仙师不敬,急忙转过来欠身行礼。
嘎吱!洞房的房门缓缓打开,两位仙师走了进来,看了看坐在婚床上的两人,便在房中四处行走,似是在布置做法。
莫云潭神志愈发恍惚,终于眼前一黑,躺倒在了红床之上。
洛悠悠见他躺倒,嗔笑道:「怎的喝了这许多?」
「小悠!」
一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他们心中有无数的柔情蜜意想要诉说,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只需要为对方提供勇气。
一会做法辟灾,洞房传道之后,才是两人互诉衷肠之时。
「改命增福事关重大,我和师弟亦需全力做法,万万不能受到打扰!不然阴阳逆乱,祸福倒转,一对新人恐怕神仙难救!」
瘦道士语气严肃,让众长辈与宾客远离洞房,直至做法结束,务必不能有所打扰。
「你等为我与师兄护法,以防有人干扰。」
在人群中却依旧显眼的一胖一瘦两位仙师,也带着几位弟子站在一旁,面带笑容的在旁观礼。
由于仙师叮嘱过,大礼从简,故而司仪省去了很多步骤,待两人交杯,饮下仙师带来的延福仙酿后,众人便退出了洞房。
一对新人对视良久,心中有千言万语,却都有些思绪繁杂,不知从何说起。
迈过门槛,跳过火盆。
厅中同样一身红装的他映入眼中,虽然厅中人头攒动,虽然红纱遮面所见不清,可是少女却依旧准确的找到了那个身影,也是少女眼中唯一的身影。
拜过天地,拜过高堂,面面相对时,洛悠悠相信,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今晚,绝望和后悔,可能会伴随着她人生中最后的时光吧。
——时光如流,日升日落。
早已定好的良辰吉日,便在少年少女心中小小的期盼和忧虑之中,姗姗来迟。
随后又悄悄握住莫云潭衣角,柔声道:「若是上天保佑,让云哥哥和我能安然度过这次劫难,我一定一辈子做云哥哥最好的妻子,一辈子和和美美,不离不弃。」
莫云潭被洛悠悠突如其来的话闹了个大红脸,羞涩的撇开脸去不敢看她,前言不搭后语的回道:「若是不喜欢,堂堂正正的提出和离就是了,乡下和离的夫妻虽然不多,却也绝非没有,一边表现的和丈夫恩恩爱爱,一边又和其他男人勾勾搭搭,活该被浸猪笼。」
莫云潭说完,又感到不合适,悄悄瞥了洛悠悠一眼,又羞羞答答的说道:「小悠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我也一定会让小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哪怕是老天,也分不开我们。
「这可真是毒妇!」
一个长辈低声骂道:「自己生性放荡欺骗丈夫,竟然还反污他人,女儿家名节可贵,若是没有旁人作证,又该当如何自处啊!」
洛悠悠此时心中一半沉浸在对心上人的着迷之中,一半担忧着前路的祸患,期望余生幸福得以平平安安。
陷入恐惧中的少女,紧握衣角的小巧
柔荑,忽然被一只火热的大手握住,彷佛是黑暗中的一缕曙光,让洛悠悠从对未来的恐惧中稍微挣脱,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胆怯的望向莫云潭。
莫云潭虽然也对灾祸感到恐惧,可身边不断颤抖的洛悠悠却让他更为担心,紧紧的握住那一只冰凉的小手,莫云潭迎着她无助的目光,小声却坚定的说道:「别怕,不管什么灾祸,只要和小悠在一起,我们都能挺过去!」